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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蹤在星期六早上

失蹤在星期六早上

 

作者:陳文赤


溪市地方戲劇團的范子良是個三流演員,多年以來扮演的都是邊角人物。這倒不是他缺少過硬的演技,而原因據說是他的面相太差所致。因而,盡管范子良是上四十歲的了,卻一直沒能談過一次對象。

范子良自然渴望愛情早日滋潤心窩,他明白只有通過角色的光芒才能照亮自己。雖然扮演正面角色硬傷在身,但他并沒放棄追逐夢想的腳步。或許皇天不負有心人,他終于等到了這個極其難遇的機會。

只不過,讓范子良沒有料到的是,這個難遇的機會卻是市公安警察給他帶來的。幾個警察來到劇團后,很快發現了他們需要的演員。他們毫不躊躇就點將了范子良,一時間給劇團帶來不小的轟動。

在接待室里,一個警官對范子良說,要他出演主角。不過這個主角訓練的時間至多只有2天,而且,臺詞都根據角色身份,由他即興發揮。這無疑是個挑戰性的任務,范子良沒多想就承接下來了。

去的那天,范子良是在當天夜間獨自去警察分局的。自這以后,劇團團長告誡了大家,對范子良的行蹤決不能說三道四,不然要法律責任的。你們只當這個人突然蒸發了。大家雖然有些嘴饞,但誰也不敢破這個例。

 

1

 

話說西城區警察分局,在3天前的一個上午,接到一個少婦的報案。接待少婦的是個年輕男警官,他自己介紹說姓韓。

少婦的容貌和身材,不用多說,是很招惹男人喜愛的那種。

她皺著眉頭向韓警官報告說,自己的老公突然莫名失蹤了。

老公是本市的云南普洱茶批發商,做了20年的生意,大體來說,還是比較順遂的,賺了一些錢,買了新房子。雖然同行之間免不了有點摩擦,但還不至于鬧到謀害他的地步。

韓警官低下了頭問,你們住在哪里?你叫什么名字?

少婦說,我叫詹燕燕,和老公巫超龍才搬到香蒿社區。之所以要住在這里,說是這里清靜,空氣也好,其他的也方便,這都是老公的主意。

聽詹燕燕說出了她老公的姓名。韓警官張眼瞧了她一下。他不由得說,嗬,是巫老板,他很有名氣啊。你說一下具體經過。

在上個禮拜的星期六,才吃著早餐,老公先是不知接了誰的電話,接著換上行頭后,開著新換的皇冠車出了門,然后就不明不白沒了消息。

之所以才來報案,是我在認識老公時,就告誡過我,不要怎么在意他的行蹤。有時2、3天也不回,我也不特別在意。說完這些,詹燕燕仍站在那里,而坐凳就在她旁邊。

你家的電話有來電顯示嗎?韓警官做完了筆錄又問。

沒有。還沒來得及開通。嗯,在以前也沒去開通過。

那么,留張你老公的照片吧。韓警官合上硬質筆記本說。

詹燕燕隨即從背包里掏出一張照片遞給了對方。

照片是3寸的彩照,顯示是一個蓄著寸頭的肥臉男子。著裝還算得上規整,面容卻是俗不可耐,令人掃興。

將這張照片放入抽屜,韓警官對詹燕燕說:巫太太,我們一定會抓緊辦,不過要先做些核實,你先回去等消息,不會用等待多久。

出門后,詹燕燕轉坐了出租車,很快走入交警大隊門口。她在前天跟交警報過車輛失蹤,眼下想找人直接詢問一番。可詢問之后得到的答復還是那句話,正在抓緊搜索檢查,請耐心等待結果。

別無選擇只好無奈等待了。詹燕燕帶著失落再次搭上一輛出租車,接下來她希望在家里找到點遺落的線索。

出租車將詹燕燕送到一棟復式樓門口,收了錢款就轉身開跑了。詹燕燕爬上樓道后去打開房門,猛然發覺防盜鐵門并沒有反鎖。

詹燕燕滿懷疑惑地拉開鐵門,大步走進30平米的客廳,滿屋子張望。自己出門時,分明反鎖好了門的,怎么變成了這樣?

