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魚
作者:贠靖
沈夢魚始終沒想明白,她媽為什么要給她取這么一個名字。在給她取名這件事上,她爸是沒有發言權的。因為打她記事起,家里大小事都是她媽做主,她爸就知道哼哼哈哈地附和。有人說,這都緣于她爸是上門女婿,才在她媽面前矮了三分,一直硬氣不起來。她想,也不全是。在她看來,她媽平時對她爸說話挺客氣的,也很在意她爸的感受,不論什么事總是把她爸讓在前面,說他是一家之主,他說了算。
沈夢魚她爸的老家在關中平原上,算是一個比較富庶的村子,一汪渾濁的渭河水從村邊流過,甩下一塊平展展鏡子一樣的土地,肥得流油,種啥啥成。
她媽在地里干活兒的時候曾偏著臉問她爸:“丟下那么好的地,放著大瓦房不住,來這半山腰住土窯洞,你就情愿么?”她爸不說話,只是瞅著她媽嘿嘿地笑。
沈夢魚覺得她媽側著臉挺好看的。村里人也說她隨了她媽,天生一副美人坯子。她倒沒覺得。
“笑啥笑?你還沒回答我呢!”她媽直起腰盯著她爸:“要我說,就是她爺她奶偏心,你是老大,又不愿拗著他們。”她爸只顧低著頭一下一下地挖地,她媽就說:“讓我言中了吧?她爺她奶還是偏心,不偏心為啥不讓你那兩個弟弟倒插門?為啥吃虧的總是老大!”
沈夢魚覺著她媽有點欺負她爸,得了便宜還賣乖。她爸卻不吭氣。
在沈夢魚四歲那年,她爺她奶來過一次他們家,在院子里轉了轉,坐在炕沿上唉聲嘆氣,飯也沒吃就走了。后來再沒來過。
她爸每年倒是要回去一兩次,看看她爺她奶。她媽不去,她爸就帶著她。她爺她奶待沈夢魚蠻和氣的,每次去都要在她的口袋里裝上很多吃的,有花生、蠶豆什么的,都是自家地里種的。有時還悄悄地塞進幾塊錢。回到家,她媽就黑著臉道:“誰讓你拿他們的東西?咱人窮志不短!”她爸在院子里卸犁鏵,抬起臉說:“啥他們咱們的,說得跟外人似的!”她媽聽了故意仰著臉譏諷道:“呵,還不愿聽了,反正你們倆一個是親兒子,一個是親孫女,就我這兒媳婦是外人得了吧!”她爸聽她媽這樣說,就有些來氣,轉過臉去喘著氣。
過一會他爸又看著她說:“不愿要就扔了吧!”“別,扔什么扔?”她媽又轉過話說:“不要白不要!”
有一年,她媽忽然心血來潮,鼓動她爸回老家去找找村上的干部,看能否舉家遷回老家去。畢竟這里是山區,那里是平原。
她爸有些為難,但拗不過她媽,最后還是去了。回來垂頭喪氣的,她媽一看她爸那架勢,便知道沒戲。
其實她媽也沒抱多大希望,就是覺得有些心不甘。
果然,她爸進了屋,放下肩上的包,坐在炕沿上扭過臉去嘆著氣。她媽問:“咋說的?”“還能咋說?”她爸漲紅著臉氣呼呼道:“我說不去吧你非要去,結果碰了一鼻子的灰!人家說了,要回來他們不反對,但沒地。”“種地的靠地吃飯,沒地咱回去干啥?這不說了跟沒說一樣嘛!”她媽生氣地甩著手里的抹布:“我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他們壓根就沒打算讓咱回去!包括她爺她奶!”“扯那么遠干嘛?那地的事村干部都說沒有了,這是他們能做得了主的嗎?!”她爸起身氣哼哼地出去了。她媽就在屋里把地上的盆子踢得霹靂哐啷響。
打那以后,她媽再沒提過回老家的事,逢年過節也不許她爸回去。她爸就只能趁一個人下地的時候,偷偷地攔輛過路車,回去看看她爺她奶。
如今她爺她奶都過世了,她爸便再不用回去了。
聽她爸說,她奶咽氣的時候一直睜著眼,說想大兒媳婦和孫女。她爸哭著說:“你爺你奶心里一直有咱,想讓咱回去,可有些事他們又左右不了。”說得沈魚兒心里酸酸的。
她媽也低了頭,眼睛紅紅的。
沈夢魚她媽說,生沈夢魚那天晚上她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吃了一條很肥的桂魚,是清蒸的,上頭撒著誘人的蔥絲。她說:“好像是在渭河邊上。那地方看上去像是很熟悉,又像從來都沒去過,很陌生。她一個人吃了一條桂魚,吃得很香。”醒來就生下了一個粉撲撲的女兒。她躺在她的懷里,不哭也不鬧,一雙金魚一樣的大眼睛盯著她,咯咯咯地笑。
她心里一動,就給她取名夢魚。他爸說,這名字好。說著伸出舌頭,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他媽說:“你說話的時候能不能把手里的活兒停一停,緊慢也不在那一會兒。”
