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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xiāng)村紀(jì)事

鄉(xiāng)村紀(jì)事

 

作者:贠靖

 

  村里的人死了,都埋在村北的一面塚坡上。陰陽先生說,那地方風(fēng)水好,頭枕亮鳳樓,腳蹬渭河灘,后代準(zhǔn)當(dāng)官。村里卻沒人信,說那寸草不生的干土梁梁,能有啥好風(fēng)水。最主要的是,打從清朝起,村里就沒出過在外面當(dāng)官的人。

  后來,村東頭最先將老先人埋在塚坡上的孫二狗家,一年里考上兩個大學(xué)生。這下村人有些信服了,都爭著搶著去圈墳地,想把先人百年后安頓在那里。搶到了,就栽上一棵柏樹,沒幾年,干土梁梁就變成了一片林子。林子里的風(fēng)吹過來,村人就都聚到村口去乘涼。

 

鶯歌婆

 

  第一個來到村口的是鶯歌婆。大晌午的,村街里空蕩蕩的,連個人影也沒得。一陣蹬蹬蹬細(xì)碎的腳步聲響過,鶯歌婆就盤腿坐在門前的磨盤上,低頭繡著一只粉色的裹肚。

  孫二狗從屋里出來,左右張望著,見鶯歌婆坐在磨盤上低頭繡裹肚,便踅摸過去,偏著腦殼默不作聲地瞅視了半晌,嘴唇動動問:鶯歌婆,你這是給誰繡哩?鶯歌婆窺他一眼,沒好氣道,給你繡哩!孫二狗故意腆著臉道,那能否讓我試試呀?鶯歌婆忍不住撲哧笑了:你得回去在娘胎里回個籠,不然哪穿得上喲!

  旁邊的婁二爺翹著稀疏的山羊胡幸災(zāi)樂禍道:一把年紀(jì)了,兒子、姑娘都考上大學(xué)了,還沒個正形,自討沒趣!孫二狗就撇撇嘴蹲到一邊去,問坐在廟門口那塊龜背石上的陰陽先生討棵煙吸。

  鶯歌婆繡著裹肚,抬頭窺了陰陽先生一眼,又窺了孫二狗一眼。說心里話,她挺羨慕孫二狗的。你說這孫二狗上輩子燒了啥高香,生得歪瓜裂棗的,大字不識一斗,媳婦也是個一老碗面,見了人就只會嘿嘿一笑,卻生了一對人見人愛的龍鳳胎兒女,又都考上了北京的名牌大學(xué)。

  想到此,鶯歌婆禁不住兀自嘆息起來,心里百般地不是滋味。都是爹媽生的,她那個寶貝女兒鈺鈺,天生就像是來找她討債的仇家。一大早從被窩里抽出來就灰著臉,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她起早熬了黃燦燦的小米粥盛在碗里端給她,她瞅都不瞅一眼。她一轉(zhuǎn)身,她就自己泡了一碗方便面津津有味地吃起來。她這會胸口還氣得一鼓一鼓隱隱作痛?,F(xiàn)在,她就盼著這小祖宗開學(xué),走得遠(yuǎn)遠(yuǎn)的,眼不見心不煩??梢孀吡?,一年半載見不上一面,她又牽腸掛肚。

  鈺鈺對鶯歌婆的怨恨已不是一天兩天。

  鶯歌婆在三十歲前嫁過兩個男人。第一個男人是個窯戶,長了一身的疙瘩肉。那一年二十歲的鶯歌婆和她娘吵了一架,吵得很兇。

  鶯歌婆從小到大和她娘的爭吵就沒中斷過,在這一點(diǎn)上,她和鈺鈺倒有些相似。她認(rèn)定了她娘是個壞女人,是她娘背叛了她爹,她爹才拋棄了她娘和她,遠(yuǎn)走他鄉(xiāng)。也拜她娘所賜,給她貼上了屈辱的標(biāo)簽,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從家里出來鶯歌婆就后悔了,但狠話已說出口,又覺得沒臉回去。

