泄密之謎

 

作者：陳文赤

 

在這座兩里多長的跨江上，快30歲的鄔中華徘徊了3個鐘頭。橋上過往的行人并不太多，他卻沒有半點離開的跡象。他并不知道腳下這座橋到底建了多少年，也不會對這無聊問題感興趣。他心里惦記的是飯碗問題，來這座橋上打發時間，純粹出于盲目的沖動。

站在橋的人行道上大約太久了，鄔中華便在橋側圍欄上靠住了。瞧著嘩嘩嘩奔流的江水，他天馬行空一樣想心思。今年真是遭遇諸多不順啦，接連馬不停蹄去應聘，都碰了不軟不硬的釘子。俗話說“事怕過三”，自己一連跑了4個地方都沒戲，怕莫是霉運走到頭了。

 

或許到了飯點的時間了，過往的行人越來越少。沒有誰對他在這里徘徊感興趣，甚至也沒有誰稍稍瞄上他一眼。鄔中華不由發出深深嘆息，沒精打采萎靡不振地低下頭來。仿佛一切平安無事之際，只聽得江面突然“嘭咚”一聲巨響，緊接著掀起碩大的沖天浪花。伴著這令人驚駭不已的情景，一陣驚慌的叫喊，從附近迅速傳來：“哎呀，不好啦，救人啦！”“有人跳江了！救人啦，有人跳江了！”

 

靠近橋墩的一處江面上，沖天浪花過后剩下了余波。鄔中華并沒理會橋下江面的情景，卻出于好奇瞄了一眼叫喊的人，原是一個40多歲有點微胖的女人。她的形體明顯很打動人的，一頭清秀烏黑的短發，身材勻稱曲線分明。她滿臉通紅甩著手臂，一邊發出聲聲呼喚，一邊打著飛腳跑過來。微胖女人的打扮氣質不俗，大約也是頗有身份的人。鄔中華不由一個激靈，一個奇妙的設想霎時誕生！

 

鄔中華學體育曾崇拜過偶像，是咱們的世界跳水冠軍。為著練出優秀水平被被省隊看中，他可謂練得昏天黑地。無奈他的先天條件不足，視力甚弱，長相又不上鏡，去應聘有關單位，往往鎩羽而歸，日子過得相當寒磣。眼下有人已跳水尋死了，鄔中華覺得展示自己出色技能的時刻到了！他顧不得去脫下外套，雙腿勾出一個彎弓，兩腳使勁一蹬，身體像一只彈射出去的球，他刷地跳下去了！

 

待鄔中華進入水的泛圈區時，他發現跳水的竟然是個年輕女孩！他奮力揮動手臂接近了女孩，伸手去攬住了她的腰身。鄔中華托住女孩身軀朝岸邊游去，趕來的警察忙從他手中接了過去。警察接著把女孩帶往附近醫院，那微胖女人并沒有追隨而去。她卻走到濕淋淋的鄔中華面前，神情激動地握住那雙修長的手。微胖女人連連搖動著這雙手說著感謝，說你一身衣服都濕透了，我跟你買一套換了吧。鄔中華有些慌忙地擺手說，謝謝謝謝，救人要緊，救人要緊。微胖女人見他不愿意接納好意，便換了懇求的口吻說，你留個電話吧，好方便聯系。不然，我不會答應你走的，那顯得我太不像話了。

 

微胖女人從“蒂奧”手包拿出一張名片，一張印刷精美的名片，遞給對面臉色尷尬的鄔中華，臉龐上揚出一片笑意說，我號碼一般不隨便給的，你得記下啦。鄔中華默默點點頭接了名片轉身要走，微胖女人卻伸手一把拉住了他，臉色有點鄭重地說，你看你，身上還穿著濕衣服，我陪你隨便買套衣服，把它換了吧。再穿在身上免不得受涼，現在雖說到了5月份，氣溫還是不高的。聽阿姨的話。鄔中華不覺松弛了不安感，搖著雙手感謝接受了微胖女人的請求。

