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上未曾謀面的人

 

文/宇騰

 

很是令我措手不及的，她竟然真的來了。

其實這一個多星期以來她已經多次表露出這種想法，她說想來濟南，想見我。只是我無論如何也沒有料到她說來就來，絲毫沒有給我作任何準備的時間。

  

今天是2002年11月20日，周三，我們學校的周末，這可能也算是民辦院校的鮮明特點之一吧。晚上沒有自習，吃罷飯，幾個人坐在寢室里海闊天空的神侃，我則優哉游哉地聽著我每晚必修的體育新聞。這時她打來了電話，起初我還有些不樂意，明知道這個時間我在做什么，還故意來打擾我。但是聽到她的第一句話我就慌了。剛才那輕松的心情霎時跑得無影無蹤。

“我現在濟南的公交車上了，你們學校在哪兒啊？你來接我吧！”

我一下子驚呆了：“什么？你不是開玩笑吧！”

電話里傳出她爽朗的笑聲：“你不知道我是個說到做到的人嗎？

我說過要來就一定會來的！你也不想我蘇曉筠是誰！你以為我逗你玩呢？”

“可是你怎么也不提前告訴我一聲呢？明天我們才放假，我現在出不了校門啊。請假都不被允許。你自己想辦法過來好吧？在‘歷山北路’下車，往北走500米就看到了。——對了，你現在哪兒？”

“叫什么‘板橋莊’。”

我一聽就蒙了：到我們學校的公交車哪有“板橋莊”這一站啊？我立即回頭沖寢室喊了一句：“快告訴我板橋莊在哪里！誰知道！”

沒有人答話，有一兩個搖了搖頭，其余的則面無表情，繼續閑聊。

“你問問司機吧，我不是很清楚。我這就去校門口等你。”

放下電話，我方寸大亂。這個曉筠也真是……我不禁懊惱起自己的粗心大意來。我不是一向對她很了解嗎？怎么就沒有能夠提前預測到她的這次“閃電行動”呢？-——我是怎么也想不到：一個女孩子，為了素未謀面的筆友，竟有如此膽量，敢于貿然獨闖對她完全陌生的濟南！而且我不是在那次她流露出這種念頭時立即拿出反對意見了嗎？我跟她半開玩笑說：“這個想法是很危險的！你也知道我的身體狀況，不要太迷信我，把我想象得太好。其實我也就配做你的‘精神戀人’。你沒見過我，所以不知道生活中的我怎么樣。其實我根本就不值得你如此癡迷。你不要‘情人眼里出西施’。何況我充其量只是你想象中的西施。咱們做筆友快三年了，從陌生人到知心友人，再到今日的互生愛意，真的挺難得的。而一旦見了面，失去了朦朧美，恐怕咱們三年的真情付出就付之東流了也說不定。你還是趕快打消這個

 

大膽的想法吧！”

——可是她怎么就沒有聽進去呢？

糟糕！現在還哪有心思琢磨這個？當務之急是曉筠到了之后如何進入學校。門衛肯定不會放行，這可是一大難關。我心里挺急。可急也急不出個辦法來。只好與我的“幕僚”們商議對策。

他們聽完就炸了鍋，一個個臉上布滿驚訝的表情。劉忠最先反應過來“哦，宇飛，蘇曉筠真的來了？我可是久聞大名！哈！這次終于可以見識見識廬山真面目了。”

我瞪了他一眼：“都什么時候了，還說這種風涼話！”

李云剛突然有了主意：“王莉不是和一個門衛是老鄉嗎？關系好像挺好。讓她去接她進來應該不成問題。我現在就給她打電話。

我大喜道：“這辦法好！那就麻煩你去辦了。咱們現在去門口吧。對了，曉天留下，她若再來電話好有人接聽。”

官曉天卻皺了皺眉頭，似乎有些不太情愿的樣子，但他還是說：“嗯，好吧！”看了看我突然又冒出一句：“我說何宇飛，你就穿這身衣服去見人家？”

我看了看身上的穿著：“無所謂了，沒時間換了。”

我們到教學樓門口時，王莉已經等候在那里，打了招呼后，她對我說：“你說說她長得什么樣子啊，我就說是我姐。”

我笑了笑：“我還沒見過呢。根據照片，戴眼鏡，偏胖，短發，經常一身男孩子打扮，對了，她個子挺高，一米六六。”

她很吃驚地說：“怎么？你們還沒見過面？”

我笑了笑，不知該怎么答話。

王莉接著說：“好，我過去了，你們散開點，別離大門太近了，引起門衛注意就不好了。”

