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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居住的街道

 1、
 花木鎮是一條由內到外都散發著古韻的街道,青石小巷,灰墻黛瓦,仿若是透過歷史的帷幔,幽幽走來的書香女子。花木鎮也像是一朵遠離紅塵低調盛開的花,吸引著如蜂蝶般的游客造訪。
 一個長相清秀的小男孩駐足在一個手工風鈴的店鋪前,對著絳紅色木窗邊的一個蜻蜓形狀的風鈴發呆。
 “你怎么跑到這來了,媽媽找了你好久。”母親小跑著來到小男孩身邊蹲下,扶著他的雙臂說道。
 “媽媽,我要買這個風鈴。”小男孩的目光仍舊停留在蜻蜓風鈴上。
 母親牽起他的手,進入店鋪。
 店鋪里燈光幽暗,除了懸掛著四周墻壁上的風鈴,不見一人。母親喊了好幾聲才從里間走出來一個美麗的女子,只是她美麗的臉上看不到一絲笑意,她的眼中也尋不到一絲溫暖,仿若一個寒潭。
 “您好,我們想買那個蜻蜓風鈴。”母親指著窗邊的風鈴說道。
 女子叫柳霜霜。她的目光緩緩移動到風鈴上,她原本寒潭似的眼睛里頓時變得清澈而溫暖。她專注而深情地看著那個風鈴,好似那個屋子,甚至整個世界只有她和那個蜻蜓風鈴存在。
 “這個,不賣。”柳霜霜幽幽地答。
 
 2、
 在風中搖曳的風鈴,帶著柳霜霜帶著花木鎮,穿越時光隧道,回到七年前。
 柳霜霜是整個花木鎮公認的鎮花,不但人長得清秀可人,性格也是嫻靜安雅型,更重要的是她有一雙靈巧的手和一顆細膩的心。柳霜霜擅長制作風鈴,貝殼的,小玻璃瓶的,她編制的風鈴材質和形態都很特殊精致。她所經營的那個風鈴小屋,里面掛滿了隨風舞蹈歌唱的風鈴,是花木鎮最靚麗的一道風景。
 柳霜霜自幼喪母,一直與父親相依為命,父親是花木鎮的赤腳醫生,常年奔波在花木鎮的街街巷巷,行醫施德。可是天有不測風云,柳霜霜永遠也忘不了那個深秋風雨交加的夜晚,父親出診去了,天黑了還沒回家,柳霜霜有些擔心,關了風鈴小屋的門,撐著傘去迎接父親。快到挽風橋的時候,柳霜霜聽到了父親的呻吟聲,透過幕布似的雨簾,她看見父親臥在橋頭的泥潭里,他的身邊有兩個男人正在翻父親的藥箱和口袋。柳霜霜扔下傘,一邊跑一邊大聲喊:“爸!”因為心慌,被一個石頭絆倒,摔了一跤,等她爬起來的時候,那兩個男人已經逃之夭夭。
 父親受了驚嚇受了傷,又因為淋了雨受了寒,那日以后開始一病不起,他治病救人一輩子,卻最終沒有救活自己,留下孤獨的柳霜霜,撒手人寰。
 柳霜霜悲痛難耐,雖然她還繼續編織風鈴,經營風鈴小屋,但是她的風鈴和她一樣,也漸漸沒有了靈性,聲音也不如往日的清脆好聽。
 直到一個男人來到花木鎮,闖入柳霜霜的生命中。
 那天黃昏柳霜霜買好風鈴的制作材料,在路口轉彎的時候與一個奔跑的男人撞了個滿懷,那些小鐵管小鈴鐺類的叮叮咚咚地撒了一地。
 “對不對,對不起。”男人一邊幫忙撿拾地上的東西放入柳霜霜的提籃,一邊道歉。
 “沒關系。”柳霜霜蹲著身子,并沒有看男人的臉。
 撿好之后柳霜霜低著眉繼續往回走。男人站在那兒怔了一小下,然后說:“等等!”柳霜霜慢慢地轉過身子,用疑惑地眼神看著男人。
 男人走近柳霜霜,問:“花木鎮附近是不是有一座橋,請問你知道怎么走嗎?”
 柳霜霜這時才看清楚了這個男人,那是一張輪廓分明的臉,年歲不大的眉宇間卻透著聚斂的滄桑。
 柳霜霜答:“你找的那座橋應該是挽風橋。”想到挽風橋,就想到了父親,柳霜霜的情緒一下子低落起來,思緒也飄出去好遠。
 “請問挽風橋怎么走?”男人繼續問。
 “哦,”柳霜霜回過神來,攥了攥手中的提籃,然后指著西街的一邊說:“走到頭,左拐就能看到。”
 男人順著柳霜霜手指的方向看了看說:“好的,謝謝你了!”