 

要說搞媒體的人也夠厲害，電臺電視臺報紙捕捉新聞后，那一幕大橋上獻身救人的行為，一時間成了市民茶余飯后的談資。不少市民夸鄔中華是“見義勇為”的勇士，實在是極為難得的當代好人。微胖女人的老公聽聞后，對鄔中華的表現感慨不已，翹起指頭大為贊賞，拍手稱快。感慨贊賞之余，一顆強烈的念頭在他心頭翻涌。這個念頭埋藏在他心頭很久了，唯一憋不住的時候才透露給老婆。

 

微胖女人的老公不是別人，乃是海棠區教委書記辜廣智。他指示老婆去尋找鄔中華，老婆知道老公心頭的小九九，自然積極行動尋找。老婆的人脈還算多的，沒多久將鄔中華邀到了家中做客。女兒因近來抑郁癥發作，送去治療沒有陪坐在旁。3個人一團和氣地聊談，聊得還是輕松愉快。得知鄔中華是半個老鄉，眼下正為求職擔憂，辜廣智當即許諾，要給他謀個合適差事。女兒自患病以來，雖說到了談婚論嫁份上，卻未曾出閣，他想把鄔中華當準女婿看待。

 

辜廣智平常得空喜歡玩收藏，這跟不少文化人的嗜好差不多。他的藏友彭吾強是市電大的校長，兩人交情還算是很鐵的。辜廣智找他給鄔中華安排，想必不會太難運作的。市電大是所綜合培訓學校，設在市廣播電視大樓里。除了重點特長培訓班，自然還有成高班，高考復讀班。彭吾強果然兌現了承諾，鄔中華被安排管復讀班的學習與生活。2個學年結束畢業，新的機會降臨在鄔中華的身上。

 

區教育局原來的事務員轉崗了，這給鄔中華帶來了入崗機會。鄔中華初始還是挺高興的，可做得習慣了覺得是侍候人。名義上在事業單位干著，生活說得上基本穩定。但他覺得自己只不過是臨時工，人前低三下四，聽人吆喝，命運還是處在飄搖之中。他只能點頭哈腰地做著，唯命是聽地服從。這樣尷尬的身份和位置，讓鄔中華內心糾結、憋屈、煩悶，心頭的痛楚又沒有人能聽他訴說一二。

 

時間可說是最好的老師。侍候人的日子長了，鄔中華忽而明白，與其侍候別人不如侍候好辜廣智，這才是頭一要緊的任務。他抓住空檔時間，給準岳父做起義務鐘點工。他把準岳母的活計一把攬在身，將整所住房收拾得熨熨帖帖，讓人感到舒舒服服甚為愜意。時光如西去流水，辜廣智告知來了轉正機會，只是要通過內部考試。

 

臨了辜廣智還不忘指導說，要抓緊收集相關資料啦。鄔中華點頭稱是，就說，干爸，我一定抓緊。他心里是清楚的，這方面是有優越條件的。剩下的功夫忙于抄錄筆記，日讀夜誦，只得放棄了鐘點工。其實崗位招錄，是個方向性的招錄，只有5個人參加。鄔中華的考試可謂手到擒來，很快招錄為一名在編職員。他為感念辜廣智賞識之恩，孝敬了一對茅臺酒，去派出所更名為鄔懷智表達心意。

 

鄔懷智按部就班爬上4樓，到了樓房的最高層。轉個彎再沿走廊走過去，領導辦公室隔壁就是他辦公室。眼看走到領導辦公室門前，突然像變戲法一樣，一張熟悉而姣好的臉孔，投入鄔懷智的眼前。他不由怦然心動，呼吸加快，不覺停住了腳步。他瞧了好幾眼，眼里冒出亮光。鄔懷智發出了感嘆，慶幸在辦公樓遇見了樊巧巧。

 