時間在漫長的等待中一分一秒逝去。已近一個小時光景了，可是曉筠還遲遲沒有露面。我的心情愈發的緊張與不安。我處的位置比較有利，校門口的情形看得很清楚。因為是晚上，出校門的人幾乎沒有，而從外面進來的也很有限。王莉站在大門一側，仔細觀察著每位女生。面對門衛隨即拿出假條的就不去管了，若是誰的表情略顯猶豫她就很快的走上前去。好幾次我都看到她陪著女生進來，我一下子變得很激動，心提到了嗓子眼，但很快她們就分開了，我的心又“咚”的落回胸腔。繃緊的神經略微放松，更多的卻是失望。

正焦慮不安時，不知為什么官曉天走了過來，氣沖沖地質問我：“何宇飛，你怎么給她指的路？她在黃臺大酒店下車了！還沖我著急呢！真是的。板橋莊不就是歷山北路的下一站嗎？你剛才怎么不讓她趕快下車？！”

我一聽就急了，心中的煩躁情緒立即被引爆了：“剛才我問的時候你怎么不說！天都這么黑了，一個女孩子，出點什么事可怎么辦！”頓了頓，我稍微緩和了口氣：“你告訴她怎么過來了吧？”

也許我的反常情緒嚇著了他，怔了半天才反應過來：“說了， 可能現在已經坐上公交車了。”而后又小聲嘟囔了一句：“你什么時候問了？我怎么沒聽見？”

我有些哭笑不得：“我在寢室里喊的時候你不在？你說你的腦子整天都尋思些啥！”

他斜了我一眼，沒說話。

李云剛打圓場說：“行了，都少說兩句，你們兩個同桌整天吵鬧，也不看看現在是什么時候。”

我變得心煩意亂，也不怎么關注大門口的動靜了。我們誰都不再說話。沉默。接下來的時間比剛才要難熬得多，原先的每分每秒都值得期待。而現在呢？一切都變得波瀾不驚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又是劉忠開了口，他小聲說：“都注意了，有情況。宇飛，你看那個穿紅衣服的是不是呢？”

我猛地抬起了頭，自己真是大意，不知什么時候王莉身邊已經站著一個女孩，她們正同門衛說著什么，那個女孩把一個類似身份證的東西遞了過去，接著她們就走開了，往操場的方向走去。

我沒有看清她的模樣，但從她們的舉止判斷應該是曉筠無疑。我的心隨即狂跳起來。我感覺心慌，有些喘不過氣來，一時間我突然沒了主意：我要不要立即沖過去見她呢？

正發愣時，王莉走了過來。她沖我笑了笑，說：“她在教學樓西門，讓你一個人過去。”

李云剛拍了拍我的肩膀：“去吧，兄弟，別緊張，我們回寢室等你好消息。”

我一向是個靦腆的人，和女孩子說話都會臉紅。現在卻要參加這樣的見面會，豈不是難為我？-----罷了，畢竟結識三年，在信中彼此已經相當熟悉，甚至都開始談情說愛了，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這樣想著，倒平添了幾分膽氣，不知不覺我已經接近了她。遠遠望去，她長得很高，與那些以瘦為美、柔柔弱弱、一陣風吹來就能被刮倒的女孩子有著明顯不同。 

穿著很隨便，紅色的運動衣，白色的運動褲、運動鞋，看上去很陽光。她正隨便地往四周看，看見我來了，便轉過身，眼睛直直的盯著我看。我趕緊快步走到她跟前，擺出一個微笑：“你來了。”偷眼望去，她有著圓圓的臉型，姣好的面容，一副粉色眼鏡架在鼻梁上特別有風度。不像我，老式的銀灰眼鏡配上與年齡極不相稱的幾道深皺紋，活脫脫一副老頭樣。

她沖我友好的笑了笑，說：“怎么樣，給你一個驚喜沒有？”

我心里叫苦道：“你搞這樣的突然襲擊我能歡喜的出來嗎？”嘴里卻說：“是啊，很意外，很激動。”

她嘿嘿的笑了笑：“我也是今天早上才決定的，昨天一宿沒睡好，早上向輔導員請了假，背上包就坐火車來了。”

我由衷的贊嘆：“真有魄力！就不怕落下課？怎么不周六或周日來呢？”

她語氣里有些無奈：“誰讓你們學校這么特別呢！你們正常上課時間我來了又能怎樣？我雖是臨時決定，但也早已經謀劃的很清楚了。可惜了兩堂我最喜歡的英語課。你要賠我損失！”說完又是一陣爽朗的笑聲，我覺得她笑起來很好看，特別可愛，我好喜歡。

