蘇愛是位老師,這天坐在顛簸起伏的長途汽車上好幾個小時了,此次出行不關(guān)旅游,而是探望幾個受她資助的山里孩子。好多年了,蘇愛一直資助著一茬又一茬的孩子,可是最近對自己這樣做是否有意義漸漸懷疑起來,甚至有了疲憊之感。之所以有這樣的想法,是因?yàn)橛泻枚嗍苜Y助人完全消失了,得不到來自他們的哪怕是片言只語的一紙書信、一句問候。這次不辭辛勞到山里,一是探望,二是考慮是否就此收手。
蘇愛正出神,車子停了,原來路邊有人攔車,下意識地打量一下窗外,只見滿眼荒山野嶺渺無人煙,可真夠險惡的……
“打劫、打劫,把錢全拿出來!”一個惡狠狠的聲音突然像炸彈一樣炸開來,車廂內(nèi)驚叫聲頓時響起一片,原來剛上車的滿臉橫肉的禿瓢竟是個劫匪,此刻正揮舞著一柄明晃晃的利刃,殺氣騰騰地吆喝著,又用刀背用力一敲司機(jī)的頭,命令道:“停車,不然第一個給你開膛剖肚!”
車子“吱”的一聲停下,后排的蘇愛嚇得不輕,猛然間偷眼看到有幾個人把手悄悄伸進(jìn)了口袋里,蘇愛大喜:他們這是要掏手機(jī)報警!
誰知就在這時從后排“霍”地跳出一個人來,那人手中竟也揮著一柄閃著寒光的尖刀,大叫道:“誰報警就砍死誰!”
那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是先前攔車上來的,蘇愛一見心中冰涼:狡猾的劫匪,他們知道一起攔車司機(jī)不敢停,所以采取分批上車的方法來麻痹大伙!
接下來兩家伙開始挨個喝令乘客掏出錢包,在尖刀的威逼下,孩子和婦女小聲抽泣起來,車?yán)餄M是恐怖和絕望的氣氛。蘇愛也怕得要死,因?yàn)樗砩蠋Я瞬簧馘X,是帶給孩子們的,可憐的孩子們正望眼欲穿哩。
這時那年輕的劫匪收完蘇愛后面人的錢,來到跟前了,用刀指著蘇愛厲聲叫道:“把錢拿出來!”
蘇愛忽然膽大起來,雙手摟緊裝著錢的包,仰面直視劫匪叫道:“這錢不能給你,它是給山里孩子上學(xué)用的!”
年輕劫匪一愣,似乎想不到一個弱女子竟敢頂嘴,車?yán)锼腥艘踩蹲×耍@時前面那個大禿瓢朝這邊掉轉(zhuǎn)臉大叫起來:“管他干什么用的,拿出來,不然砍死你!”
年輕劫匪還在發(fā)愣,蘇愛旁邊一個大娘用顫抖的聲音對蘇愛說:“孩子,錢就給他們吧,錢丟了以后還能掙,性命丟了就沒了,他們這些人是說得出做得出的。”
蘇愛想想也是,只好滿廂不情愿地氣咻咻地把包遞過去,說:“拿去!”
就在這時她聽到年輕劫匪嘴里發(fā)出低低的急促的一聲:“啊!”好像看見了世上最不可思議的事似的。
幾乎就在同時前面響起一個女孩的抽泣聲:“你放手、放手啊!”大伙聞聲一看,原來那大禿瓢正肆意撫摸著一個漂亮女孩的臉,那女孩不敢反抗,只敢左躲右閃,嘴里小聲嗚咽著。
蘇愛看得眼里冒火,就在這時她聽到站在身邊的年輕劫匪低聲說了一句:“你姓蘇是不是?”
蘇愛一驚,下意識地回道:“你怎么知道的?”