在高中同學期間，鄔懷智就對樊巧巧很愛慕。他喜歡她可愛乖致的臉蛋，嬌小玲瓏的身段，還有甜美沁心的笑容。他想盡辦法時常給她悄悄地送些小禮物，希望得到她的嫣然一笑。只是樊巧巧是隔壁班的，相互重合的時間段畢竟有限，要得到一次約談還得等待機會。這次意外而驚喜的重逢，讓鄔懷智心中的戀火重燃起來，腦海騰地浮現出華麗的婚禮圖景。無盡的幻想，一下充盈了他的心頭。

 

兩人站著對視了片刻，微笑浮上了各自的臉龐。畢竟兩人相隔的時間很長，一時找到的話題也有限。兩人簡單而平實地聊了幾句，仿佛再延續下去，免不了會出現尷尬。鄔懷智不想放過這點機會，趁機向樊巧巧討要電話號碼，樊巧巧隨意擺了擺手，往旁邊移出一步，淺淺一笑地說了一句，有空的話，你到我就職學校去看看啊。

 

在當事務員的日子里，一旦有了閑暇時間，鄔懷智就去彩票站買彩票，渴望哪天大獎能從天而降。這個周末發布中獎公告時，買的彩票無意中了2萬元，鄔懷智高興得又唱又跳，像個小孩一樣。他領到這筆款子后，好主意立刻涌上心頭。他去一家專賣店買了款名牌女款手表，搭車跑去送給樊巧巧，誰知道她死活都不肯接受。

 

鄔懷智灰心失意回到單身宿舍，躺在床上把玩著那只名表，不停地胡思亂想，胡亂琢磨，惆悵不已。樊巧巧那誘人的形像，久久縈繞在他的腦際，揮之不去。怎樣才能讓她喜歡上自己？該怎樣表現才能贏得她的芳心？是不是自己身份低微，影響兩人的發展？他忍不住撥了個電話，撥了兩遍，樊巧巧才回說忙哩，便啪嗒掛斷了。

 

樊巧巧作為鄔懷智的同學，不僅長得形象亮麗，家境還很不錯，眼光不免傲嬌。對鄔懷智的苦心追求，自然不會放在心中。她是小學數學代課老師，因有3年的黨齡，被派為畢業班年級組長。把這城市作為跳板，是她父親的一番授意安排。她父親指望這里的舅父自會照應這個外甥女，所以樊巧巧一門心思期盼早日實現華麗轉身。

 

眼看小升初考試即將來臨，內部有消息傳出說，試卷由市教委組織出題。樊巧巧聽聞后頓覺底氣不足，擔心失去極為難得的表現機會。自己若能把這場升學考試做漂亮了，還愁什么晉級調遷省會條件叻？她是個心高氣傲的女子，豈會裹足不前甘拜下風？她不斷自我打氣暗下決心：這是唯一提升命運的機會，決不可以坐以待斃！

 

樊巧巧又被鄔懷智邀約去茶樓，她卻將他留在了自己的宿舍。鄔懷智到便利店買來一袋精美零食，撒在了樊巧巧的床上。兩人相隔坐在那張單人床上，信口開河地聊談起來。從樊巧巧的話里鄔懷智得知，她舅父是市教委的督導，叫汪浩明，專業性極強，曾多次主持升級考試出題組工作。樊巧巧說自己爸媽情感破裂已離婚多年，舅父不可能搭理她這個外甥女了。剛到這個城市來工作時，她在過年前就買了禮品前去探望，好不容易找上門后，結果碰了個大釘子。

 

得知樊巧巧有著這層關系，鄔懷智心中依然不禁一振。他決意曲線借助這汪浩明，促使樊巧巧順利過關晉升身份。到了眼下的關頭，對鄔懷智來說，這個辦法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事有湊巧，鄔懷智有張早期的“女王”郵票，是極其偶然得來的，一直保存了好多年。他聽說現在玩收藏的，很是走俏，行情不斷上揚。他從床頭柜的抽斗里，翻到了那小小玩意，打量了一下，眉頭一皺計上心來。