我也笑了，問她道：“說吧，怎么賠？”

她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嗯，干脆罰你明天陪我好好玩一上午。”

我樂了：“就這么簡單？我明天帶你去泉城廣場玩。”

她突然很認真地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長地說：“你知道我為什么這么堅決地來嗎？就為了你那句話！哼！”

我一頭霧水，笑容僵在臉上：“哪句話啊？”

她故意露出十分失望的表情，夸張地說：“不會吧，何宇飛！這么快就忘了？我可是因為它而跨越了四百多里的空間距離來找你的啊！太傷心了……”

我尷尬得低下了頭，臉上火燒火燎的。

她又笑了：“不好意思了？算了，不難為你了，你不是說我不會愛上一個未曾謀面的人嗎？為了堵住你的嘴，我就跑來了，我用行動來證明我對你的感情。”

一股幸福的暖流瞬間流遍我的全身，我深情地注視著眼前這個可愛的女孩，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心中涌動著的巨大感動。如果我有足夠的勇氣的話，我一定會立刻把她緊緊擁在懷里！

我們陷入了沉默。沉默也是一種交流方式，有時甚至勝過語言。過了一會兒，我主動打破了沉寂：“走，我們在學校里轉轉吧。”

她沒說什么，跟著我邁開了步。學校不大，我們走得很慢，邊走邊停，但很少說話。她似乎對我們學校提不起興趣，一直低著頭走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她的臉很恬靜，看不出多少表情。她在想什么呢？我漸漸沒有了剛才的輕松愉快，變得憂傷起來。

我就是這個樣子，她肯定都看到了，她一定注意到我的左側肢體的殘疾了，那是患小兒麻痹癥遺留下的，雖然不是很嚴重，但在生活還是有影響的。其實在三年前我們相識的首封信中我就如實相告，但她并沒有什么表示，一如現在這樣。我根本從她臉上讀不出想知道的東西。

我的腳步愈來愈沉重，看著這個我深深迷戀的人兒，我真切地感到了心痛！關于我們的見面，我保持相當的低調不是沒有理由的。就算見了面又能怎樣呢？我們真能做成戀人嗎？說我自卑也好，說我懦弱也罷，現實是殘酷的，這樣的一個我是沒有權利去獲得愛情的！-----但愿我們的見面不會成為我們關系的結束，我真的不愿面對我們的愛情之花剛剛綻放就要面臨凋零的命運……

熄燈鈴刺耳地響了起來。我心里說：“今天過去了，期待明天吧。”但是我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明天的明天呢？它又會是怎樣的呢？”

我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說：“今晚的散步就到此結束吧。我已經跟我老鄉聯系好了，你去她們寢室睡。113室，找楊文娟，明天我在餐廳等你。”

 

我懷著歡喜與憂傷的復雜心情回了寢室。剛一推門，屋里頓時響起一片散亂的掌聲。我愣了愣，看著他們一個個都盯著我，嘻嘻哈哈的，也就明白了怎么回事。我笑了笑，故意大聲說：“鬧騰什么呢？”

劉忠笑嘻嘻地說：“我們不鬧騰，聽完你的約會報告就睡覺。”

我笑得一臉燦爛：“憑什么向你匯報呢？你以為你是誰？”

曹衛東、李斌兩個好事者表現出極大的興趣，你一句我一句的問這問那。我根本就沒有傾訴的欲望，被他們弄得很不耐煩，有些生氣地甩了句：“你們都是過來人了，都約會過幾十上百次了，還稀罕什么？我睡覺了！”

李斌說：“不是，宇飛。一個女孩子從濰坊跑到濟南來找一個從未見過面的男孩子，我可是頭一回聽說，你本事不小！介紹介紹經驗唄！”

我用被子蒙了頭，不肯理他。

 

躺在床上，我的思緒像潮水般泛濫起來，她寫給我的第一封真正意義上的情書，近三年來寫給我的第四十九封信再次清晰的浮現在我的腦海，她以行動來詮釋的這封愛的情書要比那些訴說海枯石爛的空頭支票動人得多……

“我發現我愛上你了，宇飛。真的愛上你了！……我并不清楚愛情來臨到底是怎樣一種感覺，但卻很清楚現在我對你的感情不是一句‘我喜歡你’就能表達的，而是一種更強烈的沒你不行的熾熱情感！我欣喜，我激動，也略微感到了些許的不安。但我不再顧忌什么了，我已經被愛情沖昏了頭腦，只想讓你明白：‘我愛你，宇飛，好愛好愛’！”