突然間,聽見從一個房間里傳來腳步聲,詹燕燕不由得驚疑地猜測,老公眼下根本沒半點消息,是什么小偷進了家里吧?

嗨,老婆,怎么才回來呀?房間里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

只見一個男人抻著衣領走入了客廳,對著愣著的詹燕燕露出笑臉說,老婆,你賣了啥東西回來了?

面前的這個男人是典型的矮個頭,體型敦實粗壯,一張肥敦敦的臉,笑的時候擠出肉疙瘩。頭上蓄著簡短灰白毛發,皮膚粗糙而發黑。一副貌相凡庸的他,很難讓人感覺他是財大氣粗的老板。

詹燕燕現出一頭霧水,像貿然間闖入一個紛繁的洞穴里。

自己從沒見過這么丑陋的男人,他居然還裝模樣地表演!詹燕燕果斷地厲聲喝問道:你是誰?為什么闖進我的家里?

那男人一臉困惑,攤開了雙手說:老婆,你開什么玩笑?難道你還在生我的氣嗎?我被一單生意耽擱了。

詹燕燕對那個男人一屑不顧,快步走向茶吧上的電話機。

突然,她驚訝地看到電話機旁放著一只銀色的鑰匙扣。鑰匙扣上有3 片銅質鑰匙。

那可是自己老公隨身攜帶的居家工具,怎么會出現在這里呢?難道是這個男人故弄玄虛擺放的?

詹燕燕猛地轉過身來,瞪大了雙眼,提高音量問旁邊的男人:嘿,你從哪里弄到這個銀質鑰匙扣的?要知道這可是老公特意定制的。

而且她非常清楚,老公是決不會讓這寶貝物件輕易離開自己視線的。

聽著女人明顯表示出質問,男人一臉失落地說:老婆,你玩夠了沒有?能不能消停一下?我才談好一單生意,別再裝不認識自己老公了。

老公?呸,真是一派彌天大謊!眼前這個男人絕不是巫超龍,誰知道他是從哪里竄出來的鬼家伙!

詹燕燕生氣地扔下鑰匙扣,疾步沖向了房門口朝外面跑。那冒牌貨男人亦步亦趨跟在她后面,像拖在身后的影子。

跑出家門口,詹燕燕突然冒出一個強烈的念頭,疾步朝前面不遠的一輛汽車跑去,那輛汽車停在樓棟門口前的杜英樹下。

她想憑借這輛汽車,跟那身份不明的男人保持一段距離。

她跑過去朝車子無意地望了一眼,腦子里頓時轟的一聲響起來——面前停著的這輛寶藍色皇冠車,眼下已擦洗得雪亮雪亮的。

再看看車牌號,沒有錯,溪AYB7749,溪AYB7749,正是自己老公的愛車!

詹燕燕深深吸了一口氣,同時不由自主剎住了腳步。

她調轉身來對后面的男人說: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你要玩什么花招,但你得告訴我——你怎么弄到我老公車子的?

那男人頓時睜大了雙眼,大為不解地問:這不一直都是我的車嗎?當然啦,太太你也能夠享用。

你給我聽好了,這輛寶藍色皇冠是我老公的愛車!

那男人皺起了眉頭,委屈地拍打著手掌說:說什么呀,我就是你老公巫超龍,車子是我剛洗好開回來的。老婆,你今天差點把我嚇得半死!

詹燕燕像發寒顫似的顫抖著身子,揮動雙手說:我要報警,你別攔著!

男人無奈地抖了抖肩膀,站著了未動,看樣子是順從女人的叫喊了。

男人態度勉強地說:好吧,你想清楚了再打電話報警吧。也許警察過來能告訴我,是什么外星人搞亂了我老婆的腦子。

詹燕燕一把撇開了與男人的對話,噔噔噔跑進了一旁的樓梯入口。

關上了臥室房門后,她繞過老公的那張睡床,拿起床頭柜上的電話撥給了西城區警察分局。

聽到話筒里傳來韓警官的家鄉口音,詹燕燕忍不住有點小激動說:韓警長,你好,還記得我詹燕燕嗎?