她爸沒事的時候,老把家里那把犁鏵搬出來,卸下來又裝上,這兒緊緊,那兒敲敲,然后站起來搖著犁把手說這回緊致了。
她媽說:“那玩意早就不用了,你還搗鼓它干啥?”她爸說:“好賴是件家具呢!”他看著犁鏵,眼里充滿了柔情。看著看著,忍不住又伸手去摸一摸。那把犁鏵被她爸扛回來,已陪著他犁了十幾年地。
在他看來,那不是犁鏵,就是他的兄弟,他的家人。
她媽說得對,現在早不養牛了,犁鏵也用不上了。犁地、播種都用旋耕機,既省力氣,也比養牛劃算。
她媽一直對那個夢津津樂道。她抱著女兒坐在門口的石碾子上掀起衣服給她喂奶的時候,有人過來瞧著她,她就會講起那個夢,講起給女兒取名的事。
聽的人笑笑,過來摸摸她的小臉,從口袋里掏出一支棒棒糖在她面前晃著,小聲道:“夢魚,小夢魚,你瞧是什么……”她眼睛竟一眨不眨地盯著那人手里的棒棒糖。盯著盯著就笑了。那人說:“瞧這閨女脾氣多好呀,說不定你們倆口子將來要跟著她享福呢,天天吃大魚大肉!”她媽她爸聽了臉上就樂開了花:“借您吉言,但愿以后有好日子過吧!”
沈夢魚卻一直沒夢到過吃桂魚。
剛到城里上大學時,她老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夢。
她常夢見自己穿著一條紅裙子,走在一條很長的綠蔭道上。路上一個人都沒有。她低頭往前走著,怎么也走不到頭。
一會她又夢見自己躺在橋墩底下,居然沒穿褲子。一個男的趴在她的身上,吭哧吭哧地晃動著身子。她看不清他的臉,只感到他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拼命地想推開他,胳膊卻軟得沒一絲力氣。
醒來宿舍的燈黑著,她覺得心慌得厲害,就端起床頭上的杯子喝一口水壓了壓,然后靠在床背上喘著氣。
我咋會做這樣的夢?她有些臉紅心跳。
過一會,她看一眼旁邊的床鋪,舍友陳小年正睡得踏實,她嘴里含混不清地說著囈語,翻個身,又沉沉地睡去,發出均勻的鼾聲。躺在上鋪的高媛在外面租了房子,晚上基本上不在宿舍住。
有人說她在外面做家教認識了一個男的,很有錢。那男的在外面租了房子,倆人偷偷住在了一起。陳小年搖著頭說打死她也不相信,高媛看上去一個老實本分的農村女孩,她會被人包養?
“怎么就不會了?”沈夢魚說:“蘿卜白菜各有所好,有些男人就喜歡她這樣沒見過世面的。再說了,她需要錢,而他最不缺的就是錢。”陳小年還是搖著頭,表示搞不懂。
后來,眼見著高媛每天晚上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出去,還挎著那種很貴的包,用很貴的化妝品,陳小年便有些相信了。
大學畢業后高媛如愿進了市里一家有名的大型國企做了白領,那個與她相好的叫郝慶東的男人就是這家國企的老總。沈夢魚和陳小年都對她有些刮目相看。陳小年還說:“沒想到她命這么好,還沒畢業就遇到了貴人。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段,讓男人心甘情愿地為她付出。”
現在想起來,沈夢魚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高媛第一次帶她去和郝慶東吃飯,她就覺著有些面熟。
那天陳小年身體不舒服沒去。
沈夢魚被安排坐在郝慶東旁邊。后來她終于想起來,他竟和夢里那個在橋墩下趴在她身上的男人長得一模一樣。矮壯的身材,方臉盤,厚嘴唇,濃眉大眼。這個人經常出現在她的夢里,一會清晰,一會模糊。
沈夢魚坐在那便有些不自在,臉也紅到了耳根。郝慶東并未注意到這些。他一直談笑風生,一會給這個夾菜,一會招呼那個別停筷子,還端起酒杯和沈夢魚碰了一下,說她看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見過。沈夢魚聽了心里不覺一驚。
臨到散場的時候,郝慶東關心地問沈夢魚:“工作的事兒有著落沒有?”她皺著眉頭搖搖頭。郝慶東笑笑說:“那就到我們公司來吧,如果你不嫌棄的話。”
如此重要的事情,他居然說得輕描淡寫。
沈夢魚欣喜地點著頭:“謝謝郝總!這么好的公司,能進去就是燒高香了,我哪敢挑肥揀瘦!”高媛恰到好處地舉起杯子提議:“那就一起走一個!祝賀夢魚有了工作!”
