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輩

 

作者：楚夢

 

　　被不講獸道的黃鼠狼奪妻占洞之后，倉鼠過了一段落泊潦倒的日子。很快，依靠強大的繁殖能力以及呼朋喚友的小伎倆，短時間便集結了野兔、野鴉、野雞、野貓、野狗、野豬、野牛、野馬、野山羊以及狐貍、黃鼠狼、懶蛤蟆等等畜類，來到美夢農場。美夢農場種有玉米、高粱、小麥、水稻，還養雞、養鴨、養豬、養魚，可謂豐衣足食。美夢農場很大，大得讓老鼠們一眼望不到頭。美夢農場的一隅有一個廢棄養雞場，倉鼠王決定暫時屈尊此處，尋找機會再圖大志。養雞場內寄居的一些動物，比如青蛙、刺猬、蛇、蜥蜴，甚至田鼠這樣的同門，都被倉鼠趕了出去。倉鼠王的理由很簡單，除舊布新，以前的一個不能要，況且，有些東西毒性太大，有些東西身上有刺，留下他們禍患無窮。

　　美夢農場的食品實在太多了，多得讓鼠輩和其他大大小小的禽獸們吃不過來，農場的大地上，到處都是禽獸們留下的殘羹冷飯。

　　農場主開始了反撲。他帶領農場工人，用槍、刀、棍棒、毒藥、陷井，向禽獸們發起了一場又一場進攻。禽獸們并不傻，他們采取敵進我退、敵疲我打的方針，與農場主周旋，讓農場主費了力卻沒收到多少效果。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在倉鼠王的策劃和指揮下，眾禽獸潮水一般涌進農場主家里，將他一家人撕咬得傷痕累累，喊爹叫娘，第二天清早，農場主便帶著家人逃離了農場。

　　從此，美夢農場成為禽獸的天下。

　　倉鼠王向王全世界動物界宣稱：在他的帶領下，經過艱苦卓絕的戰斗，奪取了美夢農場的領導權，他陳述了倉鼠在這場爭奪領導權的戰斗中付出的巨大犧牲和無私奉獻，他表示：盡管倉鼠打下場地，但這塊場地屬于所有場地內全體禽獸的，他和全體倉鼠只做禽獸的服務員。倉鼠王還得意洋洋地說，從前，老少校和拿破侖（《動物莊園》中的主角）占領曼諾莊園不過是小兒科，因為瓊斯先生（《動物莊園》中的莊園主）這樣窩囊的莊園主不堪一擊，不值一提，而美夢農場不僅有農場主，還有幾十號氣勢洶洶的農場工人。最后，勝利的還是以倉鼠為代表的禽獸。他自豪地說，看今朝，動物世界是倉鼠的天下。

　　不過是拙劣的模仿！黃鼠狼二一臉輕蔑地“哼”了一聲；野狗九一個勁地翻白眼；野山羊一說，要不是被狼追趕，我們也不會跟著老鼠這種低等動物混，好歹我們也是羊啊；野雞四說，我們也是被獵人害苦了，才不得已委屈求全；野馬15小聲說，沒有我們，他能把農場主趕走？狐貍三說，我倒要看看他怎么治理這么大一個農場。野豬一說，等著吧，我會收拾他們的。

　　倉鼠王似乎聽到了眾禽獸不滿的聲音，他大聲說，你們就等著看我的行動吧！

　　倉鼠王帶領眾鼠輩——倉鼠、冠鼠、睡鼠、沙鼠、瞎鼠、田鼠、竹鼠、土拔鼠……逐一向農場中的另類禽獸噓寒問暖，還給他們送食物送雞毛被，不少禽獸被感動了，也有禽獸不屑一顧，野牛就說，你這不是脫褲子放屁嗎？倉鼠王只是笑，很和諧的笑。倉鼠王緊緊抓住黃鼠狼的爪子，飽含深情地說，過去，我們兩家有點矛盾，誰是誰非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們是美夢農場的主子，要團結一心奔前程！鼠二小聲說，大王，他們對你如此不敬，你怎么還對他們低三下四？倉鼠王笑著說，等不了幾天，他們一個個都會服服貼貼。

　　倉鼠王召集所有鼠輩頭領開了一個秘密會議，會議的目的只有一個：把美夢農場大敵當前的消息放出去。竹鼠一說，我們竹鼠人畜無害，這種缺德事我不干，我勸你也別干。瞎鼠說，我眼睛不好，說出去也沒誰信啊。倉鼠王厲聲說，你們竹鼠人畜無害嗎？你們為什么要逃跑，不就是將人家兩千年的文竹吃了，人家要追殺你們嗎？我要是透個風出去，說你們在美夢農場，結果會怎樣？還有你這個老瞎鼠，身為一把手，卻長期勾搭下屬老婆，我要是把這個秘密說出去，你知道你的手下會怎么對你？倉鼠王掃視了全場，大聲說，你們的每一件劣跡我都掌握得清清楚楚，當然，只要你們懂規矩，有分寸，我會保護你們的。