 柳霜霜點了一下頭,轉身繼續走。
 夕陽那暖黃的光暈將花木鎮披上了一層金色的外衣,也將柳霜霜的后背照得熠熠生輝,男人望著柳霜霜的背影,沉吟了好一會才朝西街走去。
 
 3、
 再見到那個男人,是在第二天的下午,柳霜霜正坐在風鈴小屋里的木凳上心不在焉地穿著風鈴。
 男人站在小屋的木窗邊,趴在窗欞邊看著里面的柳霜霜,好一會才突兀地問:“請問你這里招工嗎?”
 柳霜霜驚詫地抬頭,看著這個男人好一會沒說出話來。
 男人走進屋子,伸出笑著說:“我叫金棟,很高興認識你。”
 柳霜霜感覺到這個男人是來故意搭訕的,因為他臉上的笑容只是來自臉上,并非來自心里,柳霜霜沒有起身,更沒有伸手,冷冷地答:“不招,抱歉。”
 金棟對柳霜霜的話并不感到意外,他在屋子里踱了一會,看了看那些風鈴,然后拿起一個蜻蜓風鈴仔細地觀摩起來。蜻蜓風鈴如其名,是蜻蜓的造型,眼睛是兩粒大珍珠,身體是用貝殼粘連的,翅膀用紫色的藤條編織起來后,垂下很多流蘇般小鐵管,稍有擺動,就會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金棟拿著風鈴走到柳霜霜跟前,眼神卻仍舊盯著風鈴,“請問這個多少錢?”
 柳霜霜所有的風鈴作品中,她最愛這個,一直也舍不得賣。看著金棟對著蜻蜓風鈴發呆的樣子,她知道,他是真心喜歡的,對于自己創作的東西,遇到一個真正欣賞的人,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于是破例忍痛割愛。
 “15塊。”柳霜霜說。
 金棟買好風鈴后,并沒有走,而是安靜地坐在一邊看柳霜霜制作風鈴。柳霜霜因為他的注視而顯得拘謹,于是制作的時候不是出錯就是打翻零件,甚至在給貝殼鉆孔的時候戳了手,那些殷紅的血順著指尖滴落。
 做這種手工活,經常傷到手,所以在柳霜霜常年將藥箱帶在身邊。柳霜霜正準備去翻藥箱,金棟猝不及防地拿起她的手,吸吮她流著血的手指。柳霜霜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著了,呆站在那兒好一會沒有緩過神來。
 金棟在給柳霜霜貼創口貼的時候,發現了柳霜霜傷痕累累的手。
 他用責備地口吻說:“手是女人的第二張臉,你怎么不知道保護?”
 柳霜霜抽出手,“我的手怎么樣,和你有關系嗎?”
 天色漸晚的時候,柳霜霜關了風鈴小屋的門,去街角的傻瓜面吃面。斜陽晚照,風揚起柳霜霜的裙擺,走在后面的金棟看著柳霜霜的背影,眼中不自知地流露出悲傷,就在他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緒,準備離開的時候,柳霜霜猛地回頭,厲聲問:“你到底想干什么?”
 金棟轉頭躲開柳霜霜的目光看了看別處,平復了一下情緒后說:“沒想干什么,就是想保護你。”
 柳霜霜不屑地一笑:“保護我!真是笑死人。”然后扭頭繼續走,想想又回過頭來說:“我警告你,別跟來,不然我喊人了。”
 金棟果真沒有再跟來,柳霜霜不知為什么突然感到一點小失落,看著手指上金棟幫著貼的創口貼,思緒變得游離,連她最愛吃的傻瓜面也變得索然無味。
 
 4、
 金棟在風鈴小屋斜對面的一家畫廊找到了工作,除了幫老板裝裱書畫以外,閑暇時間也和老板學習畫畫。下班后,金棟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風鈴小屋度過的,從此金棟不再讓柳霜霜做容易傷手的活計,他總會命令式地讓她放著等他下班來做。
 柳霜霜無數次猜想,金棟這樣對自己到底是為了什么?喜歡自己?似乎不太像,比起喜歡,他更像一個哥哥,是在照顧呵護自己。
 金棟的熱情捂熱了柳霜霜冰凍的心,柳霜霜聽到了內心寒冰破碎的聲音,并融化成一條帶著暖意的河流,從心底流露到了臉上,開成一朵朵嬌麗的花兒。
 一次在傻瓜面的露天攤上,金棟吃著面條問柳霜霜:“為什么叫傻瓜面?我看老板并不傻啊?”