一個人的時候,沈夢魚就想,權力真是個好東西,郝慶東一句話就把她招進了公司。后來他一句話,又把高媛提起來,派到底下的分公司做了副總,為和她在一起掃清了障礙。
雖然不得不離開郝慶東,離開喜愛的省城,到百十里外一個小偏僻的小地市去,但高媛還是顯得特別高興。畢竟郝慶東為了她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力排眾議,將她一個剛畢業,進公司不到兩年,業績平平的小丫頭,一下子提到了分公司副總的位子上,也算是對她有知遇之恩了。
走的時候,郝慶東為高媛安排了一個小范圍的送行宴。席間,郝慶東送給高媛一塊羊脂白玉的牌子,說是別人給的。
到底是別人給的還是他自己買的,就不得而知了。
他問高媛喜不喜歡,高媛一個勁地點著頭。
沈夢魚不明白,郝慶東為何要送給高媛一塊白玉,難道是暗示她要為他守身如玉?
她也不清楚高媛知不知道她和郝慶東之間的關系。或許早就知道,只是彼此心知肚明,不好挑破而已。
陳小年畢業后回到了家鄉所在的城市,進了政府部門。她父母在當地一個卷煙廠上班,就陳小年這么一個女兒。高媛老說陳小年是個乖乖女,十分孝敬父母。她倆說話的時候,沈夢魚在那玩弄著發卡,用手摳著摳著,就想起了自己在家種地的爸媽,眼睛紅紅的,覺得有些對不住他們。
高媛到分公司后很快和在當地稅務部門工作的一位高中同學結了婚。沈夢魚這時才反應過來,或許郝慶東提出讓高媛到分公司做副總之時,高媛正迫不及待要離開他,去追求屬于自己的幸福。畢竟她和郝慶東在一起,他什么也給不了她。
對女人來說,一輩子最重要的就是婚姻。找一個自己喜歡,也喜歡自己的人結婚,然后相夫教子,做一個幸福的小女人,這是很多女人都夢寐以求的。
沈夢魚至今沒想明白,自己要找的男人,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男人。是像郝慶東這樣有權有錢,能為她遮風擋雨,給她想要的生活的老男人,還是找一個英俊帥氣的小年輕?
能確定的是,她不喜歡公司里那些小年輕。總覺得他們身上缺少了成熟男人身上的那種魅力。具體她也說不清楚。總之,就是覺得老男人沉穩、自信、睿智,就像一塊收藏已久的美玉,內斂而又透著溫潤的光澤。并且他們懂得克制自己,也會體貼人。還有就是他們身上有一種壓倒全場的氣場,令人心生敬畏。那是一種經歷過歲月磨礪,閱盡滄桑的魅力。當然能夠風度翩翩、玉樹臨風就更好了。這些都是小年輕身上所缺少的,他們也給不了她想要的東西。
沈夢魚覺得現在這樣挺好。
她很迷戀郝慶東身上那種既霸道,又不失溫存的個性。那是一種帶有磁場的魅力,像一塊磁鐵,深深地吸引著她。有時讓她不能自己,渾身顫抖。
沈夢魚也不像別的女生,和男人在一起,總是有著明顯的企圖,希望男人能給她一個名分,一個交待。
另外,她的性子也比較直,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都寫在臉上。
這也是郝慶東喜歡沈夢魚的原因,他說和她在一起相處很舒服,沒有任何壓力。
男人就是這樣,一個讓人永遠搞不懂的動物。你越是不提任何要求,他越想方設法給你想要的。大概那樣才能體現出男人作為主宰高高在上的優越感吧。
郝慶東就屬于這樣的類型。他不顧公司所有人的反對和不滿,在不到三年內,破格將沈夢魚從一個普通的員工提拔為部門正職。
現在沈夢魚在公司,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車子、房子,該有的她都有了,穿的用的,都是名牌。但她卻沒有絲毫的幸福感。
也許,有些東西得來的太容易,反而沒了意思。
有時她一整天一個人坐在辦公室里不出來,郁郁寡歡。郝慶東進來送還文件,看看外面,湊近她關心地問:“是不是哪兒不舒服了?”“沒有。”她笑笑,搖搖頭。
沈夢魚覺得自己其實很可憐。在郝慶東那里,她就是一條躺在案板上,任他宰割的魚,是他發泄的工具。他們的關系是見不得光的,甚至會被人不齒。
她不知道,在他心里,她到底算什么?