我在上午找你報過人口失蹤案。沒料到現在有個陌生男人闖入了我家,信口雌黃地宣稱他是我失蹤的老公。他有我老公的鑰匙和皇冠轎車,此刻他就站在我的面前。

詹燕燕分明聽得電話那頭靜靜的,韓警官似乎一時陷入了沉默,沒有回應,而從旁邊傳來一陣輕微的笑聲。

只是在臆想猜測的一剎那間,她聽得那頭有力地答道:巫太太你稍等,我馬上過來。

掛上電話后,詹燕燕下得樓來無意間瞄了那個男人。她本以為自己這么一報警,這男人就會嚇得落荒而逃。沒想到他反而悠閑地坐在沙發上,端著杯子喝起了自己動手泡上的普洱茶。

好一個混賬透頂的無賴!詹燕燕在心頭不停地狠狠咒罵道。

見女人神色怪異地瞧著自己,那男人忙說:放松放松,老婆。別搞得那么緊張兮兮的,希望警察來后能夠幫得到你。

我知道這次搬家給你帶來很大壓力,但是老婆你大可以放心,你會很快感到愉快的。我們會擁有同樣的歡樂與幸福。

那男人好語勸說的同時,詹燕燕腦際里閃出一個鏡像:二樓的老公臥室床頭柜上放了一樣寶貝——她和巫超龍在此前不久拍下的紀念照。

那張8寸的紀念照將能撕開這冒牌貨的畫皮,這惡棍必將遭到法律的嚴懲,為自己和老公討還人間公道!

詹燕燕有了一個不錯的主意,她努力對那男人擺出笑臉來,溫情脈脈地說,對不起,我得上樓去補補妝,太丟人了。

走上樓梯時,詹燕燕兩腿有些發軟。她一邊扶著扶手,一邊不停琢磨:莫非這男人是潛逃出來的精神病人嗎?

或許他在哪里綁架了自己老公,搶奪了他隨身的手提包,然后喬裝打扮一番上陣。那么他的陰謀企圖究竟是什么?

詹燕燕沉下氣來走向老公臥室,來到床頭柜前,拿起那熟悉的檀木相框。只是稍稍瞄了一眼,她的心就如一顆石子墜入峽谷的湖底。

那張紀念照上,自己頭戴白色蕾絲紗帽,笑容可掬,傍在肩旁的男子則掛著滿意的微笑。她不禁叫道,這男子的圖像分明就是樓下那冒牌貨!

這個家伙到底在自己住所里搗騰了多久?難道他采用了什么變臉術來迷惑自己和世人嗎?詹燕燕驚慌地揣測著。

 

2

 

一個早先消散的變臉傳聞,頃刻間浮現在詹燕燕的腦海里。想不到那么荒誕無稽的事情,竟然真正會發生在自己的眼前!

詹燕燕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大驚失色地將相框扔在地上。那個心愛的相框哀憐地趴在地上,此刻已是遍體鱗傷不忍目睹。

正如詹燕燕所懷疑猜測的那樣,眼前的這個冒牌老公正是由范子良所扮演的。范子良少了點底氣,偶爾不免擔心自己穿幫。

范子良聽見樓上發出奇怪的聲響,連忙起身朝二樓跑去。

可是,任憑范子良怎么低聲下氣請求女人開門,卻怎么不見動靜。范子良在房門口滯留了一會,搖頭興嘆地退下樓來。

剛剛走到樓梯口,范子良聽得房門外響起了門鈴聲。他當即知道來了警察,搶在第二遍鈴聲前打開了房門。

出現在房門口的是韓警官。范子良尷尬地沒有言語,只朝二樓上面指了指。韓警官不知就里,跟隨著他大步走上樓去。

詹燕燕聽出了是韓警官敲門,放開了臥室門。韓警官走進來后,詹燕燕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下就靠在了他的身旁。

聽罷詹燕燕的一番訴說,韓警官轉過身來問站在房門口的范子良:在此之前的兩個小時里,你都在哪里做什么?

范子良笑笑擺擺雙手說,警長,我在家里整理東西呀,我們從北城區搬過來才1個月,由于事情太多,都沒及時收拾好。

在前天的早上,為了一只菱形魚缸的擺放,發生了小小的爭辯。我原以為這事兒早結束了,不曾想還鬧出了一出荒唐戲。

范子良講述到這里,目光捕捉到了地上業已摔破了的相框。

他幾步走向那個已散了架的相框。他指了指地上摔碎了玻璃框說,警長你看看,這個就是我們不久前補拍的紀念照。

韓警官明白范子良是在演戲,便朝那相框走了過去。他彎腰撥開了破碎的玻璃,拾起里面的照片仔細地打量著。

詹燕燕見此情景忍不住喊道,警長,這男的一定動過手腳,這照片根本是偽造的!哎呀,這家伙在無恥掩蓋自己罪責!