 柳霜霜笑著說:“不是因為這個,是因為這個面連傻瓜都覺得好吃,真正好吃的東西,并不是讓口味挑剔的人覺得好吃。”
 金棟點點頭,“恩,有道理。”然后看著柳霜霜說:“看來來吃傻瓜面的人都是傻瓜。”
 柳霜霜臉上的笑容突然就僵住了,她想起了父親。父親第一次帶她來吃傻瓜面的時候,她也說過同樣的話。為了掩飾悲傷,柳霜霜問:“對了,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找挽風橋干什么?”一說到挽風橋,柳霜霜才知道自己換錯了話題,她又想到了那個風雨夜,那讓人永生難忘的一幕。
 金棟大抵是被柳霜霜的情緒傳染了,他的語調也變得低迷:“我去橋那邊的村莊找一個親戚,忘記了路,只記得有一座橋。”
 柳霜霜的眼中含著淚:“哦。”
 金棟付了面錢,牽起她的柳霜霜的手說:“我們走吧。”
 兩個人并肩走在一條開著丁香花的小路上,花香在濃春的夜色里氤氳,二人一路無語,只有彼此的心跳和呼吸聲,還有兩邊的石縫里夜蟲的鳴叫聲。
 柳霜霜打破了沉寂,第一次對金棟說起往事。她說因為母親去世的早,她沒有太多的記憶,家的溫暖都是父親給她的,父親走后她突然覺得沒有了父親的這個世界冷如寒窖。柳霜霜說起那個風雨的夜,說起后來病床上的父親是如何放心不下她,泣不成聲。
 金棟停下腳步,望著柳霜霜顫抖的背影,他很想奔跑過去擁她入懷,安慰他這個世界還有他,他會給她溫暖。但是他沒有這樣做,這個想法只是在他的心中久久盤旋著,成了隱痛。
 那天以后的柳霜霜和金棟互換了角色,柳霜霜變得越來越熱情,而金棟變得越來越冷漠。雖然他仍然一下班就來風鈴小屋幫忙,也會陪著她吃傻瓜面,送她回家,但是他的臉上少了往日的笑容,變得更為憂郁深沉。柳霜霜想不明白,金棟這樣反常到底是為了什么,或者說,他最初硬生生地闖入自己的生命中,是為了什么?
 
 5、
 柳霜霜生日的那天,金棟買了一束玫瑰去風鈴小屋,那是柳霜霜有生以來第一次收到玫瑰,她很高興,邀請金棟去了她家。雖然柳霜霜的家和風鈴小屋相隔不遠,但這是金棟第一次去,以前他只是送她到院子外面,柳霜霜沒有主動邀請過他,他也沒有主動進去過,仿若那個院子的圍墻,就是他們之間那一道無形的心墻。
 金棟在廚房忙著,他說要親自給柳霜霜做生日晚宴,柳霜霜則在客廳用心地插那些玫瑰,幸福在她的臉上洋溢。金棟透過廚房的玻璃門看著柳霜霜,突然一顫,手中的碗就掉下摔碎了。
 柳霜霜小跑著進來,“怎么了?沒傷著吧?”金棟搖搖頭。柳霜霜推出廚房,笑著假意責怪:“還是我來吧,一個大男人笨手笨腳的,你去呆著。”
 金棟參觀柳霜霜的家的時候,不小心就進了柳霜霜父親曾經的房間。房間雖然沒有人居住,但是里面一塵不染,里面的陳設也保持著柳霜霜父親生前的樣子擺設的,由此可以看出,柳霜霜和父親的感情多么深,對父親的死有多么難以承受,她還沒有放父親走。金棟站在柳霜霜和父親的合影照的前面發呆的時候,柳霜霜走了進來。她站在金棟的身后,輕聲問:“你說死去的人靈魂會不會因為舍不得愛的人而留下來不走?”
 金棟看著照片沒有回答。
 柳霜霜自言自語:“一定是的,不然我怎么總能看到我爸的身影,聽到他關心的話語。”然后對金棟說:“飯快好了,你如果著急的話去看一會電視吧!”