“這并非我一時的感情沖動，很長時間以來，我已經對你產生了高于‘喜歡’的‘愛’的感覺，而就在你去東營那天我明確了這種感覺。那天我打了四次電話你都不在寢室，甚至深夜11：00了還是這樣。問你們室友卻回答不清楚。我一下子慌了，甚至很害怕，就仿佛你在我身邊消失了，我突然就失去了你！第二天我猶豫再三還是把電話打到了你家里，沒有聽到你的聲音，但得到了你的消息。放下電話，我躲在被子里哭了，很委屈的哭了，為什么不告訴我一聲呢？我在你心中難道就這么無足輕重？……整整一天我都提不起精神，晚自習也不想去，就在寢室里等你的電話。我心煩得要命，不停地看表，不停地看，終于你的電話進來了。本來我有一肚子的怨氣要對你發泄，可是你的充滿歉意的話語卻喚起了我的無限愛憐，結果我好言好語的安慰了你一通……”

“僅僅兩天沒有你的聲音陪伴，我的生活就這樣一團糟，我無法想象假如哪天我真的失去了你該怎么辦！我不想等到那時候才后悔莫及，我要把握住現在，我要對你說那三個字----我愛你！”

“你知道嗎，我簡直到了崇拜你的地步，你是那么的有才華！你的文采是我認識的所有男孩子中最出色的，你腦袋中裝的知識很多都是我不熟悉，甚至是陌生的，而你只不過比我大兩歲而已。三年來我太依賴你了，我早已離不開你！你分擔我的苦惱，共享我的快樂，你是我最忠誠的守護著，我遇到什么難以解決的事情，經過你的開導準保有了主意，你永遠是我的精神依托。你是我的知己，有如我的兄長，更像我的……戀人。——是的，戀人！”

“你富有愛心與同情心，性情溫和，為人謙遜，沒有我所厭惡的大男子主義的作風。你心思細膩，對于男孩子這是難能可貴的，是我很欣賞的。總之，你在我眼中一切近乎完美，甚至我還沒有發現你的什么缺點。你說，這樣的一個你怎么能讓我不迷戀呢？我愛你，宇飛！我沒有權利不去愛一個對我了如指掌的男孩，沒有理由不去愛一個對我寬容、諒解、關心的男孩！”

“你是我第一個動情到如此地步的人，我將一生珍惜，接受我的愛吧！”

品味著這難以釋懷的真情流露，我想不把自己的心掏出來都難！當天我就以最快的速度給她回了信，也是我寫出的第一封情書。我也不再過多的顧忌什么，毫無保留地傾訴了我對她的愛慕之情。

然而我是個理性的人，我并沒有在信中盲目地談愛。信的末尾我寫道：“雖然我是這么的喜歡你，但我還是覺得這不能等同于真正意義上的‘愛’。畢竟人們是不會愛上一個未曾謀面的人的，我更希望你能成為我的紅顏知己，你覺得呢？”

——這不，就為了這句話，這個可愛的人兒就飛到了我身邊，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好。真是“愛無法有意尋找，它常常是在你毫無準備的條件下猝然到來的。”一向對愛情畏而遠之的我，居然一不小心就陷入了愛情的漩渦！……

 

早晨天剛蒙蒙亮我就一骨碌爬了起來，雖然腦袋昏昏沉沉，但興奮的心情早已顧不了那么多了，換了那身平時總舍不得穿的一套西服，就興奮地跑到餐廳早早等侯她的“大駕”了。不多時她出現在我的視野里，看上去一幅睡眼惺忪，很疲倦的樣子，很明顯昨晚一定也沒睡好。不過看得出來，她的心情挺好。

我對她說：“我們的餐廳也就這種水平，你看看喜歡什么隨便要點兒吧。”

她笑了：“那多不好意思啊。還是你要吧。”

我說：“沒關系，你愛吃什么就要什么。我胃口好，好伺候。” 

她甜甜地笑了，也就不再跟我客氣，要了油條、蘿卜咸菜和小米粥。這也是我平常愛吃的東西，可是不知怎的此刻我卻一點食欲也沒有。我的心思全在她身上。我忍不住時時抬頭看她。也許是真餓了，她倒是吃得津津有味。盡管如此，她的心思也不全在吃上，我發現她也在偷偷的看我，眼神是充滿探究的。好幾次我們的目光都碰在一起，彼此笑笑，低下頭繼續吃飯。