 

帶著這張稀缺郵票，鄔懷智去了辜廣智家。他早已知道準岳父喜愛收藏，見了郵票說不定喜歡。準岳父招呼他坐下，準岳母連忙端上點心。遞出了那張郵票后，鄔懷智坦露了自己的心聲。他說是他老姨求在自己頭上，不去幫忙顯得太不懂事。他一番求情之后甚至下跪作揖，搞得陪坐的準岳母搭著說好話。辜廣智悠悠喝著茶，哼哼地沉吟了一會，并沒明確做出答應，說是會盡量跟他問問看。

 

辜廣智玩收藏還算有點小收獲，常去南區的跳蚤市場閑逛。東逛西逛之后，在一個古玩攤前結識了市電大校長彭吾強。得知對方是市收藏協會會員后，辜廣智更是得空便邀約上他，不時在茶樓里小坐品茗，談天說地。兩人又互相交換藏品，大談心得體會，把玩手中寶貝，關系好得如影隨形。沒多久，辜廣智也加入了協會組織。

 

內部消息傳出小升初考試日期，辜廣智獲悉后忙給彭吾強打電話，邀他在一家茶樓鑒別一件翡翠扳指。彭吾強應邀趕了過來，待茶點擺上后，辜廣智虛晃一槍，草草講述了扳指來歷，繼而轉移話題托求他辦件小事。辜廣智知道藏友有條件做得到，說完請求，他客客氣氣遞上那只出自清朝的翡翠扳指，一再懇請彭吾強笑納懷中。

 

彭吾強一再推辭后勉強接下，礙于情面說盡力而為。他帶著翡翠扳指找到老同學汪浩明，幾番寒暄后道出了他的請求。他說自己有個小侄想升重點中學，差點本錢，只好求在大哥頭上。汪浩明一邊撫摸著那只翡翠扳指，一邊點頭表示知道了。他的心里卻盤旋在那只翡翠扳指上，稀罕不已，愛不釋手。哎呦！這物件放在市場上，開價起碼3萬元。再說自己欠下他一個人情，怎么也得網開一面。

 

掂量了一番后，汪浩明從書柜上拿出小升初數學試卷清樣，展示在彭吾強的面前，由他用手機拍攝下來，反復囑咐要嚴加保密，切勿流失。彭吾強拍攝完畢，點頭稱是，收好手機伸手表示感謝。離開老同學的家后，彭吾強忙給辜廣智打電話，說要上門來喝茶。

 

查閱這份保密試卷后，辜廣智并沒有拍攝下來，反而將它委托給了彭吾強。至所以這樣處理，一方面出自于層面關系，另方面不直接出頭為好。彭吾強自然體會其中隱情，當即滿口答應說，我就說是學校收集的外市試卷。因為受你老兄請求所托，權且給他一回順水人情了。當然強調要小侄子嚴加保密，此事大哥大可放心就是。

 

滿腹焦急期待的鄔懷智，不敢輕易給樊巧巧打電話。大約她也體會到這事兒懸之又懸，搞不好誰都會遭到倒霉。不料門衛管理員喊他聽電話，鄔懷智聽了電話，趕到了約見的茶樓。兩人幾乎沒有廢話直截了當開干。拍下彭吾強的電子密卷后，鄔懷智離開后就給樊巧巧打電話，回話要他趕到“夢蝴蝶”茶樓。見面后不容分說，樊巧巧接過他的手機，轉身跑向茶樓雅座，那里有辦公設施。看來這家茶樓樊巧巧很熟悉，見到她打印的情形，鄔懷智不禁心頭大爽。

 

6月25日這天小升初考試開幕了。應考學生有1萬6980名，考點都設置了6所學校。第21中學也是考點之一，樊巧巧就在大禮堂等候考生。鄔懷智并沒前來陪伴，這倒不是出于她不同意，而是他在巡查。他表示一待考試結束，會接她去“悠然”咖啡店小坐。

