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而上的治愈
作者:王憶
1
蕭懿輾轉反側,已有好幾個晚上沒有睡好了。如果不是想到雜志社跟她約的封面還沒畫完,她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快要抑郁了?
其實也不能說是抑郁,就是心有點亂,忙起來還好,但就不能靜下來,白天不能,晚上更不能。只要一想到這半年經歷的事,想到那天晚上嚴柯對她的笑容,那天早晨他給的擁抱……她的內心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就復蘇了,緊接著是莫名其妙地慌亂,最近又轉變為對自己的恥笑,她側了個身,眼神呆滯盯著寶蓮狀的床頭燈,開關捏在手里無端被開了關,關了又開。撲哧冒出一句:“真是荒誕,說出來你就是個笑話!”
說起來蕭懿也算個挺奇特的人,學生時期各科成績都很是一般,數理化英語基本屬于半工半讀沒學明白,語文作文寫的也是有神龍不見蛇尾。結果可想而知,別說高中了,考上技校也算勉勉強強。這倒是也不能怪她不爭氣,誰讓她天生跛腳呢。一個姑娘家天天一瘸一拐去學校,這得受多少冷眼對待。進入社會就算是得著一些憐憫,給予她一些不透光的洗碗活,憑蕭懿這“自命不凡”的氣度,更不可能去接受別人的施舍。如果把一個人生生關在家里兩年是什么局面?大概也并沒有與世隔絕那么可怕,畢竟這是個網絡通信發達的時代,蕭懿自然是閑不住的,她明白網絡從某種意義而言對她是好的。她在網絡上投簡歷,試圖尋找與繪畫對口的工作,她從一開始就不信自己找不到一份體面的工作。功夫不負有心人,兩年后一家雜志社看了她的圖畫樣稿后,真的就錄用了她。每周不定時坐班完成每月一期的雜志封面。讓蕭懿信心倍增又維持了她的體面。
雜志社辦公空間略顯擁擠,一間編輯室里擠了七八個工位,嚴柯也就在這個時間節點出現的。他負責雜志內頁的簡筆插圖,和蕭懿的工位是鄰座。她平時很少來,來一次也會把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收拾得干干凈凈。她不只對嚴柯只是點頭之交,對其他人也是如此。大概在她的認知里,對人敬而遠之是一種不失優雅的禮貌,就像她以前從來都沒覺得過嚴柯是特別的。他談吐盡管幽默,待人盡管紳士,個頭應該是有接近一米八左右,架了一副無框眼鏡,但很普通。
假如非要找出些有特點的地方,可能也就是經常喜歡穿正裝上班。
這期封面圖主題是:治愈。蕭懿一開始聽到便覺得是個“假大空”的主題。治愈,這年頭會令人受傷的地方太多,一碰一傷,誰都會身經百戰,誰也都是遍體鱗傷。怎么治愈?誰又可以真的治愈得了誰?她思考了將近一周也沒勾勒出“治愈”的畫面。“想表現出治愈,得先想出受傷的感覺。”她不由自主用筆戳了戳原本干凈純潔的白紙。每周都是如此,她環抱著一摞稿紙來雜志社參加例會,從樓梯一顛一簸地爬上去,在他人看上去是如此艱難,實則并沒有多費力,只是習慣,用習慣應付艱難,現實也就沒那么夸張了。嚴柯也從樓下走了上來,很快走到了她前面。又是一身藏青色西服套裝,比蕭懿多跨上一層臺階后轉了個身,對她伸手微微笑了笑說:“把手里東西給我吧,我先拿上去,你慢慢走?!笔捾部粗?,表情停頓了幾秒,然后反應過來禮貌地一笑把懷抱的稿紙交給了他,沒等她說謝謝,他就快步上了第三層。例會上,主編照例巡查各部門工作進度,嚴柯這期有八幅插圖,無一例外提前交稿。等問到蕭懿封面這兒,她只能說,這期主題很難掌控,暫時還沒想好該怎么表現出對“治愈”的正解。