 金棟坐在客廳里,電視是開著的,他卻什么也沒有看進去。于是拿了紙筆,透過朦朧的玻璃門,給柳霜霜畫了一幅側身的素描。線條簡單朦朦朧朧的畫像,卻將柳霜霜的氣質和神韻完完全全地再現了出來。
 那餐飯金棟喝了一些的酒,微醺的他開始向柳霜霜訴說有關自己的事情。原來金棟也和柳霜霜一樣,自幼在單親的家庭環境里成長,他的父親去世得早,從小與哥哥母親相依為命,而母親又體弱多病,常年抱病在床,于半年前去世。說到母親去世,金棟也情難自制,不停地抽噎著。柳霜霜擁著金棟,像個母親一樣撫摸他的頭發和背。
 早晨醒來的時候,金棟發現自己躺在柳霜霜的床上,他嚇得驚坐起,好在衣著完好,他松了一口氣,只是頭痛難耐,怎么也想不起昨晚發生的事情。
 柳霜霜已經熬好了粥在等金棟。金棟尷尬地坐下,支支吾吾地說:“不好意思,昨天酒喝得有點多,失態了。”
 柳霜霜倒是很從容地說:“喝多了,正常,不過也沒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你別放在心上。”
 金棟喝了一口粥,如釋重負:“那就好,那就好。”
 柳霜霜看著金棟,思緒回到了前一天的晚上。醉醺醺的金棟躺在柳霜霜的懷里,不停地念叨著:“你會原諒我的,對吧?”柳霜霜狐疑地問:“原諒你什么?”金棟卻沒有再說話,睡了過去。柳霜霜看著熟睡的金棟,想著他脆弱的一面,她決定好好愛眼前這個男人,彼此在這個失去親人的人間溫暖地生活。
 
 6、
 那天分別以后,金棟有好些天都沒有來找柳霜霜。
 每天都相見覺得無所謂,一旦分開那徹骨的思戀就會充斥在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里,告訴著柳霜霜她有多愛金棟。
 柳霜霜不想去找金棟,即使她因為想他而茶飯不思,但是她想試一試金棟是否是真的愛著自己,如果愛,他會因為思戀先來找自己。
 愛情的世界里,總是愛得更多的那個人付出更多一些,妥協得更早一些。柳霜霜承認自己是愛得更多的那一個,她去畫廊找金棟,卻沒有見到,畫廊的工作人員說金棟和老板一起去異地了,大概還有幾天才能回來。
 柳霜霜失落地回到風鈴小屋,對著金棟給自己畫的那副素描發呆。
 就在這時,一個長著絡腮胡子的中年男人站在風鈴小屋的門口思量了好一會。柳霜霜問:“請問是不是買風鈴?”
 男人支支吾吾地:“哦,我不是買風鈴,我是來找金棟的,我是他表叔,請問你認識他嗎?”
 “認識,您怎么找到我這兒來的?”柳霜霜疑惑地問。
 男人欣慰地:“你的風鈴小屋在花木鎮誰人不知呢!”然后又補充道:“我住在挽風橋那邊,金棟那時候來找我,向我打聽一個醫生,我聽他說的外貌特征年齡,應該是說你父親,但是我知道柳醫生已經去世了,所以我讓她來這兒找你。”
 柳霜霜想起來第一次見金棟時他找挽風橋的事情,心中想著金棟和父親認識嗎?怎么沒有聽父親說起過?金棟接近自己難道是受父親生前囑托來照顧她的?
 男人的問話打斷了柳霜霜的思緒:“請問金棟現在在哪?”
 柳霜霜回過神來答:“哦,金棟和他老板一起去外地了,要有幾天才能回來。”
 男人面露焦急之色,低聲自言自語:“不在啊,那可怎么辦,可沒有時間等啊!”
 柳霜霜難解心中疑惑,問:“金棟和我爸怎么認識的,他有說過嗎?”