 

小升初的考試是異常激烈的，關系到升入重點中學。同時也是檢閱學校教學水平的重頭戲，每個科任老師都是嚴陣以待。考場內的考生面色嚴肅，皺眉埋頭，劃動著筆桿。然而，樊巧巧所在年級的學生，卻是氣定神閑，像是穩坐釣魚臺，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

 

考試結束，考生相繼離開，試卷上收，預備裝車移交。監考的許老師給市教育局撥出電話，神色緊張，手指不停抖動。在剛才收卷之時，她抱著好奇心瞄了試卷幾眼，猛然發現小升初數學試卷，跟前晚收到的信息竟高度重合！當時她看了不以為然，以為僅供參考而已。這樣類似的所謂試卷，比比皆是。誰知道啊，會是泄密吧？仿佛憑空中了魔咒一般，許老師抖瑟著嘴唇，慌忙匯報給市教育局。

 

這城市近3百家個體書店，業務大多是12個大老板操控，生意一直以來看好。書店大多設在“金茂大廈”的4樓，反正有電梯上下也算方便。書商蔡老板踏入4樓過道時，不少書店老板紛紛笑臉招呼。她也不停微笑揮手，颯爽英姿地走向手下的書店。蔡老板是唯一的女老板，長相并不出眾，身材也只是中等，手下書鋪的鋪貨量倒是占據前列，小店主們一旦見了她，都一律稱她為“女書董”。

 

警方數天追蹤線索源頭，試卷泄密竟然來自這位女書董。那么這女書商老板的信息又來自何處？現初步了解到，蔡老板原來老公是京城的，已離婚10年多了。離婚后，她接過老公的生意，做了有10年了。憑著雄厚的學科資源，什么三教九流，她都會結識了不少。

 

蔡老板住在“彩霞”社區，屬于高規格地方，樓層很高的樓盤，環境綠化優良。從16號16樓層找到她家時，已接近凌晨時分了。坐在她的輕奢裝飾的大宅，讓人不覺投出欣賞目光。問話開始后，從她口中了解到，她跟彭吾強的樓盤還比較近。蔡老板說和彭吾強只是泛泛之交，有來往但交情不深，平常多靠互通信息保持交往。

 

繼而查閱她手機的有關信息，并沒發現涉及到關鍵信息。那條涉及泄密試卷的信息，蔡老板說沒來得及看就被清理刪了。但又說是彭吾強的姨姐24號晚發來的。她姨姐是自己的長期客戶，信譽表現不錯，在她自家開設的小書店，大多是做的教輔類資料的買賣。

 

蔡老板最后說，給你們看了信息和記錄，我和教育界的人，關系算一般。蔡老板身上的疑點一掃而光，警方只好跟她握手告辭。但觀彭吾強姨姐的試卷來源，不言而喻，問題焦點指向了彭吾強。他只是從事培訓類教育，并不能深入接觸全日制教學資源。看來，從他的身上還要挖出更復雜的東西，以至于翻出更深層的黑料來。

 

在小升初考試的前夜，派遣的專車將密卷運往各考點，暫時存放在各校的檔案室。專車到達時間是21點40分左右，試卷由各室主任帶3名保安卸車入庫。3名保安對入庫的物品，最多認為是些書本之類的玩意，根本不知道手中的大紙包，是命運攸關的物資。

 

調查各校檔案室，安保措施無懈可擊。僅發現第21中學21點47分至21點51分監控影像缺失。這個時間段的變異，看來決非是天然巧合，極為值得懷疑。可校方安全值守員證明說，這個時間段的影像缺失，是一個電閘保險絲熔斷所造成的，很快就恢復好了。

 

至于各校檔案室的管理者，大都是室主任擔任。尤其是對于重大的文件信息，更是室主任親自上陣。調查各校檔案室主任最近的動態，并沒有任何疑點出現。只有調查第21中學校時，室主任在考試的前一天，因母親勞作時摔壞了雙腿，請假一天去了鄉下探望。