范子良難為情地瞟了眼韓警官,轉而向對面的詹燕燕溫和地說,老婆,你得面對事實啊。我能偽造這所有的身份證件嗎?

說罷,他從手提包掏出個咖啡色皮夾子,一把遞給了對面的韓警官。韓警官下意識用手掂了掂,仿佛在估量貨品的比值。

一見到韓警官掂量的那個物品,詹燕燕的眼里立刻冒出亮光——那是巫超龍上個月生日的時候,自己送給他的海豚牌錢包。

韓警官例行檢查拉開了錢包,從里面取出了3張證件。3張證件上都寫有巫超龍的姓名,3張照片都顯示是這男人的頭像。

詹燕燕覺得自己要氣暈了,眼前出現一片灰蒙。好在她迅速穩住了神,回想起上午報案時,給過韓警官一張老公的照片。

由于老公不怎么愿意多拍照留影,眼下這是唯一的一張照片了。于是詹燕燕如是這般地告訴一旁的韓警官。

誰知韓警官無奈地搖搖頭,皺眉瞥了詹燕燕一眼。他從上衣胸口袋拿出一樣東西,朝一旁的詹燕燕慢慢遞過去。

詹燕燕上前漫不經心瞄了一眼,頓時噤若寒蟬。大白天碰到了活閻王了,照片上分明顯示的也是這冒牌貨的鬼頭像!

真是咄咄怪事!這張照片還是自己出門時從老公抽屜里翻出來的。難道這個丑陋的家伙早就暗地里下了黑手?

想著一系列瘆人可怖的情景,詹燕燕驚詫得張口結舌,面無血色。范子良替她接過照片,對韓警官裝模作樣笑了笑。

韓警官瞄了瞄神形具備的范子良,嘴角含著一絲微笑說,巫老板,詹燕燕是你的二任妻子吧?

范子良臉色有些不自然,自我解嘲地說,由于還沒確定婚禮地點,還沒來得及辦正式婚禮,不過怎么說應該算是吧。

韓警官瞧了眼他們兩人,不爽地說,現在事情顯然清楚了——丈夫對妻子是夠體貼的,而妻子顯然是被寵壞了。

叫我怎么說才好哩?韓警官將目光投向了詹燕燕說,巫太太,我并不欣賞你為一點雞毛蒜皮而輕意動用警力。

說完,韓警官理了理頭頂的警帽,對著他們隨意揮揮手大步走了出去。他走出的腳步聲,聽起來是那么有力而匆忙。

墻上的時鐘聲敲響了1 點,范子良瞅了眼呆立一旁的詹燕燕說,老婆,你餓壞了吧?你稍微等一下,我去外面飯館賣點回來。

范子良的腳步聲漸漸遠了,詹燕燕抱著腦袋呆在那里。一陣陣撕裂的頭疼,猛烈襲了上來,她不覺倒在了自己的床上。

不到昆侖山崩塌了,她詹燕燕斷不會相信這冒牌貨就是老公。也許韓警長被什么人賄賂了,同流合污,在一起編制迷局?

到底怎樣才能徹底揭穿這冒牌貨呢?詹燕燕再也躺不安穩了,她六神無主地走入客廳,來來回回地胡亂兜著圈子。

一股幽藍之光閃耀了詹燕燕心頭,她猛然間想起一個人——老公的姑媽。好在姑媽住在南城區老街,找起來還算便利。

不過,姑媽和自己的關系一直很僵,到眼下也沒什么轉化。自己花了許多心思去打動姑媽,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姑媽是老公唯一在世的長輩,老公逢年過節總會去探望。盡管自己也不時隨同前往,但姑媽對她顯得生硬又冷淡。

姑媽總覺得自己和老公在一起,是專圖他的錢財。她曾多少次告誡親侄子,可老公看中那我的酒窩臉,執迷不悟,依然和自己走在一起。

巫超龍告訴過自己,說他姑媽對聲音極為敏感。說她光憑聲音就能辨別得出真和假,不管怎么偽裝也休想蒙混過關。

詹燕燕不想再無謂地猶豫了,忙起身拿過床頭柜上的電話,撥了姑媽的號碼。不一會對方接了電話高興地問:是龍龍嗎?

