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樂園

 

作者：楚夢

 

　　在野豬元首凱撒的帶領下，家豬野豬，家兔野兔，家鴨野鴉，家雞野雞，家狗野狗，家馬野馬，家羊野羊，家鵝野鵝，家貓野貓，以及黃鼠狼、老鼠等禽獸斗志昂揚地走進曼諾農莊（奧威爾《動物農莊》中的莊園）。

　　瓊斯先生早已去世，拿破侖及其他領導、控制的眾多禽獸已經灰飛煙滅。莊園有些破敗，不過草很青，水很綠，野果很多。凱撒哈哈大笑，我胡漢山又回來了！

　　家鵝一說，人家胡漢山是重回故地，你以前又沒來過？

　　這是我的先輩打下的江山，他們來過，就代表過我來過。

　　連祠堂都不同，不知隔多遠呢。野兔二小聲說。

　　不管隔多遠，五百年前都是一家。凱撒說。

　　你把我們帶到這里，到底想干啥？家狗五問。

　　我要在這里建一個動物樂園，大家就跟著我過幸福生活吧！

　　這里破破爛爛的，空間也不大，還不如在山上自在呢。野馬三掃視了莊園幾眼，不滿地說。

　　不不不，野馬先生你錯了，大錯特錯了！山雖大，但不屬于我們的領地，那里豺狼當道虎豹橫行，哪里有我們這些難兄難弟一席之地啊。你們忘了那些禽獸是怎么欺負你們的？曼諾莊園雖小，但它是我們自己的，產權在我手上呢。我保證，不遠的將來，就能讓大家過上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美好生活！

　　有口飯吃就不錯了，我們這些禽獸還用得著穿衣服嗎？野羊三說。

　　野羊小姐，你這話大大的不對。禽獸們之所以不穿衣服，是因為沒有衣服穿……

　　有衣服穿過也沒必要穿衣服吧，我們皮毛這么厚，還怕凍著不成？野豬九說。

　　虧得你還是我同宗兄弟，難道這點淺顯的道理都不懂嗎？穿衣服僅僅是為了避寒？非也！你沒穿衣服總看到人類穿衣服了吧？人類的衣服款式萬千，花樣百出，有多少是為了御寒的呢？如果說只是為了御寒，那他們夏天還穿衣服干嘛？只是為了御寒，還用得著穿那么名貴的衣服嗎？你們知道人類穿衣服為了什么嗎？

　　禽獸們一個個搖頭晃腦，沒有誰知道。

　　為了漂亮，為了體面，為了提高生活品質！我們這些祖祖輩輩受壓迫受欺負的兄弟姐妹，就不能穿上衣服，過上有品質的生活嗎？

　　凱撒大帝說得太對了，太好了，我們也要穿衣服！家狗一帶頭鼓起了掌。

　　我們要穿衣服！

　　我們要有過有品質的生活！

　　我們要聽凱撒大帝的話！

　　眾禽獸又是鼓掌又是喊口號，把曼諾莊園弄得地動山搖。

　　傍晚，凱撒將家豬、家兔、家鴨、家雞、家狗、家馬、家羊、家鵝等等叫到自己辦公室，凱撒說，知道我為什么把你們也帶進莊園嗎？他停頓了11秒，然后說，因為你們都是經過嚴格訓練的，懂道理，知規矩，好管理，是我最可靠的同志。你們重任在肩，幫助訓練那些野禽野獸。這些家伙野慣了，要讓他們收心，統一在我的領導之下，特別野牛野馬，個頭大，力氣足，不把誰放眼里，要想辦法盡快馴服他們。

　　真的能讓我們大家過上人類的生活嗎？很難辦到吧？家豬二一臉無知地問。

　　家豬先生此話差矣！你難道忘記了你的老前輩老少校、拿破侖？他們不是趕走了莊園主、打敗了人類嗎？今天，我們的隊伍更加龐大，我們的頭腦更加聰明，什么樣的奇跡不可以創造？

　　家禽家獸們紛紛點頭稱是。

　　家禽家獸們各顯神通，有的做思想工作，有的寫恐嚇信，有的24小時緊盯，有的拳打，有的腳踢，效果當然有，不少禽獸都表示要服從領導，不亂說亂動，可還是有禽獸很不買賬，曾經特別渴望穿衣服的野馬，明確表示，這樣下去，他會離開莊園。野雞也說，弄煩了他會飛走，反正他有翅膀。凱撒知道這一情況后，馬上召集家禽家獸研究對策。家豬一的一條建議被凱撒采納，多做一些籠子和圍欄，把不聽話有野心的禽獸關起來。

　　凱撒召開了一個全體禽獸大會，宣布加班加點趕制籠子和柵欄，目的是為了讓眾禽獸有舒適的居住環境，過上人類一樣的高貴生活。

　　在家禽家獸們的帶領下，禽獸們采材料的采材料，做木工的做木工，有的禽獸一連三天三夜不合眼，野牛野馬發揮自己力氣大的優勢，幾乎包攬了所有的重活，連老鼠也沒閑著，鉆墻打洞，跑到居民家中偷鐵釘偷膠水，野豬也不搞特殊化，幫助偷運水泥沙石。不到一個月，曼諾莊園里出現了無數大大小小的鳥籠、無數大大小小的獸圈。而且，凱撒還將莊園圍墻進行了加高加固，曼諾莊園變成了成與外界隔絕的美麗新世界。凱撒宣布：任何禽獸都不得離開曼諾莊園，原因是外面的世界很復雜，外面的世界不安全。