一次他老婆病了,怕影響他工作,就把電話打到了她那里。她放下手頭的事情,忙下樓陪她去醫院。到了醫院,掛上號,片子還沒拍,他就趕了過來。上樓的時,電梯等不及,他便從一樓爬到了七樓,爬得氣喘吁吁,滿臉是汗。一見面就抓住他老婆的手,上下打量著,著急地問:“咋樣了,到底哪兒不舒服,怎么不給我說一聲?”他老婆淡淡一笑說:“沒事兒,小毛病。怕打擾你,就讓夢魚陪我來了。”“沒事就好。”他擦著額頭上的汗,又去找院長。
沈夢魚被晾在那,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覺得自己很孤單。在公司,她表面上極盡光鮮,走到哪兒都前呼后擁。就連公司那幾個副總,見了她也點頭哈腰,老遠地就打著招呼。
她覺得他們不是在跟她打招呼,而是在和郝慶東打招呼。她心里清楚,很多人都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她和郝慶東之間的瓜葛,只是不敢說而已。
她最瞧不慣的就是那些人的嘴臉和德行,明明對郝慶東有一百個不滿,但見了他還是滿臉堆笑,畢恭畢敬,背地里不知道怎么編排呢。這讓她覺得很惡心。
為了出出心里的惡氣,沈夢魚故意讓郝慶東把她從業務部門調到黨政辦。晚上她和郝慶東下了班一前一后地出去,在賓館里會和后開房私會,極盡魚水之歡。白天她照樣打起精神,容光煥發地在他們面前走來走去,沒完沒了地組織他們學習文件。她就喜歡看他們那敢怒不敢言的神情。
她覺得這也是對權力的極大諷刺和挑戰。
不過到了晚上,下班回到家,沈夢魚便感到一股從未有過的冷氣從頭到腳蔓延開來,深深地攫住了她。她將包扔在進門的玄關處,靠著床慢慢地滑下去,無力地坐在地毯上,目光散漫地看著窗外閃爍的燈火,摟著肩,渾身不住地顫栗。
本來陳小年打來電話,說這些天要帶她父母來省城玩。沈夢魚高興得差點跳了起來,掛了電話,她就拿起手機給高媛撥了過去,興沖沖說:“你知道嗎,陳小年要來省城了,帶她父母來玩!干脆你也過來吧,咱們三個聚一聚!”一開始高媛有些吞吞吐吐的,后來大概是怕掃了她的興就答應了。真是太好了!
第二天,沈夢魚就訂好了酒店和聚餐的地方。她又不放心,自己過去看了看。郝慶東問她什么事這么高興?她說:“陳小年要來了,高媛也來!”郝慶東聽了輕輕地哦了一聲。一切準備就緒,陳小年那邊卻臨時有點變化,未能成行。這讓沈夢魚很是失落。
過了一會,她起來開了熱水,進到洗手間,擰開花灑,一團熱氣很快彌漫開來。但她仍覺得很冷。于是她草草地洗洗,出來裹著毛毯,仍冷得牙床哆嗦。
這時,郝慶東打來電話,說有一個應酬,問她要不要過去參加一下。她喝了口熱水,緩過勁來說:“我有點累,已經睡了。”說罷就掛了電話。
盡管很孤單,但她還是不喜歡那些應酬,不喜歡那些人看她的眼神。
她關了燈,躺在被窩里,捻了捻被角,仍感到手腳冰涼。
其實,她很羨慕陳小年和高媛,不管日子過得好賴,起碼下了班有父母和一個知冷知熱的人陪在身邊。而她就像一條躺在冰箱里的魚,渾身上下都快要凍硬了。
郝慶東曾勸她把遠在農村老家的爸媽接過來一起住,做做伴。但他們卻死活不來,說是在農村呆慣了,進了城住不慣。
真是活該過苦焦日子,她有些生氣。
實在瘆得慌,沈夢魚就強打起精神,起來倒了一杯紅酒,斜倚在梳妝臺上,慢慢地啜飲著。她覺得酒這東西真好,能麻痹人,讓你骨子里那蟲子一樣噬咬的孤獨感一點點地退去。也能讓你渾身輕飄飄,欲仙欲醉。
喝著喝著,沈夢魚的眼睛有些迷離。望著鏡子里頭發凌亂,臉色煞白的自己,嘴唇像涂了血一樣的紅,她嚇得往后退縮著,將手里的杯子丟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抓著頭發,在房間里踉踉蹌蹌地打著轉,慢慢地蹲在地上,淚流滿面。
在很多人眼里,沈夢魚什么都不缺,但她卻覺得自己孤零零的,一無所有,充其量就是一條魚,一條冰冷的魚。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