是我燕燕呀,姑媽,你好。好久沒問候你老了,最近身體還好嗎?

是你,詹燕燕。姑媽的語氣霎時變得生硬:你要做什么?

姑媽的冷淡態度并沒有讓詹燕燕不爽,她反而大為高興。

姑媽一下就聽出了自己的聲音,表明她的聽力挺好的。詹燕燕微笑地說,姑媽,有人想和你說話。你老等著,我去叫他。

緊接著,詹燕燕輕輕將電話擱在一旁,大步跑下樓去朝下面瞧了一眼,見范子良已經提著便當返回來了,便嚷道:喂,有人打電話找你,她等著你回話。

范子良將買來的便當對她晃了晃,詹燕燕瞄也沒瞄根本沒搭理他。范子良只好拿起樓下電話分機話筒,說:姑媽嗎?我想死你了。好長時間都沒拜訪你老了,都是在瞎忙乎,對不起啊。

這男人這么自如地回話,竟然還知曉是姑媽接電話。見到這么奇怪的情景,詹燕燕呆立在樓梯入口,百思不得其解。

必須當面聽到這部電話機傳出的聲音,是姑媽本人的。詹燕燕下意識身子一緊,一個急沖鋒貼近了范子良手下的電話分機。

沒想到范子良竟然按開了免提,座機里傳出了姑媽熟悉的語音:龍龍,好久都沒見面了,姑媽怪想的,你什么時候過來呀?

難道姑媽年事已高突然失憶了嗎?還是她故意成心跟自己賭氣呢?詹燕燕越想越惶惑,恨不得立馬插翅飛過去勸誡她。

詹燕燕到底撐不住了,氣鼓鼓地從范子良手里奪過話筒,加大了語氣說,姑媽,你老醒醒,這人根本不是什么巫超龍!

姑媽卻依然故我,生氣地責怪道:詹燕燕,你到底在玩什么名堂?

范子良倒是態度很平靜,說,姑媽,都是我不好,你老別生氣,燕燕最近有些不舒服。你老現在身體狀態怎樣了?

姑媽忍不住漏了點口風,說,在頂上個禮拜,我不小心摔了一跤。不過你別擔心,只是一點輕傷,現在沒什么事了。

姑媽和范子良閑聊了幾分鐘,然后互相道別。詹燕燕從免提里聽得真真切切,確實是姑媽的聲音,沒什么差別變化。

只不過,詹燕燕仍然覺得惴惴不安。她的臉色變得難看極了。要知道,這男人說話的語調半點兒也不像老公的。

簡直太不可思議,真是天方夜譚!詹燕燕的心像起了團野火,燒得她焦急而惶恐。她不停地撕扯著頭發,痛苦不堪。

就算這冒牌貨能賄賂別人,但他絕無可能賄賂姑媽。自己跟姑媽雖然接觸不多,但一旦接觸后,立刻就判定她對老公有多么摯愛。

是啊,姑媽無償地無條件疼愛著巫超龍,豈能會允忍這樣“偷梁換柱”的鬼把戲!除非——是老公說服姑媽讓她故意這樣!

這樣不近人情的推測雖然荒誕不堪,卻是經得起推敲的解釋。為著那個目標,再無其他選擇,詹燕燕鼓起勇氣決意試一試。

詹燕燕很快打扮好了自己,她不意偷偷瞄了瞄范子良,可是已不見他的身影。他沒跟自己打招呼,他絕對是做賊心虛了!

令人十分奇怪的是,那輛寶藍色皇冠車,竟然還停在那棵杜英樹下。當詹燕燕來到它身邊時,她已經利落地打開了車門。

往車廂里一瞧,詹燕燕頓時大為驚詫。車內定制的酒紅色內飾,居然不翼而飛!車子雖然內廂里毫無差異,內飾卻是咖啡色的!