　　先是野雞野鴉被關進了籠子，后是部分野牛野馬被鎖進了獸圈。其他禽獸視表現而定，表現不好就被關進籠子和圈子。幾日之后，除了幾個體弱呆傻的禽獸留在外面采集食物之外，其余的禽獸都被關進了籠子里和圈子里。家貓七生氣地問凱撒，我們不是你最可靠的同志嗎，你怎么連我們也要關起來？！凱撒和顏悅色地說，家貓女士，請你息怒。把你們關起來不是懲罰，而是更大的信任，讓你們適應這樣的環境，將來好為曼諾莊園擔當大任。

　　一天，平時老老實實唯唯諾諾的家鴨十八，趁給采集食品的機會逃了出去，這件事對凱撒震動很大，他想了幾天，想出了一個絕妙的辦法，給所有禽獸蓋上“曼諾莊園收藏”的印鑒，還故意把兩只家狗放出圈子，讓他們跑出去。不料，跑出去的兩只家狗第二天又跑回來了，原因是沒有誰愿意收留他們。人類說這是有主之狗，禽獸界說，這肯定是兩條作奸犯科之徒。兩條狗一把鼻涕一把淚，我們成了無主之狗，沒有了主子，我們為誰看家護院？

　　這一天，凱撒又做了一件大事，把被關的禽獸全部放了出來。他說，你們要是覺得曼諾莊園不好，我凱撒不行，你們就跑吧，就飛吧，我決不攔你們！

凱撒將大門敞開三天，竟然沒有一個禽獸逃離莊園。

　　禽獸們分為不同的工作組，各司其職。勞動組每天的工作就是采摘果品、草料，交到分配部，分配部再下發給各位禽獸。服務組就是為凱撒烹調美食，提供諸如按摩、洗腳之類的服務。戒備組負責巡邏，防止外敵入侵、內奸串聯。娛樂組負責唱歌跳舞，營造歡樂氣氛。全體禽獸每天早晨五點起床之后都要跑操，兩個小時的早操跑得野馬也常常癱倒在路邊。野豬三問凱撒，大哥，干嘛要天天跑步啊？凱撒說，跑累了他們才不會胡思亂想。每天晚飯后三個小時的學習全體禽獸都要參加，聆聽凱撒大帝的視頻講話，了解外面有多少兄弟姐妹遭遇不幸，禽獸的生命安全怎樣一步步沒有了保障，闡述曼諾莊園的安全和幸福來自哪里，憧憬像人類一樣的美好生活。

　　一次，凱撒視察曼諾莊園的時候，野豬36問老大，我們什么時候才能過上美好生活啊？他的這個提問得到了眾禽獸的響應，紛紛問，是啊，大帝，我們天天盼夜夜盼，怎么連美好生活的影子都沒看到呢？凱撒嚴肅地說，任何好東西的得到，都要有過程，不可能一蹴而就，大家要有耐心，千萬不可急躁，急躁是美好生活的大忌！從此，再也沒有禽獸問這個問題了。莊園還時不時地舉辦大型歌舞晚會，唱一些歌頌野豬和凱撒的歌，表演一些莊園美好生活和邁向美好生活的話劇、小品，有時候還會朗誦一首抒情詩。

　　凱撒特地叮囑家豬一和野豬二：草料要嚴加管理，其他的順其自然吧。

　　分配給禽獸們的食品越來越少了，野馬13在因體力不支跳舞的時候摔倒了。他說，大帝，能不能多分配一點食品給我們啊？我懷孕兩個月了，需要營養呢。

　　是啊，我現在和男朋友上床都減少到一周兩次了。再這么下去，我們擔心唱歌都要低兩分貝……野羊31說。

　　凱撒說，這么大一個莊園的管理，這么多禽獸的吃飯，都壓在我一個肩上，食品只有這么多，而你們的胃口卻越來越大，你說我怎么辦？

　　夫人七說，他們一個個都瘦骨嶙峋的，你就多分給他們一些吧？

　　凱撒白了夫人一眼，母豬真是毛發長見識短，瘦骨嶙峋他們還有精力過夫妻生活？還能懷上孩子？再說，莊園就這么大，食品就這么多，我拿什么多給他們？

　　依我看，你不如讓他們放他們出去自謀生路。他們又不會逃跑，逃跑也沒地方可逃啊。夫人七建議道。

　　凱撒說，把他們養膘肥體壯了，好讓他們造我的反嗎？你少管閑事，不會餓死他們的。

　　老鼠一跑到凱撒面前哭訴，說最近經常發生老鼠失蹤事件，有時候一天幾十上百只老鼠就不明不白不見了，經過調查，發現黃鼠狼天天吃老鼠，這樣下去，老鼠還有活動路嗎？凱撒聽了很氣憤，他說，黃鼠狼也太他媽的不懂規矩，一天吃那么多干嘛？！我一定嚴肅處理，該停職的停職，該檢討的檢討！他又安慰老鼠一說，不必過于擔心，天塌不下來！

　　一天晚上，夫人一悄悄問凱撒，我們這樣折騰，是不是很荒唐啊？

　　凱撒回答，越荒唐越深刻，越折騰越威風。

 

　　楚夢，本名倪章榮，男，湖南澧縣人，居長沙。作家，文史學者，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南大學文學院客座教授。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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