前面又發(fā)出一聲尖叫,還是那女孩發(fā)出的,原來那大禿瓢竟在眾目睽睽之下淫笑著撕開了女孩的衣服,女孩蜷縮著哭成一團(tuán),可大禿瓢還不肯丟手。
然后蘇愛眼見著年輕劫匪大步走了過去,用一種大伙聽不懂的當(dāng)?shù)胤窖詫Υ蠖d瓢說了幾句,還朝蘇愛這邊指了一指,蘇愛看得出,年輕劫匪的臉上滿是哀求之意。那大禿瓢聽了滿臉不屑地也用當(dāng)?shù)胤窖裕瓪鉀_沖地罵了年輕劫匪一句,雙手還是往女孩身上伸。
就在這時令人不敢相信的一幕出現(xiàn)了:年輕劫匪橫身攔在了女孩和大禿瓢之間,同時神色堅決地說了句什么,好像不同意大禿瓢這么做。
大禿瓢一抬手,“啪”的一聲清脆的暴響回響在車廂里,他竟狠狠抽了年輕劫匪一個大嘴巴,同時暴怒地朝年輕劫匪大罵,似乎罵他膽大包天竟敢阻止他。
年輕劫匪的嘴角立時流出了殷紅的血液,可他毫不退縮,反而緩緩——舉起了刀,刀尖直指大禿瓢!
蘇愛、乘客,包括大禿瓢全部驚呆了,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片刻過后大禿瓢展顏一笑,點(diǎn)點(diǎn)頭,像是同意了年輕劫匪的要求。年輕劫匪收起刀,臉上剛剛露出笑容,意外發(fā)生了:大禿瓢突然亮出刀,一刀直刺向年輕劫匪的肚子,兩人太近了、刀太鋒利了,以至于那刀一下子直沒至柄!
目睹這一幕的大伙情不自禁的叫出聲來,卻又見年輕劫匪雙手死死拽住大禿瓢持刀的手,對大伙竭力叫道:“快……快抓壞人……”
這回他說的不是土話,大伙聽懂了,群情一下子激憤起來,有人高叫道:“大伙一起上啊!”
大禿瓢大驚,要拔刀,哪里拔得動,渾身是血的年輕劫匪用盡最后的力氣抓著刀,眨眼間大伙的拳頭雨點(diǎn)般砸在了大禿瓢的臉上、頭上、身上……
蘇愛忽然聽到一個微弱的聲音響起來:“蘇老師……蘇老師……”
叫她的人正是躺在血泊中的年輕劫匪,蘇愛想起剛才他問她是不是姓蘇,心中驚訝極了,忙跑過去,只見年輕劫匪指著蘇愛的右手腕,說:“還記得王小山嗎?我就是王小山,你手腕上的手鏈就是我送給你的……剛才我看到了……”
蘇愛一下子想起來了,多年前她曾資助過一個叫王小山的山里孩子,并一直鼓勵他好好做人,不過兩人從未謀過面,后來王小山寄過來一根手鏈后就徹底消失了。手鏈?zhǔn)怯瞄臼止ぷ龀傻模瑯O精致精漂亮,可以想見王小山的一片情誼,所以這么多年了蘇愛一直視若珍寶戴在手上。
王小山一臉的難為情,吃力地說:“家里太窮了,需要我掙錢,所以后來就不上了,我對不起你的資助,一直無顏跟你聯(lián)系……我實(shí)在掙不到錢,就自甘墮落了,蘇老師,對不起,讓你失望了,我一直沒忘了你,你能原諒我嗎……”
蘇愛拼命搖頭,又拼命點(diǎn)頭,眼淚一串串滴在王小山那尚存稚氣的臉上,那臉泛上一絲微笑,然后凝固了。
蘇愛剎那間拿定了主意:繼續(xù)資助下去。
無論自己的綿薄之力能不能改變孩子們的命運(yùn),更不問他們是否記得自己,只要能播下一顆善的種子、拯救哪怕僅僅一個沉淪的靈魂,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