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到大巴山一個叫上七里的地方支教。
上七里顧名思義,就是從山腳下的旋渦鎮出發,沿著山路出發,上山要走七里,上七里在山頂一個平地,聚集著幾十戶人家,這里有商店、飯店、客棧,一到逢集市,這里是一個繁華的地方。而我所在的學校,離上七里還要走七里,學校在山崗上,連圍墻校牌都沒有,人們都叫山崗小學。
我第一次來到這山崗小學,山崗開滿了野菊花,滿眼都是連綿的群山,我從小長在平原,第一次面對大山,滿是興奮。
校長是當地人,50多歲,看上去滿臉滄桑,他見我笑呵呵地說,“歡迎你來,但愿你能堅持住。以前來的老師,呆幾個月都走了。”
我握住校長的手說,“放心,我能堅持下來的。”
來了后我才知道,這學校這有兩個老師,校長和我。學校只有一到四年級,我和校長各帶兩個班。每天學生從方圓十幾里的地方趕到這里上學,跟學生在一起,我很快樂,但一放學,我獨自一個人呆在學校里,心里便生出寂寞來。
后來,校長見我一人做飯不方便,就叫我放學到他家里吃飯。經常去,我感覺不好意思,校長似看透我的心思,便說,“以后輪流到學生家里吃飯,順便家訪一下也好。”
我笑了笑,“也好,不過我要給飯錢。”
校長說,“飯錢就算了吧。”
學生家不富裕,我每次去學生家中,他們都拿出最好吃的東西招待我。
一次,毛蛋問好,“老師,肯德雞(基)、麥當老(勞)長得啥樣子?好吃不”
“好吃。”我給他們比畫著。
毛蛋流著口水,“城里的學生就是好,天天可以吃,而我們見都沒見過。”
我摸著毛蛋的頭,“你們要好好學習,走出大山,別說這些,就是北京烤鴨,日本料理……想吃啥有啥。”
學生們都咽口水。
一學期結束后,我把飯錢做了統計。當我送錢上門時,都被家長們拒絕了,他們說啥都不要。
開學后,我把這些錢全買了肯德基、麥當老,連夜趕回學校。
“同學們,我給你們帶來了肯德基、麥當老。”孩子們興奮不已,嘰嘰喳喳。
我把這些東西分給他們吃,雖然他們每人只能分到一小快,但他們都吃得津津有味。
毛蛋說,“真好吃,我長大后要去城里天天吃這些東西。”
我笑著說,“只要大家好好學習,以后就可以天天吃。”
支教一年快到了,老校長每天都悶悶不樂。
放學后,老校長變戲化似的拿出一瓶酒和一包花生米說,“來,我們喝幾口。”
我和老校長一杯一杯的喝,老校長一句話都不說。
瓶子快見底了,老校長說,“不走,行嗎?”
我說,“再不走,女朋友就要跟我分手了。”
老校長端起酒杯一口而盡,我看見他眼里有淚,他二話不說就走了。
我開始收拾行李,準備明天一早離開山崗小學。
天一亮,我推開門,看見窗前擺滿了野菊花。今天是周末,學生不到校,誰送的呢?我再一抬頭,校門口站滿了學生,他們手上都拿著野菊花。他們是來送我的,他們異口同聲的說,“老師,希望你能留下來。”我在尋找校長的身影,校長卻沒來,我知道校長在生我的氣。
我提著行李,向學生們揮了揮手,邁上了崎嶇的山路,學生們送了我一程又一程。我說,“你們回去吧!”毛蛋說,“老師,我們舍不得你走。你的話我們永遠記著,我們要好好學習,長大了去城里吃肯德雞(基)、麥當老(勞)……”
我翻過一座山,回頭一望,學生們還站在山崗上。
這時,我看見了校長,他舉著拐杖,艱難地朝我走來,他腿上打著石膏。
我朝校長走去,“校長你怎么了?”
校長說,“昨晚有學生聽說你要走,他們打算輟學,我去他們家長做工作,回來時不小心摔了一交,骨折了。我是從醫院偷偷跑出來的,是想送你一下……”
我握住校長的手,熱淚盈眶。
原本在山崗小學支教一年,后來我卻支教了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