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微小說)

 

作者：古槐

 

銀貴生日這天，兒子帶著一家三口，特意從城里趕回來，一進門就沖著一大桌子的美味佳肴瞠目砸舌。銀貴的妻子匆忙放下手中的活計，迎上去，樂呵呵地抱起小孫孫噓寒問暖。

銀貴一臉不悅，正耷拉著腦袋坐在一旁生悶氣。妻子忙里忙外地張羅了幾天，準備了一大桌子酒菜，卻全部是兒子和兒媳喜歡吃的，好像這個生日本來就是給他們過的。再說，兒子大學畢業，進城工作也七八年了，每次大年小節回來，都是兩個肩膀抬著一張嘴，雖然家里什么也不缺，可銀貴總覺得心里缺點什么。唉，就這點事，至于生悶氣么！連銀貴自己都想不通，唉！都五十多歲的人了，怎么就變得像個小孩似地了。

“爸，生日快樂！”兒子沖著銀貴深深一輯，把他請入首席，眨著眼燦爛地笑著。兒子的笑，讓銀貴感到特別委曲，因為他想到了兒子上大學和結婚那段最艱難的日子。他拭了下淚，歉意地說：“沒防住，辣椒水濺到眼晴里了”。

孫子像待哺的小鳥，嗷嗷地叫著，妻子抱著孫子，不厭其煩地喂著。兒子和兒媳的筷子在桌子上跳躍，像久違的家雀，歡噪在檐下的谷堆上。銀貴拿著筷子，卻沒有一點食欲，他尋思了半天，自己倒杯酒，一仰脖子，便灌了下去，一通咳嗽，又嗆出滿眼的眼淚。

生日宴會很快就結束了，這讓銀貴一點也沒有感到意外，因為每次都是酒足飯飽后，兒媳催促著兒子，大包小包地提著，鉆進停在大門外的小車里，一按喇叭，帶著一溜灰塵揚長而去了。

妻子嘮叨不休地收拾碗筷。銀貴坐在門外望了會天，覺得心里還是憋悶，便起身出了大門。時值六月，雖然已經下午，但鳴蟬依舊鬧得很兇，銀貴很想在村頭的槐樹下，清清靜靜坐一會兒。

“貴子，你吃飯了沒？”在巷口，銀貴的父親弓著腰，扛著一小捆蘋果枝過來，看見銀貴便問。

“哦，還沒……吃了。”銀貴低著頭，慌忙回答。

“沒吃正好，你媽今天中午捏了豬肉餃子，你回去把你婆姨叫上，一塊吃。”

“今天是什么日子？我媽怎么又想起捏餃子？”銀貴問。

“能吃上餃子就行，管他什么日子。”父親說完，笑了笑，便轉身一步三搖地走了。

“哦……”銀貴愣在那兒了，張著大嘴，卻什么也沒說出來，因為這時他才想起，自己和父親，是同一天生日。

 

2018年12月20日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