  天黑了下來,黃土臺塬上的冷風(fēng)帶著一股子土腥味從耳邊刮過,發(fā)出呼呼的怪叫聲。她往緊里捻了捻衣襟,肚子里又冷又餓。

  在她感到走投無路的時候,眼前出現(xiàn)了一簇紅彤彤的火苗,時隱時現(xiàn),越燒越旺,映紅了半面天。她加快步子,連顛帶跑地向前跑去,一個骨碌跌進(jìn)了燒磚窯的麥草窩里。

  麥草窩里有一個胖乎乎一身贅肉的男人,在往窯膛里添著麥草,冷不丁一個如花似玉的女人像棉花包包一樣滾進(jìn)了他懷里。他一伸手?jǐn)堊∨说难柚鵁艄?,他看清了女人的臉蛋很贏人,眼里有一絲驚慌。他忙松開手,女人卻借著慣性緊緊地?fù)ё×怂?/span>

  他從閃著火星的麥草灰里扒出兩個滾燙的烤地瓜,看著她狼吞虎咽地吃下,又拿起水壺遞給她。

  那一夜,走投無路的鶯歌婆把自己交給了眼前這個素不相識的男人。雖然他有點(diǎn)胖一身的贅肉,但也并非那么令人討厭。她再也不想回到那個家,不想再面對那個她從小到大沒叫過一聲娘的女人,繼續(xù)無休止地和她吵下去。

  鶯歌婆對眼前這個叫孟大柱的男人雖不是十分滿意,但跟他在一起,好賴算是有了一個落腳的地兒,有了一個自己的窩。

  命運(yùn)總是喜歡捉弄人。鶯歌婆好不容易說服自己,這輩子就這么湊合著和這個男人過下去,但這個男人卻福薄命薄,和她住到一起滿打滿算,不到三個月就腿一蹬,一命嗚呼了。

  村里的人說,鶯歌婆那方面的需求太盛,把男人的精血都吸干了,瘦成了一把柴禾。

  安葬了孟大柱,正如饑似渴的鶯歌婆又和孟老大的弟弟孟二柱不清不楚地過活在一起,生下了鈺鈺。已經(jīng)走到這一步,她不想再回到那個家里去,看那個女人討厭的嘴臉。

  孟二柱和他哥孟大柱一個樣,都是性情木訥不善言詞的榆木疙瘩。他瞧著不言不語,干起活來卻是一身的蠻力。晚上在炕上,也像頭犍牛一樣,如狼似虎,把鶯歌婆折騰得精疲力竭。和鶯歌婆過了一年快活的日子,孟二柱也熬干了身子,躺到了村北塚坡上的柏樹下。

  村人都說鶯歌婆是個掃把星,命里克夫。雖然村里的男人看她的眼神像一只只餓狼一樣,眼球都綠了,恨不得把她剝光了活呑下去。也有男人耐不住煎熬,半夜里似發(fā)情的野狗一般,不管不顧地翻墻竄到她的屋里去。完事了卻沒一個男人敢光明正大地娶她,怕被她克死,躺到村北的塚坡上去。

  有人鼓動陰陽先生給施法驅(qū)驅(qū)邪氣,陰陽先生就選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穿上黃袍,手里拿著令牌、旗幡,來到鶯歌婆家門口布下壇場,手握一面銅鏡,繞圈照著,閉上眼嘴里念念有詞。

  忽然,陰陽先生睜開眼,大喊一聲:何方妖孽,還不快快現(xiàn)身!眾人圍上前去看時,皆嚇得臉色煞白。一條二尺多長的青蛇卷曲著身子一動不動地盤在地上。

  陰陽先生雙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詞。他說,鶯歌婆乃是青蛇轉(zhuǎn)世,凡人不可接近,否則必然喪命。眾人親眼所見,便都有些信了,一個個面面相覷,一副驚駭?shù)臉幼?,問陰陽先生該如何處置。陰陽先生說,大伙不必驚慌,我已將附在鶯歌婆身上的青蛇逼現(xiàn)原形,并施法誅殺。