詹燕燕當下判斷到:要不這臺車是弄來的假冒貨,要不這車的內飾因某個原因掉包。那男人放棄車子不用,是擔心再次惹火上身。

真相的曙光已經不遠了。現在完全可以說,那男人根本不是巫超龍!

這讓詹燕燕稍稍感到有點安慰,不覺松了口氣。但很快的,她又瞬間感到恐懼不安:莫非真的是巫超龍在背后策劃了一切?

詹燕燕不覺思忖了一下,自己也不能用這臺寶藍色皇冠車。她走出社區,打出租車來到街頭一個電話亭,將電話打給了叫“光頭蛇”的人。光頭蛇在“鸚鵡洲”大酒店一帶做中介生意。

“鸚鵡洲”大酒店是家綜合性酒店,頗有盛名。在一次酒店牽頭的酒會活動中,光頭蛇接觸到了詹燕燕。詹燕燕是這酒店夜場的女招待,風姿撩人,笑容可掬,勾搭她的男子從不缺少。

 

3

 

詹燕燕在南大街“桃花島”茶餐館見到了光頭蛇。這家店子喝茶飲酒吃飯棋牌上網都有,客流量很大。兩人找好座位坐下來后,把著茶杯吃著點心開始交談。

光頭蛇先恭喜了詹燕燕找到了大靠山,榮華富貴坐享其成。接著,他唾沫橫飛地夸自己手下做活漂亮利落,讓詹燕燕實現了夢寐以求的愿望。

詹燕燕放下手中飲杯冷冷地說,給她做的那一票失手了!

光頭蛇以為她是要耍賴,想賴掉該要付給的款子。可詹燕燕臉色大變地強調了事實,說巫超龍眼下活得好好的,還招惹了警察上門!

燕姐,你給我兩個鐘頭,我光頭蛇一定給你滿意的結果!如果你達不到滿意,你就一把火燒了我的店子!光頭蛇拍著桌子發誓般地表了態。說這句話時,看得出他逞橫刁蠻的一面。

詹燕燕從桌子旁站了起來,木然地對他說,報酬一分也不欠你的,甚至可以追加。此次并非有意為難你,就給你半天時間,總該有個靠譜的答復吧。

她想憑借這個光頭蛇卸掉心頭塊壘,這事早在10天前就跟他談妥了。本來她就擔心事情辦砸,因而不想付大把定金,現在是火燒眉毛了,不得不割肉拋掉!

光頭蛇的手下有個飛鏢手,一枚飛鏢耍得出神入化。有次飛鏢手夜色中誤傷了某個店員,結果經光頭蛇出面掏錢擺平,免除了他的牢獄之災。這次由飛鏢手出手,只要他將飛鏢浸毒發射,巫超龍自會魂飛西天。

只是要想做得神鬼不知天衣無縫,就得考慮飛鏢發射受限因素。距離太遠失去作用,距離太近難以脫身。那剩下的問題就是,由誰將巫超龍引入那個伏擊點呢?

既要將他成功引誘而入身中飛鏢,又要輕而易舉擺脫嫌疑。這雙重的兩難選擇,一般人既難以物色,也不堪勝任,看來唯有詹燕燕自己擔綱。這樣既節省一筆費用,而且保險系數更高。

光頭蛇替她劃算好了如意算盤后,她只好親自披掛上陣了。

誰又能料得到,正如俗話所說的人算不如天算,或許老天爺不該絕掉巫超龍,他居然僥幸地逃脫了命中一劫。

 

4

 

詹燕燕不敢回到那個令她害怕的居所了,找了一家小型賓館住下。她在這里坐臥不寧地等待好消息快快來臨。大約等待了7個鐘頭以后,詹燕燕一直沒得到光頭蛇的報告。

燕燕徹底明白了,白白消耗了7小時的寶貴時間。光頭蛇那頭毫無可能力挽狂瀾了,自己也無可能去糾纏他弄個好處來。現在唯一的指望是,自己再次去那個引誘伏擊點,借此尋找出其中的破綻來。