 男人答:“聽說是半年前在挽風橋,他欠了柳醫生一筆債,所以來還的。”男人準備走的時候,對柳霜霜說:“柳小姐,金棟回來后,麻煩你第一時間告訴他,他哥哥因為搶劫傷了人已經被刑拘了,你讓他趕快回一趟老家找律師。”
 柳霜霜的心中早已是浪濤洶涌,思緒電光火石地回到了那個風雨夜,那兩個男人的身影幽靈一樣在她的面前飄蕩,還有父親的呻吟聲,柳霜霜明白了一切。
 這個世間最痛苦最讓人難以承受的事實,莫過于自己愛著的人是間接殺死父親的兇手,還隱瞞一切來到自己身邊,讓自己動心之后又讓自己知道如此殘忍的事實。
 在外地的金棟還不知道這一切,他要求和老板一起出去,是想讓自己離開柳霜霜,冷靜地想一想。來找柳醫生之后,知道柳醫生因為自己和哥哥的惡行已經病故,深感愧疚,得知柳醫生還有一個女兒,于是留在花木鎮接近柳霜霜,想給她一些照顧用來贖罪。
 只是金棟沒有想到,他會愛上柳霜霜,雖然他極力克制著內心愛的蔓延,因為他知道所有隱瞞的秘密都有公開的那一天,柳霜霜終究會知道他和她父親的死有關,她不會原諒他,他們不能相愛,因為無法相守。
 只是愛情的種子過于頑強,越是克制它越瘋長得厲害。金棟想過要離開花木鎮,離開柳霜霜,但是他也知道,柳霜霜也對自己產生了感情,這樣一走了之的話,對柳霜霜是第二次打擊,那么他所做的將毫無意義。
讓人掙扎的現實。
 
 7、
 金棟終究回到了花木鎮,他放不下柳霜霜。他僥幸地想,能夠隱瞞多久就隱瞞多久吧,能愛她多久就多久吧。
 去了風鈴小屋,隔壁賣花的人說,風鈴小屋的門三天都沒有開了。金棟聽聞,趕忙去了柳霜霜的家。門是反鎖的,金棟敲了半天的門,柳霜霜也不開。
 金棟大聲喊:“霜霜,開門,有什么事情開了門再說!”說完繼續敲打著門,一掌還沒拍下去,門吱呀一聲就開了。
 散著頭發雙眼紅腫的柳霜霜木訥站在那兒。
 金棟被柳霜霜的樣子嚇了一跳,他關上門扶著柳霜霜問:“幾天沒見,怎么瘦成這樣了,是不是不舒服?”說完將手貼在她的額頭上,柳霜霜一把打下金棟的手,默不作聲地往屋里走。金棟跟在后面追問:“到底怎么了?”
 客廳的地上散落著一些空啤酒罐,還有那張金棟給柳霜霜畫的素描像也被撕成幾塊。
 柳霜霜冷冷地說:“你的表叔來找你,說你哥因為搶劫罪被刑拘了,讓你回去。”
 金棟的心里一咯噔,做著最壞的打算。“哦,我知道了。”
 面對如此淡定的金棟,柳霜霜感到很氣憤,她故意激怒金棟:“原來你們哥倆都是以搶劫為生的啊!那你躲到花木鎮也是為了躲避警察的追捕吧!”
 金棟低著頭,沒有辯解。
 柳霜霜大聲問:“你就沒有什么要對我說的嗎?”
 金棟把啤酒瓶和撕碎的素描入垃圾桶,淡淡地說:“不求你的原諒,但是你不能因為我的罪過而折磨自己。”
 柳霜霜哭著捶著金棟的胸口說:“你這個搶劫犯,害死了我吧不說,竟然還來害我!”
 金棟看著柳霜霜的樣子,心痛到無以復加,他用力地抱著柳霜霜,不讓她掙扎,說:“對于你爸爸的事情,我真的感到很抱歉,我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的后果,但是對于你,我真的只是想照顧你,讓你繼續快樂地生活。”
 柳霜霜掙扎著,但是金棟卻不放手,憤怒的她朝著金棟的肩頭狠狠地咬了一口。金棟沒有感覺到疼,因為那一刻沒有什么比心更疼了。
 柳霜霜見金棟還不放開自己,她停止了掙扎,平靜地說:“你給我走,我永遠都不想再見到你。”
 金棟緩緩放松手臂,他扶著柳霜霜的肩,對視著她的眼睛:“好,我會走的,只要對你好,但是你要答應我,好好地生活下去。”
 金棟離開準備關門的時候,躑躅在門口,看著柳霜霜深情地說:“我愛你!”