 

案情分析會上，有警官發言說，不查清試卷泄密來源，無以追索犯罪軌跡。據調查推測，蔡老板的密卷得于彭吾強姨姐，而他姨姐的密卷多是由他這流出。許老師密卷的信息來自個體書店的杜翠娥，而杜翠娥恰是彭吾強的姨姐。我提請對他采用非常規方式，突破偵查困境，從而獲取根源所在。他的發言得到與會人一致認同。

 

彭吾強被便衣警察帶走了，還保密給他戴了口罩。警車開到交叉路口，等待紅燈換成綠燈。彭吾強說忘了拿手機，突然扭開門跑了出去。不料一輛轉彎車斜插過來，彭吾強一下倒在了馬路邊沿。警察抬上他立即送往就近醫院，檢查后，說他已造成了3級腦震蕩。

 

理療了幾天后，彭吾強還是給警方說了個線索。這個線索涉及到了鄔懷智。鄔懷智來電大務工時，自然知道了他和辜書記的關系。同時，鄔懷智也清楚校長和辜書記的交情，做事還算中規中矩的。

 

只是有一次在收納學費時，鄔懷智發現了7張假鈔，借題發揮了幾句，言辭由發揮上升到雙方爭吵。后來他表現了沉默，但對方仍糾纏不休，當場就退款宣告退學。這件事雖沒給校方直接損失，可多多少少形成了一定影響，但鄔懷智事后并沒對這事表示歉意。

 

一個候補科員成了要案重大嫌疑人，這讓警方始料不及。那么，他的泄密資源又是從何來？即使他受著某種利益驅動，但斷不會冒天下大不韙。如若要甘冒法律風險，他應該有更為強勁的后臺。那么是誰膽大包天向公眾利益伸出黑手，下作地挑戰了法律的底線？

 

出于某種客觀原因，警方決定先穩住鄔懷智，暫不正面接觸，僅調查他最近的行動軌跡。可是不知何故，鄔懷智聞得了氣味。當他聽說調查的起因來自彭吾強，感到氣憤不堪，惡聲地咒罵了一通。明明是他有所圖謀泄密給自己，為何改弦更張成了自己的罪過？

 

一年之前發生在電大學校的一段往事，像豁然揭開塵封的陳年舊賬，呼啦啦翻卷在鄔念智腦際。因發現假鈔問題，出于義憤跟某驕橫跋扈的家長爭辯了幾句。誰知事后校方不但不主持正義，反而莫名其妙扣了他的月度工資，氣得他寢食難安無處聲張飲淚獨吞。

 

鄔懷智咬牙切齒恨彭吾強，一個卑鄙無恥的偽君子！舊恨新仇糾結交織，猶如翻滾的浪濤，朝著討伐浪峰奔涌而去。他懷著滿腔的憋屈，打的跑到了電大學校。他對著那方敞開的校門，揮起拳頭扯嗓門叫嚷：姓彭的，滾出來!不歸還我的正義，誓將自殺銘志！

 

竭力大喊一連持續了一陣，竟然不見有人走出來勸慰自己。由于憤懣在胸，鄔懷智一下急火攻心，氣滯丹田。姓彭的家伙居然躲起來了！定是做賊心虛逃之夭夭！鄔懷智覺得眼前一片灰暗，天旋地轉：這世道還有公平可言嗎？難道皇皇法律只針對普通老百姓？

 

惱怒、憂慮、怨恨、心焦，一起堆積在鄔懷智胸口。氣息薄弱渾身抽搐的他，一個神智恍惚之下，栽倒了學校的柵欄門前。不一會，見狀不妙跑出來的保安，立即給120撥了電話。120趕過來后，救護人員七手八腳將鄔懷智抬上車子，然后一路呼嘯朝醫院奔去。

 