  陰陽先生站起來,一甩長袖,挑地上僵硬的青蛇,移步到山神廟旁,挖出一個深穴,將蛇丟進(jìn)去,用桃木劍釘上,填了土,在上頭砌上一座一仗高的七層磚塔,說要將青蛇的魂魄壓在下面,讓它永世不得翻身。村人皆焚香叩拜,乞求神明保佑平安。

  陰陽先生做這些的時候,鶯歌婆掩著門,盤腿坐在炕頭上,不時朝門口瞄一眼,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從此以后,村人走到鶯歌婆家門口便繞開走,瞧見她盤腿坐在門口的磨盤上,也遠(yuǎn)遠(yuǎn)地躲開。

  從此后,村里的男人就都不敢翻鶯歌婆家的墻頭了,只有陰陽先生來無蹤去無影,成了鶯歌婆炕上的???。

  從小到大,鈺鈺一直像仇人一樣瞅視著鶯歌婆,那眼神似一把刀子,帶著一股寒氣,能把她柔軟的面條一般的身子剜得稀巴爛,乃至血肉模糊。她恨那些半夜里翻墻到她家的男人,更恨鶯歌婆,是他們將巨大的屈辱強(qiáng)加在她身上。

  夜里躺在被窩里,聽著隔壁屋子里壓抑的響動聲,鈺鈺恨得咬牙切齒。早起吃飯的時候她將一只熱饅頭扔在地上用腳踩著,又將一碗稀飯摔在地上,沖著鶯歌婆大喊大叫。

  鈺鈺拼命地讀書,她想盡快離開這個讓她感到屈辱的家。初中畢業(yè),她放棄上高中,選擇了市里的衛(wèi)校。上衛(wèi)校后她就幾乎沒回來過。開始還每學(xué)期放假回來呆些時日,拿了學(xué)費(fèi)生活費(fèi)回去,后來就自己在外面勤工儉學(xué),不用鶯歌婆的錢了,她覺得那錢不干凈。這讓鶯歌婆心里很難受,夜里她蜷在被窩里,扯著被褥,在一團(tuán)漆黑中悄悄地抹著淚,牙齒把嘴角咯出了血。

  鈺鈺幾個月都不回來,鶯歌婆又放心不下。人哪,就是賤命。夜里鶯歌婆一個人躺在空蕩蕩的被窩睡不著,心里像貓爪子在撓一樣。她就起來,梳洗完畢,將細(xì)長的頭發(fā)盤起來,在腦后挽個髻用卡子別上。進(jìn)到廚房,她合了面,攤了鈺鈺愛吃的土豆餅,又把瓦罐里的幾十個雞蛋全煮了,用帕子裹上放進(jìn)籃子里,就深一腳淺一腳地出來,站在村口去等車。

  天還沒亮,兩眼墨黑。塚坡上的風(fēng)刮過來有些瘆人。躲在黑暗處的貓頭鷹咕兒咕兒有一聲沒一聲凄厲地尖叫著,鶯歌婆下意識地往緊里捻了捻衣襟。

  到了市里的衛(wèi)校,鶯歌婆沒有進(jìn)去,將雞蛋和土豆餅放在傳達(dá)室,在底下壓了一卷錢,錢是陰陽先生給的。從傳達(dá)室岀來,鶯歌婆隔著欄桿,目光在操場上急急地搜尋著,遠(yuǎn)遠(yuǎn)地瞅著坐在臺階上低頭看書的鈺鈺,掏出手帕擦了擦不爭氣的眼窩。這個冤家,犟種,幾個月不見,她好像又見瘦了。她多想過去抱抱她,但想想還是打消了這個稍縱即逝的念頭,怕見了面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彼此都不愉快。