 門“砰”地一聲關上,阻隔了兩個人,屋里的那個人已經癱坐在地板上捶著胸口泣不成聲,屋外的那個人奔跑著在青石巷跪下,望著天空,流下了痛苦的眼淚。
 
 8、
 金棟離開了花木鎮,離開了風起的時候就叮叮當當作響的風鈴小屋,離開了柳霜霜,臨走前他將那個蜻蜓風鈴放在了風鈴小屋的門前。
 金棟回到了老家,哥哥因為搶劫傷人,判刑入獄。因為缺少父親的管束,哥哥中學輟學之后就混入社會,交友不慎的他和一幫地痞流氓專門做一些小偷小摸的事情,成了派出所的常客。母親拿他無可奈何,金棟怎么勸也勸不醒他。
 半年前母親病重住院,每日昂貴的治療費讓金棟花光了所有的積蓄,無奈之下他和哥哥開始向所有的親戚們借錢。那日去花木鎮的表叔家借錢,表叔家因為做生意虧了本沒有借到錢,回來路過挽風橋的時候看到了柳醫生,哥哥動了邪念,說下雨天他們又都是外地人,沒有人會認出他們。于是發生了柳霜霜見到的那一幕。只是柳霜霜不知道的實情是金棟當時伏在柳醫生身邊是查看他有沒有傷著,并非在搜刮錢財。見到有人來了,已經得手的哥哥硬拉著金棟離開了現場。無論金棟多么努力,母親還是撒手人寰。而他也一直對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心存愧疚,于是回到花木鎮想向柳醫生道歉,請求原諒,他怎么也沒有想到柳醫生因此而喪命。
 金棟離開了老家,去了遙遠的異國他鄉。那個叫花木鎮的地方,那個叫風鈴小屋的地方,那個叫柳霜霜的女子,他都一起封存在了記憶的最深處,成為了他此生最溫暖卻又最痛心的所在。
 柳霜霜將那個撕碎的素描畫像拼貼了起來,恨有多深愛就有多深,她終究是放不下金棟。這個男人毫無預示地闖入了她的生命,在她的心里烙下了一道刻骨銘心的印痕,不是時間可以愈合的。
 一切過于命中注定,風居住的花木鎮,一對相愛卻不能相守的人。
 柳霜霜又恢復到了認識金棟以前的狀態,冷若冰霜,除了風鈴風鈴小屋就是家,偶爾去一次傻瓜面。只是吃著傻瓜面,總是不知不覺地就掉下眼淚。
 那次中午回家,碰到了金棟的表叔。柳霜霜裝作不認識快速地走過,她很想他能告訴自己一些有關金棟的消息,但是又怕知道。
 表叔認出柳霜霜,“柳小姐!”
 柳霜霜無奈停下腳步,點了一下頭。
 表叔倒問起她來:“金棟在國外過得好嗎?”
 柳霜霜怔了一下,“啊?他去國外了?”
 表叔驚訝地:“你不知道?他哥哥坐牢之后他就走了。”表叔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說:“金棟也真不容易,一個人辛苦地撐著那個家,還要給一個總是犯案的哥哥收拾爛攤子。”
 柳霜霜不知道怎么和表叔分別的,她像一個軀殼一樣游蕩在飄著晚風的街道,想著當初為什么不聽金棟解釋而趕走了他,為什么不冷靜地想一想,她所認識所了解的金棟不可能和他哥哥一樣,那晚的事情肯定不是自己所見的那樣。
 次日柳霜霜將那張素描貼在風鈴小屋,將蜻蜓風鈴掛起,承載著他們回憶的風鈴在風中輕輕搖曳,過濾掉了誤會和怨恨,只剩下沉甸甸的的思戀和期盼。
 
 9、
 風鈴在風中輕輕搖曳著,搖走了七年的時光。
 小男孩沮喪地看著柳霜霜,嘟著小嘴說:“阿姨你就賣給我吧!”
 柳霜霜看著可愛的小男孩,不忍心再拒絕他,“要不你等等,阿姨給你做一個一模一樣的。”
 小男孩卻不依,“不行,不行,就要這個,就要這個。”
 母親趕忙賠禮:“不好意思,孩子太任性了。”然后對孩子:“阿姨已經答應給你重新做一個一模一樣的,還不謝謝阿姨!”
 孩子說:“可是那邊有個畫畫的叔叔說,幫他買這個蜻蜓風鈴,他就會送我一幅我的素描像。”
 母親說:“是嗎?那也不能強迫阿姨賣她不想賣的。”
 柳霜霜早已不等著母子倆說完,奔跑著到斜對面一處人群圍著的畫攤前。她站在人群后,透過細小的縫隙看著那個她思戀了七年的人熟練地作畫。人群中不時有人驚嘆,“畫得真好!”
 柳霜霜含著熱淚穿過人群站在金棟的面前,一字一頓地問:“畫一幅多少錢?”
 金棟停下畫筆,緩緩地抬起頭,看著柳霜霜的眼睛,笑著答:“很貴。”
 “多貴?”
 “很貴很貴……”
 “用我的一生來換,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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