吃完飯我們便直奔目的地。下了公交車，我們步行穿過泉城路去泉城廣場。這條路可謂濟南最有代表性的街道。她一路上興致不錯，這里瞧瞧，那里看看，總也看不夠的樣子。而且嘴巴也閑不住，一打開話匣子就說個沒完沒了，和他平時打電話的時候一個樣，談論的還是她和舍友的事情。那些我已經很熟悉的名字在她嘴里一個一個蹦出來，我感覺很親切。我幾乎插不上話，只是微笑著看著她，欣賞她的動人表情，心底里涌動著那種叫做“幸福”的感覺。

一到泉城廣場，她就興奮地朝濟南的城市標志物沖過去，忘情地說：“我終于觸摸到你了，我親愛的濟南。以前只能和你在夢中約會，今日終于投入到你的懷抱中了！”

   不知怎的，她的話有著一種引導我想入非非的魔力，似乎她一下子就說到了我的心坎里，我不禁深情地望了她一眼。她也似乎意識到了什么，話剛出口，臉就紅了，她掩飾地說：“我一直都想來濟南看看，現在終于遂了心愿。我是太興奮了，話說得多了……”

我笑著說：“要知道言多語失，一不小心就會暴露內心的。哈哈……等會兒咱們看噴泉，泉城廣場的噴泉很有名的。”

十點左右，廣場上奏出了悠揚的旋律，剛才還懶洋洋的在池子中憩息的水精靈們一下子精神了起來，它們仿佛訓練有素的舞者，在音樂的指揮下向人們盡情展示著它們優雅的舞姿。一會兒如同一叢叢嬌美的花朵般可愛，一會兒又像萬馬奔騰般壯觀。剛剛一股巨大的水流化作一支水做的丘比特之箭射向空中，轉眼又成為一彎巨幅瀑布飛流直下……

曉筠被眼前的美景深深的吸引了，像個孩子般高興的手舞足蹈。直到曲終水散，還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

“真好看，下次我們還來看好吧？”

“好啊，”我回答，“只要還有下次。”

她似乎很不滿意我的回答，嗔怪的看了我一眼：“什么話！怎么會沒有下次呢？別說濟南這么好，即是什么都沒有，我也一定會來的！”

我明白她話中的意思（只要有我就夠了），情緒漸漸高漲起來，我高聲回應她：“對，我們一定會再來的。很快！”

 

幸福的時光總是很短暫。分別的時刻很快就到了。

“相聚時難別亦難”，這次相會我們不知等待了多長時間，而在一起僅僅度過了短短的不足八小時后，我們卻不得不說再見了。

在去火車站的公交車上，我們一路無語，空氣很沉悶，充滿了傷感的味道。我們誰都沒有勇氣開口說話，彼此心中充滿了太多的依戀與不舍，我們只能用沉默的武器守住最后的感情防線，不愿把脆弱的一面暴露出來。我甚至不敢看她，我怕我的眼睛會出賣我的心。我想盡量表現的堅強一些，然而誰能賜予我堅強的力量呢？她就要離開了，而她這一走對我們又將意味著什么呢？我知道她是個特別的女孩子，否則也不會跑這么遠來找我，可是特別的她真的能接受這個特別的我嗎？……

火車進站了，她拿出兩樣東西送我，一件是刻有生肖雞的脖墜，另外是一本書《張看》。我剛接過來就傻了眼，心中暗暗后悔不迭：她在泉城路上問我喜不喜歡張愛玲時，我回答她的是:“不怎么喜歡”……

正懊惱時，冷不防她突然緊緊握住了我的手，很大膽的舉動。我全身的血液頓時沸騰了。她熱切的眼神直直的盯著我，動情地說：“宇飛，你要記住！你一點也不比別人差，而是比很多人都要強，你雖然沒有健壯的體格，但卻有近乎完美的內在氣質！不要為自己的外表而懊惱，要知道整體的你是很優秀的！相信我，相信自己！你要對我們充滿信心！我……愛你！等我，我一定會再來的！”

她的臉上泛起了紅暈，轉身飛快地上了車。

火車徐徐開動了，剩下我一個人愣在那里，巨大的幸福感將整個的我團團包圍，我甚至有種窒息感。毫不夸張地說，那個時刻我已經完全沒有思想，我的心醉了，醉得一塌糊涂，醉得已經忘卻了自身的存在……

勉強支撐著走出車站，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我的心仿佛被掏空了般難受，眼淚不爭氣的一顆顆滾落下來，此刻的她一定也在默默傷心落淚吧？我們一向是心有靈犀的……

我想起了那本書，翻開封面，扉頁上清秀的幾行字再次模糊了我的視線----

“宇飛，愛你！不長，就一生！”（全文完）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