領導聽到這樣的答復自然有一些不太痛快,甚至認為是蕭懿把意思理解復雜了,只能硬著頭皮下達命令道,抓緊畫吧,月底就得下廠印刷了。會議結束人群散去,她總是留在最后一個離開。嚴柯也整理手邊資料,抬頭望見緩慢走過來的她說:“沒事,還有的是時間,回去慢慢構思,總得想清楚了才能畫好。”蕭懿聽了沒作聲,只是看到了他臉上那再正常不過的微笑。
2
那是個陰雨天,上次雜志社組織去團建的視頻剪輯出來了,同事把視頻投影到屏幕上。其實這類活動,蕭懿一般是不會參加的,團建總是要“跋山涉水”,她確實不適合融入其中。但今年同事們都說是去度假區悠閑團建,沒那么多復雜項目,勸蕭懿一塊去。她依舊是說,算了吧,我還是嫌麻煩,一路上難免會給旁人添麻煩,就不去了。嚴柯環顧了四周,不經意說:“人總是要麻煩別人的,要不然每個人之間怎么會產生無緣無故的連接?!比缓?,她在今年團建的視頻里就出現了。
這回團建雜志社真是難得一見的慷慨,找到了一家在深山里的五星級度假酒店。蕭懿背了一個看似挺重的背包上車,同事問她就去兩天,你這是帶了多少衣服?她微微一笑說,衣服就帶了一套,其他的都是筆和畫本,想著換個環境能不能發覺新的思路。她和嚴柯各坐一邊靠窗位置,途中大家輪番上陣走到車前表演節目,為旅途助興。嚴柯向來很受女同事追捧,他不上去唱上一兩首,肯定是不能讓這幫人罷休的。蕭懿認識他這么久,的確不得不承認這人多少有些才華,行為做事禮貌紳士,談吐風趣,才藝有佳。這么想一下他還真是個挺有意思的人。蕭懿一直在回憶這些年讓她感到很受傷害的事,她一定都經歷過,可后來都是怎么痊愈的,竟然一點也想不起來了。就好像怎么也體會不出當時的痛感,畢竟痛感太多、太久會使人麻木。
晚餐后,分享會的氛圍遠比在會議室召開例會輕松自在。蕭懿雖然偏愛獨處,有些時候也渴望融入。大家隨意地入座,盡量圍成一圈,領導今天臉上表情也略顯少見的松弛,說:“今天不是不談工作,而是為了給大家工作以來的嘉獎。我們來一個十大最佳的頒獎儀式吧!”蕭懿當然覺得這是與她無關的事,正撐著腦袋鼓搗封面的事。只不過在眼神望著水晶燈暈眩間,恍恍惚惚聽到有人報到她的名字,“蕭懿獲得上半年最佳封面獎!”她麻木地調整了坐姿,一時沒反應過來,只見周圍人全盯著她拍手稱快,弄得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同時又感到肩膀上落下一只溫熱的掌心像是在撫慰她,微微回頭一看,是嚴柯迎著她一臉笑。
3
蕭懿睡不著了,燈又亮起來,然后又強制性熄滅,又打開。她打電話給齊蓉,吞吞吐吐,帶著各種焦躁情緒東拉西扯。齊蓉實在忍不了了,問她究竟想說什么?她說,沒什么,最近畫畫不出來,心煩。準備掛電話之前,她還是沒忍住多問了齊蓉一聲:“你記得我們雜志社的嚴柯嗎?”
