餅支書  畫支書（小小說）

 

作者：周毓麟

 

　　老秦終于辭去老鼠鉆風箱兩頭受氣的村支部書記職務。

　　石料公司經理小洪在支部書記就職會上剛開口稱老秦為餅支書，覺得不妥，改口說老秦叔秦支書在村最困難的關口上任，帶村民風里來雨里去辦廠、劈路、建校，摘掉了貧困村帽子......皺紋擠滿笑容的老秦插話說：“要是摘掉“餅支書”桂冠，就開心。”扶貧隊長說：“該畫餅，奮斗目標。”

　　老秦告別話，掏心掏肝。當年劈十公里山道成就了我，也壓垮了我。沒山道，山貨石料運不出去。修了山道，一天到晚幾十臺重卡吼叫著輾來軋去，石料場越辦越紅火，可村民很難看見一個干凈的太陽。家俱烏漆抹黑，上訪，攔路，斗毆成家常便飯。村兩委按下葫蘆起了瓢，疲于奔命。口袋富思想亂的根源在于碎石場污染得不到根治，可能危及硒礦安全，真是成也道路，敗也道路。手上有活錢的村民都遷山外，誰愿意在“吵鬧光灰”山村生活?

　　小洪支書滿臉堆笑打岔說：“放心，秦叔。只要村民同意，我捐贈水泥石料，整修一條等級公路，再也不讓村民、孩子們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趕集上學。保證太陽月亮比山外亮。”

　　老秦舒展溝壑般的皺紋，大聲說：“新官上任三把火，從碎石場燒吧。”“關掉碎石場，保護硒礦?老秦叔說錯了吧。”“沒錯，關掉碎石場，保護硒礦。”

　　小洪支書茫然。一村民代表倏地舉手反對：“餅支書，碎石場是你給村民畫的第二個燒餅，機器一響，黃金萬兩。十幾年來，村辦公益全靠它。洪支書雖說占大股，可是村集體獲利也不少，包保戶還指望進場打工掙錢呢。”漲紅了臉的洪支書趁機補充：“只要村民同意，那怕我受損也要堅決關掉。”老秦極力平靜漲紅的臉，夸張地拍打身上灰塵說：“抖掉灰塵，明天進城接送孫子上下學嘍！”

　　洪支書自己墊付資金，把山道改造成四級標準道路。村民交口稱贊，然而修路掏空了集體家底，影響了推進其它公益項目，少數村民又開始罵娘。火山口上的洪支書又提出安裝公路路燈。

　　老秦第一個反對。他說：“灰塵把村民的太陽能路燈污染成了迷糊眼，白內障。先換掉那些燈，等集體積累起來再考慮公路安燈。”洪支書說：“道路安燈是你老人家畫的餅。”老秦說：“面要一團一團搟，餅要一個一個烙。量力而為，先急后緩。”村民建議道路設卡收費。洪支書臉一沉，問：不要王法?

　　全縣新上任支書外出考察結束，洪支書回村提出關掉碎石場。老秦打電話，又是第一個反對。洪支書滿臉無奈苦笑：“叔，關掉碎石場是您卸任時畫的餅，咋又反對?話說回來，我也想保留，可是，大勢所趨不可逆啊。”

　　老秦說：“過去是過去，現在是現在。關，是因為道路坑坑洼洼，行車像搖搖窩。幾年前，一個孕婦坐車上醫院孕檢，搖晃流產了。提起那場官司頭就疼。”洪支書平靜地說：“請您星期天回村開村民代表會商量。”老秦微笑婉拒。洪支書重申：“您是公選的村理事會會長。”

　　理事會上，洪支書剛打開電腦演示村級經濟社會發展規劃，村民哄堂大笑，戲說；“辭了一個餅支書，來一個畫支書。規劃規劃，紙上畫畫，墻上掛掛。換成電腦圖案，還是一張電子紙。”洪支書不慍不火地說：“老秦叔畫的餅大伙正在享受，我要接力畫下去。關掉碎石場的好處壞處大家都清楚，不啰嗦。現在單說關掉之后，村經濟來源，村民掙錢的門路。”他指向規劃圖一大片藍色區域說，這是采石給地球留下的傷口，大山流出的眼淚。我要把碧波蕩漾的天然水庫，建成露營打卡地，還要引進專家開發硒產品。村民嘀嘀咕咕咬耳朵。洪支書停頓一會兒，繼續說：“關掉石場，村集體經濟暫時受損......”村民嘀嘀咕咕；暫時?又畫餅。扶貧隊長說：“別打岔，聽書記說完。”

　　大家記得山后的磷礦公司吧?會場回應：記得。一下雨天，就擔心尾礦塌方禍害。洪支書興奮地說：“鄉村振興工作隊引進了一家礦渣循環利用科技公司......”會場煮沸。

　　“我收回反對票。”站在屋外聽會的老秦推開大門，握住洪支書的手樂呵呵地說：“土燒餅，要變成金畫銀畫。”

 

2022年10月10日

 

　　作者簡介：周毓麟  男 中共黨員 大學文化  湖北孝感市人，湖北省作協會員。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