　　不幾日，一個讓動物們害怕的消息在美夢農場傳得沸沸揚揚：美夢農場的外面有大批的強敵，東面是豺狼，西面是老虎，南面是獅子，北面是獵人。剛好那幾天北風呼嘯，落葉飄卷，一片末日景象。在動物世界吃盡苦頭的禽獸們，一聽說大敵當前，一個個都慫了，都崩潰了，都覺得美夢農莊才安全，甚至都對倉鼠有了敬意。只有黃鼠狼一認為這些都是騙沒腦子的禽獸的鬼話，他說，我才不信邪呢！

　　晚上，倉鼠王將土撥鼠一叫到自己房間，老土啊，你知道黃鼠狼吃了我們多少骨肉同胞嗎？倉鼠王停頓了3秒，大聲說，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數不勝數啊！

　　土撥鼠一問，那你為何還將他們帶進農場？

　　帶進農場就是為了報欺母殺父殘害祖宗之仇！現在，你報仇的機會來了，倉鼠王將將嘴巴湊到土撥鼠一耳邊，等禽獸們都睡過去之后，你帶領幾個得力干將，把黃鼠狼一滅了，把尸體放到大門外，弄得越恐怖越好。

　　土拔鼠一連連擺頭，大王，我土撥鼠再壞也不殺生啊，這種事我做不來。

　　倉鼠王說，老土，你忘了你倒賣了鼠宮多少戰備糧嗎，我要是把證據交給督察院……

　　隨便吧，我都這么大年紀了。

　　老土，我記性不好，你有幾個老婆，多少兒女啊？

　　好好好，大王，我辦，我按你的指示辦。

　　第二天清晨，有黃鼠狼報告，他們的老大不見了。倉鼠王對土撥鼠一說，老土，你去找找。不一會兒，土撥鼠一從農場大門邊拖回了黃鼠狼一血肉模糊的尸體。眾禽獸大驚失色。

　　美夢農莊也不是萬無一失的安全屋，為了萬無一失，大家必須聽我的。倉鼠王說。

　　必須聽大王的啊！

　　安全第一！

　　性命為大，其他都是浮云！

　　鼠輩們的喊叫聲淹沒了整個農場。

　　從此，倉鼠王坐穩了美夢農場場主的位置。由于沒有了人種養，美夢農莊的食品越來越少，而所有的食品都被倉鼠集中管理，倉鼠們一個個吃得肥頭大耳，其他禽獸卻餓得皮包骨頭，眾禽獸們敢怒而不敢言。

　　終于等到倉鼠王死了，眾禽獸以為翻身的日子到了，誰知倉鼠王子宣布繼承王位，統領美夢農場。不僅如此，那些年輕倉鼠們，連表演也不要了，他們在規格和出身都比倉鼠高N個層次的禽獸面前，整日趾高氣揚，老子天下第一。

　　禽獸們不干了，他們紛紛要求倉鼠下臺，或者由眾禽獸共同管理食品。倉鼠王子說農場是他父親打下來的，作為倉鼠王的后代，唯一的職責就是守護這片場地，誰想奪走就是大逆不道。

　　世界不能永遠是鼠輩的世界！狐貍一發出了怒吼。

　　我們已經忍無可忍了！黃鼠狼二也表達了自己的立場。

　　我們堂堂正正的禽獸，卻被一群沒有斤兩的東西盤剝、耍弄，讓世人恥笑啊！野豬一不停搖頭。

　　你們，你們這些土鱉想造反不是？！

　　我們是土鱉，你們呢，都土得掉渣了！別看現在你們耀武揚威的，幾年前，你們的父輩、祖輩還在鉆地打洞，被滿街追趕呢！野馬一的嘲諷讓倉鼠王子面紅耳赤。

　　大家別動氣，別動氣，凡事好商量。這樣吧，大家先回去拿出一個方案來，我們找時間討論討論，可行，我們就執行。倉鼠師爺的圓場話讓眾禽獸甚是滿意。

　　第二天，野豬一被手下解除了職務，原因是一貫多吃多占；第三天，野馬一被野馬族關進了豬圈，因為他若干年前曾與幼馬交配過；同一天晚上，狐貍一被眾狐貍批斗了一個晚上，天亮時主動辭去了老大一職；第四天，黃鼠狼二以篡權奪位的罪名，被黃鼠狼們亂棍打死。

　　再也沒有禽獸提食品控制權、農場領導權之類的事。

 

　　楚夢，本名倪章榮，男，湖南澧縣人，居長沙。作家，文史學者，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南大學文學院客座教授。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