團建第二天早晨,蕭懿為了“治愈”折騰半宿,一早沖進洗手間好好洗滌了一把困苦與糾結。到底什么是治愈?怎么樣才算治愈?經過一刻鐘的沖刷,披著濕漉漉頭發走出房間?!吧嚼锏目諝饩褪呛?!早啊!”她一路慢慢走著,一路繼續思考“治愈”的事情。沒多久,嚴柯一身運動裝從后面小跑跟了上來,走到她身邊時自動放慢了速度。蕭懿扭頭看了看他,又禮節性地笑了笑。心想,原來換上運動裝,他也是這么富有朝氣的人。他邊走邊做著小幅度運動。他們緩慢走著,直視看向前方那片山水和木橋。他說:“昨晚又沒睡好吧?還沒構思好畫什么嗎?”她點頭嗯一聲,回問他:“你覺得什么樣的舉動才算是治愈?”這時,七點多鐘的太陽從山的背面露了出來,他什么都沒說,只是停下來,笑著望了望擋在她臉旁一縷快要吹干的頭發。
齊蓉一時被電話里的聲音問住了,可是不到一會兒突然想起,語氣有些激動說:“哦,我知道了,是不是總愛穿西裝的那個?看起來挺斯文的?!薄班牛瑢Α!笔捾不卮鸷茌p。隨后又跟了一句:“他畫插圖畫的挺好,人確實優秀?!薄八阅??”她聽出了齊蓉不懷好意的語氣,就沒再繼續回應。
團建回來后,距離交稿的日期越來越近。這些日子一直不停下雨,斷斷續續快半個月了。上周五下班以后,蕭懿就再沒去過雜志社,按理周三是去交稿的時間。然而直到現在她連草圖都沒畫出來,滿腦子卻都是另一件事。那天團建結束,正準備上車返程的時候,她突然接到家里打來的電話,是一個噩耗,她的外婆突然在半夜去世了。她站在酒店大堂前,恍恍惚惚,不知該用什么反應去接納這件事,只能傻傻地停在原地不動,臉上是沒有表情的那種木訥。嚴柯從大巴車上跑下來,穿過門廊到大堂找到她,見她神情凝重便察覺出她心里有事,他撿起她丟在地上的背包,問:“怎么了?”她沒哭,直愣愣地告訴他:“我外婆走了,上個星期還說回去給我蒸饅頭吃的。”她還是沒能哭出來,而是不由自主地被嚴柯摟進了懷里。
“你……動心了?”齊蓉不甘心掛掉電話,“反正也被你吵醒了,跟我還賣什么關子?你打電話來不就是想說說的嗎?”
“我壓根沒想過對誰動心。按道理,應該不會。他這人一直就是這樣,挺普通的?!?/span>
但是那天她確實擁抱了嚴柯,在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可能她都沒意識到,或許自己已經等待這個擁抱很久了。
“那你打算怎么辦?告訴他吧?”
“怎么告訴?我拿什么能告訴他?就不可能告訴他?!?/span>
“我就納悶了,你喜歡一個人怎么就不能大大方方地面對呢?非得自己慢慢熬,你這都什么毛?。 ?/span>
“像我這種人怎么能開口說得出這樣的話?肯定不能說,說出來這事就荒誕了,別人一定會覺得是個笑話,我不想讓自己變成一個笑話。”
“你這種人又怎么了?平時那么多傲氣,碰到這事就說自己是個笑話了?你啊,讓我說你什么好。一個嚴柯你就看得這么神圣,這要是人家對你真有意思,你是不是得天天把他供起來敬拜!”齊蓉太明白蕭懿面對心動的人不自主會將自己放到“卑微”的心態,她總認為蕭懿這次是應該去爭取一下。于是“狠下殺手”激將道,“能不能有點出息,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也別整你那套“道德高尚”的理論,什么‘我愛你,只是一個人的事’。 所有不敢說出口的理由,都是扒瞎。你喜歡人家,不能光顧自己痛快,人家被喜歡的也有知情權吧。除非……你夠慫,慢慢熬,熬到雞飛and蛋打。到時候我陪你哭幾場,你又是一條好漢。”
凌晨兩點居然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被齊蓉一折騰。蕭懿是徹底睡不著了。聽筒里不時傳來她的哈氣聲,說:“有時候啊,你把事情想復雜了,可能就真復雜了。你對一個人有好感,說明這個人能明白你,也許還能治愈你。所以只要是喜歡的不犯法,你怕什么……”
蕭懿再次拿起手邊的畫本和筆,仿佛腦海里忽然印出了一幅逐漸明晰的輪廓。嚴柯向來都給人一種謙和的舒適感,他說話的口吻一直是那樣和煦,最要命的還是那令人喜歡的笑容。在燈光下,或陽光下。也從來沒有人值得蕭懿用“要命”這么夸張的詞來形容。
周三,交稿的日期終于到了。雨,仍然像一個執拗的女孩,一旦鉆進牛角尖就在自己的思緒里不停打轉,想過逃離這段漩渦,又不忍自我放棄。蕭懿下午去了雜志社,碰巧的是剛一進辦公大廳,有人就趕來告訴她一個好消息:“蕭懿,大樓昨天裝好電梯了,以后都不需要費勁爬樓了。”這對蕭懿真是個好消息。新電梯里滿滿當當載滿十個人,蕭懿站在了擋住按鍵的一角,電梯門正要關上的一刻,一個瘦瘦高高的身影搶到最后一步跨進來。同事們開始七嘴八舌地抱怨,滿了滿了,超重了??墒请娞蓍T還是順利地關上了,“正好正好,我目測好還可以再加一個人才跨進來的?!笔捾苍缭谧羁斓乃查g就看見嚴柯遠遠地快步走過來,不會有人注意到是她在最后時刻摸索著按下了開門鍵,嚴柯也不知道。下電梯時,她甚至沒敢看他一眼便慌亂似的走了出去。
昨晚齊蓉仍是覺得有些奇怪地追問她:“其實你認識他也不是一年兩年了,這次怎么會搞成這樣?”