出租車將詹燕燕帶到一條小巷的入口處,在原地轉了半圈走了。這條小巷是通向火車站的近道,到了夜晚來往行人并不多。小巷的周圍是低矮的舊樓房,大都由外地的打工者租住。

小巷的前面是條岔路口,向左轉的路是條更冷僻的巷道。詹燕燕那天說有緊缺貨源要轉手,將巫超龍誆到了這里。

接下來由飛鏢手完成余下的計劃,他已藏在此地。當時,她分明聽得巫超龍哀叫了一聲,又在暗角處瞧得他倒在了地上。

由于她當時想急于脫身,并沒去瞧個分明。只是單方面相信了光頭蛇的話,人已死在了前來救險的救護車上。至于人送往了哪家醫院,有否落實了死亡人信息,詹燕燕一切都蒙在鼓里。

詹燕燕急沖沖走到了巫超龍當時倒地的那塊地面,這塊地面凹凸不平,甚至有碎磚頭橫亙在路上。詹燕燕俯下身子撿起一塊碎磚頭,走到旁邊有亮光的窗口下,反復打量,看看上面有否血跡。

“一場并不高明的演出該結束了,詹燕燕女士。”詹燕燕身后不遠處憑空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詹燕燕驚恐得往后一退宿,身子隨著碎磚頭跌在了巷道上。在她撐起身子爬起來時,3個身著便裝的男子,大步走了過來。

他們將雪亮的手電光亮打在詹燕燕腳下,讓她不由得感到一陣寒意。她不禁大感意外,詫異不已,呆在了原地一動未動。

兩張極為熟悉的面孔出現在詹燕燕面前,站在距她人體最近的人就是韓警官!此刻,他那清瘦的臉龐涂上了一層寒霜。

詹燕燕沉住氣故作鎮定,像在說明剛才的舉止,故意呵呵了幾聲說,我的戒指不留神掉在地上了,就拿起了那塊石頭。

韓警官語氣嚴肅地說:蹩足的戲份用不著加碼了,誰會在這里又在夜色中,拿起一塊碎磚頭在燈光下瞧個明白呢?

3天前,巫超龍被謀害的那晚,我們在醫院搶救時檢測出了是飛鏢射殺的。至于是誰派遣了隱藏的射殺手,又是誰設置了就范的伏擊地點?犯不著我來揭開這帶血的謎底了吧。

另外那張熟悉的面孔也說話了,這張面孔更加讓詹燕燕心驚肉跳——他就是冒名成巫超龍的男子!

詹燕燕女士,放明智些,不用再磨蹭了,到警察局去打開你的秘密匣子吧。那個冒名的便裝男子帶著譏諷地說。

站在一旁的一個闊臉警察,走過來揮揮手道,走吧,女士。

在那個很不情愿的座位上,詹燕燕身不由己地坐了下來。

坐在對面的闊臉警察,指指坐在一旁的演員范子良,語氣有些不悅地說,詹燕燕,好好看看他,難道沒有話要說嗎?

詹燕燕故意沉默不語,翻著眼皮望著頭頂前的天花板。其實,她哪里能知道,范子良作為警方特邀的陪審出席了審訊。

就在醫院的那個夜晚,被送到搶救室的巫超龍,氣息奄奄,顫抖著口舌,在病床上說出了他姑媽的電話號碼。警察接著登門探訪,告訴了姑媽她侄子所遭遇的事,并努力勸慰老人。

姑媽平穩了情緒后,不由分說指出嫌疑人就是詹燕燕。她說詹燕燕所做的一切,都是圍繞著謀奪財產伺機而行。姑媽說得那么肯定確切,簡直不容一點排斥或否定。

姑媽的這種陳述呼應了韓警官此前的判斷,達到了不謀而合。有了這樣一致的視點,韓警官的動機分析有了參數依據。那些讓詹燕燕極為擔憂的男人生前的財務賬目,不要說固定資產,僅是保險公司出示的保險單上,就有5 百萬的人壽保險……

詹燕燕還在負隅頑抗,賭氣說道,我和巫超龍事實婚姻才3個多月,根本不知道這筆保險。再說,他不是還有養子嗎?