  鶯歌婆轉(zhuǎn)過身,邁著沉重的步履往前走去。忽然聽得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背后喂了一聲,她轉(zhuǎn)過身,一抬頭瞧見鈺鈺站在一米開外,扭過臉去,一下一下揪著衣擺說,那么遠(yuǎn)的路,以后就別跑了,我有空會回去的。鈺鈺的聲音很小,但她還是聽真切了。她站在那,半張著嘴,想撲過去抱抱她,又怕她會生氣,轉(zhuǎn)身跑開,就站著沒動。

  回吧,鈺鈺說。她哎了一聲,又抬頭瞅瞅她,卻依舊站著沒動。

  回到村,鶯歌婆像換了一個人似的,一整天盤腿坐在村口的磨盤上,嘴里哼著酸曲,繡著裹肚。

  婁二爺干咳著問,大妹子,莫不是想明白了,有了中意的人,要辦喜事了?去你的,辦哪門子喜事!鶯歌婆嗔怪道。那到底啥事兒嘛,瞧把你給樂呵的!鶯歌婆窺他一眼道:咸吃蘿卜淡操心,就不告訴你!

  孫二狗這會倒來了精神:婁二爺,您也有碰一鼻子灰的時候,呵呵呵……

 

先生爺

 

  先生爺在村小學(xué)教了一輩子書,臨退休還是個民辦教師。先生爺?shù)募?xì)發(fā)在村里可是出了名的。村人開玩笑說他屙顆麥粒也涮著吃。有人說一輩子就見先生爺穿了一件深藍(lán)色的咔嘰中山裝,臨死都洗得發(fā)白了還穿在身上舍不得脫下來。

  先生爺死的先一天還病懨懨地坐在廟門口的龜背石上曬著暖暖。婁二爺家的兒媳婦撩起衣襟給懷里一歲多的娃娃喂奶吃。那娃娃扭過臉眨巴著一對小眼睛瞅視著先生爺,張嘴說了一句:先生爺,你咋不死呢!那媳婦忙將奶頭塞到娃娃嘴里,嘿唬道,碎娃娃家舌頭上有毒哩,可不敢胡吣!說完了抬頭看時,先生爺不知什么時候已走了。

  第二天雞叫頭遍,先生爺屋里就傳出了哭聲,陰陽先生出來說,先生爺夜里升天了。眾人聽了,皆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都說那娃娃身上有殺氣,一語成戧。

  先生爺?shù)膵D人出來抹著淚說,不怪娃娃,是先生命短,得了不好的病,一直隱瞞著。他那天強(qiáng)打著精神坐到廟門口去,就是想見見村里人,最后做個道別。他知道自己的大限已經(jīng)到了。

  先生爺臨咽氣拉著婦人的手,囑咐她千萬別難過,也別為他守貞節(jié),那樣不值當(dāng),因?yàn)樗麤]讓她過上一天體面日子,又把她閃在了半道上。先生爺看著婦人,要她答應(yīng)他,遇到合適的,就另尋一個,好賴是個伴。他說他知道,兒女有兒女的事,到頭來都靠不住。為了讓先生爺閉眼,婦人只好含淚點(diǎn)頭。

  接下來,先生爺讓婦人和兒女支好床,給他換上壽衣。他這輩子都沒穿過這么好的緞面壽衣,上頭的團(tuán)花很耐看。這還是婦人摳摳掐掐從嘴上捋下來給他置辦的。先生爺感激地瞅了婦人一眼,讓婦人扶著他躺到堂屋里支起的床板上去。待婦人按照他的吩咐燃上燒紙,他就駕鶴走了。

  本家的人急匆匆而來,進(jìn)門的時候,先生爺已把身后的事都安排妥了。包括誰去報喪,給哪些親朋報喪,他們都住在什么地方,如何聯(lián)系等等。就連挽聯(lián)、奠單都寫好了,只需照單去做。