“是啊,怎么會搞成這樣?”
蕭懿總算在最后關頭交稿了,封面最終被蕭懿在凌晨三小時內定稿。是一個身穿舞裙,面龐失落感傷的女孩,被一只從水中跳起并微笑著的海豚,用胸鰭溫柔撫慰額頭的畫面。蕭懿并不能確定,那只溫柔的海豚是否真能治愈了傷感的女孩。但她可以確定的是,嚴柯那天早晨的擁抱是真實地安慰了她。可能也就是在那剎那間,她清楚地意識到,嚴柯是特別的,而我不能對他產生任何一絲一毫念頭,只因為他太好了。
臨近下班時間,外面的雨仍下個不停。臨下班他看見蕭懿還在座位上鼓搗包,便站了起來對她招呼道:“一起走吧,樓下的雨水好像已經開始有些淹了,我送你到地鐵站吧?!笔捾沧匀皇切老驳?,正打算在他轉身之前想把包里的什么東西交給他。但在這時候,嚴柯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來電提示。聽著窗外綿延不絕的雨聲,用余光掃射嚴柯接到電話后的喜悅。他點點頭神清氣爽掛了電話,用同樣歡喜的笑容繼續對蕭懿說:“我們下樓吧,我女朋友打電話來,說她到雜志社樓下了。她開了車,我們順道送你回去吧!”走出雜志社時,門前的雨水已經積到腳踝的位置。嚴柯的女朋友從車里撐起傘颯爽英姿跑出來,他趕忙上前去接住傘柄,并和她的手握在一起,他笑著對女朋友介紹同事蕭懿,還順帶贊揚了她:“蕭懿可是我們雜志社設計封面畫的唯一高手。”她習慣性地禮貌笑了一下。然后他說:“路面積水了,蕭懿不方便走路,我們一起送她回去吧?!眹揽屡笥岩彩莻€熱心人,連連答應,拉開車門邀請蕭懿上車。
“哦!不用不用!”蕭懿頓時覺得自己的回應有些強烈,又重新緩和了語氣說,“謝謝,不用麻煩了。雨還不是特別大,地鐵站就在路口,我帶傘了,走幾步就到了?!彼隙ㄊ遣幌胱嚨摹H欢诼牭絿揽抡f她走路不方便時,蕭懿的心似乎是被某種尖針刺痛了一下。她拎著水滴滴的傘等回家的地鐵,滿腦子都是嚴柯和他女朋友站在一起郎才女貌的畫面。隨地鐵門打開的,還有齊蓉打來的電話,她隨意找了個靠邊的座位坐下,有氣無力地不知是說了一句話?!鞍??你說什么?大點聲,我沒聽見。”電話那頭的分倍率提高著。
“禮物,沒送出去。他女朋友今天下班來接他了?!边@句話總算是被齊蓉聽清了。很快又聽見蕭懿笑著說,“挺好,至少我沒成為那個荒誕的笑話……
有一剎那她以為自己是睡著了,眼前所浮現的畫面應該是一場不切實際的夢。突然蕭懿整個人瞬間感到被一陣猛烈的顛簸狠狠震顫了幾下,她的夢也徹底驚醒。頓時地鐵車廂內驚起一片慌亂喧嘩,她驚慌失措張望周圍人的神情。
只聽有人從遠處車廂大驚失色地喊道:“地鐵停了!有水進來了,有水進來了!”此話一吼,左右幾節車廂乘客全都顯現驚恐萬狀。一時間,整個空間在分秒內演變成驚悚的劇情?!八疂B進來了!怎么回事?越來越多了?這到底怎么回事?”地鐵里流淌進了暴雨滲透的雨水。這才不到五分鐘時間,地面上就從一塊塊小水泊形成了幾片更大的小湖泊。就快要上升到座位上了!有人在這時候再次大聲叫起來:“快,拽著手柄站到坐凳上去!”蕭懿一言不發,卻是滿臉冒出了冷汗。她雙手抓住邊上的扶桿像攀爬繩索,費力地把一條腿蹬了上去,接著是另一條。