你確實自以為得意,可你的高明還是紙不包火。旁邊的那位闊臉警察說道。警方一面不僅僅追蹤了你的行蹤軌跡,而且也追蹤了巫超龍生前的重要歷程,包括收養養子的背后的內幕。

警方正是從這養子身上,發現了他某些令人費解的舉止。從而逐步掌握了巫超龍背地走私的一些證據,對于這個證據鏈上的人正進一步摸排。這個秘不宣人的勾當,你也通過養子捏住了他的命脈。但你的胃口貪得無厭,巫超龍態度強硬極力抗拒。

韓警官喝完了茶水,插過話說,你裝模作樣向警方報告失蹤,施放煙霧,借此將案情引入迷途,曾經讓偵破一度陷入僵局。

但撥開烏云見太陽,我們局座的一句話打開了另一條思路。那晚上夜班歸來的打工者,看到了倒在小巷路上的巫超龍。警方接到報警趕到后,發現了巷道入口處停放的寶藍色皇冠車。

這輛車子當時是門窗關閉,所有運行系統也停止了,甚至連車鑰匙也被拔掉了。從這個停放狀態來看,車主直接將這里當成了停放點。接著,按預測的那樣,車鑰匙果然在遇害人身上。

遇害人處于昏迷狀態,警方當即駕駛這輛皇冠車,將遇害人送往了醫院,盡到最后的人道關懷。因而,遇害人胸口的血不免沾染在車廂里。為展開下一步偵破,警方對車內做了點手腳。

最大的疑點集中在你身上后,警方特別邀請了演員范子良。

他的體型和巫超龍不謀而合,而臉型的翻版也不成問題。至于口音的誤差,警方也顧及不上,同時也能形成心理壓力,迫使你早點暴露出本來面目。因為你的這一套詭計,并不是你獨自計劃的。

詹燕燕心有不甘,緊鎖著眉頭問韓警官,所以,你們警方是想讓我以為巫超龍仍然活著,從而借此引出失蹤背后的線索?

韓警官揶揄地沖著面孔姣好的女人說,詹燕燕,你或許此刻還惦記著那光頭蛇吧?你大概還等待他的什么最后答復吧?

想必到了這里,你若是清醒一點,就不難明白,光頭蛇他永遠無法向你交差了!此刻,他在這里的待遇并不會比你好受!

光頭蛇倒也痛快,已交代了制造謀害巫超龍的罪行。警方早就掌握了那飛鏢高手的劣行,直到犯罪的行徑。光頭蛇也供出了你身后的操縱人——“鸚鵡洲”大飯店總裁,你那個帥哥情人!

還有那位巫超龍的養子,過慣了養尊處優的生活,雖然他并沒參與其中,但他的重大過失也將會在人生中,濃重地抹上極不光彩的一筆。

如同從華麗的臉上無情地撕開丑陋的畫皮,詹燕燕耷拉著鬢發飛云的頭顱,露出毫無血色的臉龐,像游蕩于暗夜中的幻影。

她在審訊筆錄上無奈地瞄了一眼,然后在后面草草簽上了她的姓名。

詹燕燕垂頭喪氣地被帶離了審訊室,韓警官當即感激地站起了身,向一旁的范子良伸出了雙手。范子良也很興奮地雙手相握,或許是激動之故使得他的眼眶濕潤了,臉色泛出了一層紅光。

韓警官話語昂然地說,范先生,很感謝你的出色表演,你沒有辜負組織對你的寄望,讓這次失蹤案獲得了初步成效,值得大書一筆。我們隨即會報告上級,將聘請你為一名榮譽協警。這是一份十分可貴的榮譽,值得范先生擁有!讓我們衷心祝賀你!

眾人熱烈的掌聲響了起來,韓警官高興地揮手示意,趁興說道:同志們,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下一步,我們將會有更強勁的獵網行動。作為聘任的榮譽協警,范子良先生,你等待好消息來臨吧!

 

寫作者:陳文赤,網名:沉語落言等 湖南省臨澧人。株洲南車集團分公司退休,荷塘區文聯作協會員。80年代參加“全國職工文學創作講座”函授培訓。90年代參加《株洲日報》副刊培訓班,發表小說散文數十篇。獲“陀螺文學網”賽事優秀獎。“西部文學論壇”小說、故事精品數篇。獲“墨舞紅塵文學網”六周年賽事,小說2等獎。“中財論壇”小說散文精品與計酬作品數十篇。株洲市荷塘區文聯“清風”文學賽事2等獎,區文聯作協公眾號發短篇小說數十篇。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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