  陰陽先生要了先生爺兒女的生辰,掐指算了下葬的時辰。他說,殃煞已隨氣而散,墳地我看過了,穴向東南,午時動土,三日后即可下葬。

  先生爺被村人吹吹打打安頓到村北塚坡后,他家的的那只瘦得皮包骨頭的柴狗就一直窩在堂屋的角落里不吃不喝,三天后也四肢僵硬,隨先生爺去了。村人見了唏噓不已,說這狗通人性,到那邊陪先生爺去了。這樣也好,先生爺不至于在那邊孤零零地日子過得恓惶。

 

陰陽先生

 

  陰陽先生和鶯歌婆在一起茍且的事還是敗露了。鶯歌婆心慌得不行,不知如何是好。陰陽先生提上褲子,面不改色心不跳,鎮(zhèn)靜自若道,妹妹不必驚慌,我自有法子。

  陰陽先生出得屋來,甩甩袖子,掃了一眼黑壓壓一片圍在門口的村人,哼了一聲道,我不過是替天行道,怕那青蛇精的魂魄從磚塔下逃出來附到她的身上禍害人,才來瞧瞧!有啥稀奇的,都散了去吧!

  村人不再相信他這一套,嘰嘰嚷嚷著:狗屁青蛇精,那都是你編出來糊弄我們的,你拿我們當(dāng)傻子了!

  村人皆覺得被陰陽先生給愚弄了,他們有些憤怒,揮舞著拳頭,推開陰陽先生,潮水般涌到山神廟去,掀翻了磚塔,用腳一下一下踩著。

  陰陽先生站在黑暗里冷笑著,拂袖而去。

  后山上露出一絲魚肚白時,一股陰風(fēng)從塚坡上刮了過來。鶯歌婆坐在炕頭上打了個寒噤,門口就傳來一聲恐懼的驚叫。

  黑暗中,有無數(shù)條小蛇帶著冷風(fēng)從山神廟那邊嗖嗖地躥過來,在鶯歌婆家的照壁下飛快地躥動著,身上泛著瑩瑩綠光,最先踩上去的孫二狗嚇得魂飛魄散。緊接著出來的婁二爺也嚇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面色如紙。

  亂蛇出洞了,快去請陰陽先生!婁二爺顫著聲喊道:都怪你們這些豬一樣的蠢貨,莽莽撞撞地掀翻了磚塔,放出了蛇精!

  孫二狗從地上爬起來,拔腿就跑。

  村人都從門楣里探出半個腦袋來,驚慌失措地朝外邊張望著。陰陽先生咳了一聲,拎著一只鐵籠,上頭罩著一層黑布,邁著八字步,不慌不忙地走到鶯歌婆家門口的照壁下。他蹲下身子,揭開黑布,嘴里念念有詞,照壁下亂竄的小蛇就像一道閃電一樣,嗖嗖地鉆了進(jìn)去。

  陰陽先生罩上黑布,拎起籠子,如一陣旋風(fēng)般從村人面前刮過,等村人回過神來,他已閃進(jìn)門臉里,咣當(dāng)一聲關(guān)上木門。

  村人長吁一口氣,驚魂未定,匍匐著跪在地上,朝著陰陽先生家不停地磕著頭。

  他們又把磚塔壘了起來,壓上桃符,每日燒香叩頭。

  陰陽先生在黃土臺塬上名聲大震,每天都有外村的人提了煙酒和糖果點(diǎn)心來請他前去施法,看風(fēng)水。村人對他更是愈加地敬畏,見了面不敢直視,一個個點(diǎn)頭哈腰,畢恭畢敬。

  鶯歌婆卻有些不屑。因?yàn)橹挥兴?,陰陽先生在他家后院里偷偷地養(yǎng)了很多蛇,他從小就喜歡蛇,晚上睡覺手里也抓著一條蛇。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quán)發(fā)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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