她死死抓著扶桿,雙腿只能蜷縮著半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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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人們手足無措上躥下跳時候,地鐵列車長沖了過來,他一邊安撫乘客不要恐慌,一邊緊急指揮大家從隧道人行通道撤離,但卻因為水流極為猛烈,通道又很窄,擁擠那么多人壓根走不過去,無奈大部分人只能重新回到車廂等待救援。而車廂內早已是形成一片逆流成河的茫然,所有的人只能重新爬上座位站立繼續被困。蕭懿張開大口呼吸,直到現在她的思緒都是錯亂的,她不明白為什么在短短幾個小時里,自己就淪落到這么多復雜的災難當中。而此刻噩夢還沒有終止,當下不僅僅是水位快要漫過上半身,忽然再次發生一陣顫抖整輛地鐵猛然傾斜到另一邊,積水也順勢而下周圍再一次愕然地哀號,一部分人心中早已有了掂量,放眼望去人人都在握著手機里最后那一點電量,給重要的人發送微信或語音。蹲在蕭懿身旁的那個男孩耳朵里一直塞著耳機,見周圍人慢慢靜下來,他拔掉了耳機線,將手機里的音樂放了出來。蕭懿一下子聽出了歌曲《平凡的一天》,“這是最平凡的一天啊,你也想要嗎?不追不趕慢慢走回家……”
蕭懿的眼淚終于在剎那間決堤了,她無助地抱住自己面對這一生最絕望的時刻。她多后悔剛剛沒有跟著嚴柯和他女朋友上車,她多后悔為了自己那點微不足道的體面,而從此就錯失了和心愛的人再見的機會。她多后悔沒有在嚴柯接電話之前,就把準備了半個月的禮物送給他,她甚至多后悔自己沒能成為那個“笑話”。她摸索出手機,在淚水和雨水模糊之間打開微信,但卻不想給任何人發一條告別信息。就當為自己來過這個世界,愛過這樣一個人,發最后一條朋友圈吧。蕭懿發出凌晨拍的照片,是她新完成的封面,女孩與海豚。在這封面上還擺放了一個藍色蝴蝶結的禮盒,禮盒里是預備今天送給嚴柯的一條領帶。無力喘息著打出幾行這樣的文字:我喜歡你,喜歡到舍不得浪費你的生命。祝你生日快樂!
蕭懿用最后一點力氣,手指不聽使喚地按下了發送鍵。朋友圈發出下一秒,原本如掉進黑洞里的車窗外,穆然出現了一線光亮……
王憶簡介:
王憶,現居南京。詩人、作家,中國作家協會會員,江蘇省作協簽約作家,魯迅文學院長三角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學員。著有長篇小說《冬日焰火》、短篇小說集《不虛此行來看你》、散文集《在輪椅上奔跑》、詩集《在靜寂里逆生長》、《擁抱月亮入睡》等多部文集。2018年10月由中國作協主辦的"王憶詩歌作品研討會"在北京舉行。榮獲第三屆中國青年詩人獎、第十屆金陵文學獎、第八屆上?!昂猛瘯豹?,中國出版協會“生命教育”出版圖書獎,中國出版集團發布的2018年中國90后作家排行榜第30名。2022年獲冬殘奧殘健共融主題原創歌曲等獎項。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