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馬河的女人
作者:贠靖
都說飲馬河的女人是當年呂奉先從這里經(jīng)過時撒下的種,個個生得柳眉鳳眼,被一汪河水滋潤得面若桃花,粉嫩粉嫩的胳膊腿兒能掐出水來。
大個子老劉吆著騾子,掮著犁鏵從村東頭經(jīng)過的時候,馮老七家的小閨女麥花正和嫂子盤腿坐在樹下的碾盤上拉家常。麥花一邊納著鞋底一邊抬起頭東張西望,有一句沒一句地和嫂子拉著話。嫂子一只手摟著懷里的娃娃哄唆著,一只手解開胸前的對襟紐扣,掏出一只撲棱棱亂顫的白鵓鴿,將鴿子頭喂到娃娃嘴里。大個子老劉立在旁邊愣愣地瞅著,麥花嫂子一轉(zhuǎn)身察覺大個子老劉瞅著她,就呵斥道:“哎,瞅啥瞅,你沒吃過呀!” 大個子老劉回過神來,忙訕笑著吆著騾子一顛一顛地跑開了。麥花捂著嘴咯咯咯笑道:“嫂子,你一吆喝他臉還紅了呢!”“那是他還沒經(jīng)過世事呢!”嫂子一本正經(jīng)道:“你甭說,這大個子老劉長得還蠻精神的呢!妹子,你也老大不小咧,你若中意的話,嫂子給你撮合撮合!”麥花低著頭叫了一聲嫂子,臉上就臊成了一朵紅撲撲的打碗碗花。
大個子老劉家在川道里的竹竿鎮(zhèn),屋里頭兄弟多,吃不飽肚子,就出來扛活。他出來這一年多主要在飲馬河一帶攬活干。這里靠近馬家河,地肥人美,活也好找。更主要的是,他的心里還盤算著小九九,想埋頭干上幾年,遇到合適的,討個媳婦回去。
在飲馬河,大個子老劉最懼怕的是麥花嫂子。那一回村長的老婆生了一個帶把的兒子過滿月,他被叫去充執(zhí)客端盤,讓幾個婆娘壓住多灌了幾杯馬尿,就張狂起來,搖搖晃晃地站都站不穩(wěn),還借著酒勁伸手在麥花嫂子撅著的圓屁股上摸了一下。別看麥花嫂子平時大大咧咧的,發(fā)起火來就像只母老虎。她一轉(zhuǎn)身就給了大個子老劉一記響響的嘴巴子,再一抬腳不偏不倚正好揣在他的褲襠里,他一個趔趄,疼得齜牙咧嘴地叫喚著跑開。麥花嫂子在后邊揮著菜刀仍不依不饒地嘿唬道:“好你個大個子老劉,老娘的豆腐你也敢吃哩,信不信我把你那一拃半給你閹下來喂狗去!”一院子的人都瞅著大個子老劉狼狽的樣子哄笑著。 打那以后大個子老劉見了麥花嫂子就繞著走。
后晌從地里回來,大個子老劉把騾子吆到河灘上,放下肩上的犁鏵,取下掛在腰里的皮囊,摁在河里灌滿水,起來淋到騾子身上,用一只小篦子一下一下梳理著。騾子咴咴噴著響鼻,歡快地撂著蹶子。
“喲,飲騾子呢!”麥花嫂子輕手輕腳地從背后過來,冷不防在大個子老劉肩上拍了一下。大個子老劉嚇了一跳,回過頭膽怯地往后退縮著。“你甭怕,大白天的,我還能吃了你?” 麥花嫂子呵呵笑著說:“兄弟呀,我有事跟你商量哩!” 大個子老劉停下手里的活瞅著她:“嫂子你說,我聽著哩!”
麥花嫂子說:“娃他爺想把屋里的三間瓦房翻新一下,讓我給尋人脫些土坯,管吃管住一天五塊,你愿不愿意干?” 大個子老劉忙點著頭道:“愿意愿意!”
第二天,大個子老劉安頓好騾子就去河對岸的陰坡上脫土坯。他脫下汗褂掛在樹梢上,彎腰將模子平放在一塊石板上,撒上草灰,朝手上吐兩口唾沫,操起鐵锨,鏟起濕漉漉的黃土填滿模子,提起邊上的平底石錘,嘿呀嘿呀地夯幾下,用腳尖麻利地一刮,彎腰取開模子,就扶起一塊方方正正的土坯來,兩手端著立到一邊的空地上去晾曬,整個動作灑脫利落。
大個子老劉脫土坯的時候,麥花就坐在旁邊的埝埂上,將兩條嫩藕一樣的白腿交叉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瞅著他像騾子一樣結(jié)實的臂膀一上一下地在眼前晃動。過一會他就抬起頭朝這邊瞅一眼,嘿嘿地笑著,她也沖他笑笑說:“歇歇吧,過來喝些綠豆湯!”
土坯脫完的時候,大個子老劉就把麥花壓倒在坡上柔軟的葦子叢中。瞅著嬌喘喘坐起來的麥花,大個子老劉將手伸進褲腰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卷“大團結(jié)”塞到她手里說:“都給你!”麥花臉上的笑靨一下子就沒了,抬起手搧了他一個耳刮子,豎著眉眼道:“大個子,你拿我當什么人了?!” 大個子老劉一下子被搧怔了,臉上火辣辣地,咧著嘴囁喏道:“我、我就是想給你置身衣裳……”麥花站起來撥開葦子,氣呼呼頭也不回地朝河灘里跑去。
大個子老劉連著幾天悶悶不樂,干什么也捉不住。麥花瞧見了,就捂著嘴吃吃地笑。嫂子說:“他這人,本質(zhì)不壞,給點顏色就得了,讓他長點記性,別以為咱姐妹是那種隨隨便便的人!”
這天,他正在村東頭借住的窯洞里給騾子往槽里添草料,麥花進來,手背在屁股后頭,嘟著嘴,眼睛骨碌骨碌轉(zhuǎn)動著,怯怯道:“你有空沒?我想讓你跟我到鎮(zhèn)上去一趟,給我置一身衣裳。” “這,是真的……”大個子老劉睜大了眼,磕磕巴巴道。“還不快點!”麥花催促,“哎!”大個子老劉響亮地應承著,心里樂開了花。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fā)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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