燈火輝映時分，鄔懷智才睜開了眼睛。只是他醒過來后，一下狂笑一下發呆，一下嘶叫一下哭泣，像神經錯亂了。和醫師交換意見后，警方在病床上開展了詢問。詢問他的是位女警官，盡管問得耐心和溫情，他的回答很混亂。于是，建議醫師是否注射安定劑。

 

夜半時分，再次詢問鄔懷智，他的回答還是斷斷續續。啟發式詢問了3個鐘頭，他不是打哈欠，便是流鼻涕。醫師來了一看就說，要轉精神病院。天亮到了那里，再次去詢問，醫師說要觀察一周再看看。等待了一周以后，鄔懷智言語含混地說出了樊巧巧的名字。

 

樊巧巧正在宿舍收拾物品，準備一旦成績通知下達，她就起身好返回省城。誰知只見兩位公安進了宿舍，然后被他倆請到了局政教處。樊巧巧勉強坐了下來，接受單獨詢問。聽到懷疑她試卷作弊，她臉色大變，振振有詞辯解自己。她說，你們可以到我的宿舍，看看市圖書館借書證再說。對她說是在茶樓交給她的，她斷然否決。

 

她氣惱地說，警察同志，你們去打聽打聽，看我單獨接觸過鄔懷智沒？你們怎能相信，我一個知性女子會將一個未婚男子，單獨邀在茶樓搞幽會呢？還說在什么茶樓打印什么試卷，這豈不滑天下之大稽嗎？你們完全可以去那家茶樓調查嘛，拿出鐵的事實再說！

 

樊巧巧晃了晃腦瓜，做出一副苦笑狀，帶著譴責的口吻說道：警察同志，想必你們已經知道，鄔懷智曾經追求過我。他曾想送我一塊2萬元手表，我對他毫無感覺可言，表示了正當的拒絕。然而，他繼續無理糾纏我，再度遭到了反擊，他借故以此陷害我！對他泄密試卷的來源與去向，我不便妄加猜測，不知道他為何鋌而走險。

 

試卷泄密的消息傳到了辜廣智耳里，讓他如聞驚雷，芒刺在背。他頓時感覺如蹈湯火，一旦彭吾強捅到自己，這輩子徹底完蛋。那鄔懷智也是豬頭草包蛋，咋地捅了塌天的漏子呢？辜廣智急得魂不守舍，嚇得不敢回家，忙給老婆打電話，說是去審閱中考試卷了。

 

辜廣智跑在街頭攔的士車，車子嘎地停在了面前。他一時沒想好究竟去哪里，只吩咐司機往西郊開。他琢磨，此刻不能再找彭吾強了，說不定警察正審問呢。他左思右想，突然冒出了念頭。他忙吩咐司機掉個頭，往北城區開，他要趕到省城去。掉頭開了一陣，辜廣智覺得不妥，又對司機說，往南城區開，要到“婆仙觀”去。這里據說是唐代民間捐建的一座廟宇，歷來香火旺盛，游客如云……

 

就在當晚的晚上21點，晚間新聞照常開播。市電視臺“法在身邊”欄目的女主持人沒表情地播報了一則消息，消息很短：

 

據公安有關部門透露，發生在XX學校的小升初試卷泄密事件，現已收審3名重大嫌疑人，其中包括某部門職責人員。目前案件正在偵查審訊中……

 

作者簡介：陳文赤 網名：沉語落言等 湖南省臨澧人。株洲南車集團分公司退休，荷塘區文聯作協會員。80年代參加“全國職工文學創作講座”函授培訓。90年代參加《株洲日報》副刊培訓班，發表小說散文數十篇。獲“陀螺文學網”賽事優秀獎。“西部文學論壇”小說、故事精品數篇。獲“墨舞紅塵文學網”六周年賽事，小說2等獎。“中財論壇”小說散文精品與計酬作品數十篇。株洲市荷塘區文聯“清風”文學賽事2等獎，區文聯作協公眾號發短篇小說數十篇。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