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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一
 我在公園閑走,花草樹木聽不到我的心事,因為我的心中空洞洞一片,猶如沉睡了千年,剛醒來的那刻,大腦一片空白,記不起任何事情。
 母親給我打電話,告訴我中午有個飯局,讓我不要遲到。不用問我也知道這個飯局的真實目的是為了相親,但是為了父母的事業,我只能像個木偶一樣任由擺布。雖然沒有談過戀愛,但我始終認為,時間不盡,空間無限,兩個人在特定的時間特定的地點不期而遇,并產生心動的感覺,那才算真正的愛情,而不是這種各有目的的商業聯姻。
 公園的長椅上,一對情侶相親密地說著悄悄話,突然覺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識,仿若我也有過這樣的經歷。
 母親打了三次電話,我才踏進那個餐廳。
 放下包,很隨意地坐在母親身邊,“不好意思,和朋友們在喝酒,來遲了。”我笑著說。
 坐在對面的一對中年夫妻的臉上流露出一絲不悅,他們身邊的一位年輕男人倒是很平靜地喝了一口茶,沒有任何表情。
 母親連忙給我解釋,“這孩子就喜歡開玩笑,還請見諒。”說話的同時,還在桌底用腳碰了我一下。
 母親向我介紹他們的身份:“這是天地地產的張董和夫人,”然后對著那個年輕男人,“這是張董的兒子,張一涵。”母親說完不忘向我使了個眼色。
 我微笑著頷首,就算打過招呼了。
 之后母親和那個張董以及夫人一直圍繞著生意上的事情天南地北地海談。張一涵一直很紳士,話也不多。而我跟無聊之極地坐著玩手機,好不容易等到飯局結束。
 還是相同的程序,飯局結束之后就是兩個人的時間。因為經歷得多了,也有了經驗,看著張一涵的表現,我猜測這次相親他和我一樣,是來完成任務的。所以母親和張董夫婦剛走,我就打開天窗:“好了,戲演完了,各自忙吧,再見!”
 張一涵的反應卻出乎我的意料,他滿眼深情,一本正經地說:“我沒有演戲,我是認真的。”
 我咯咯地笑出聲來,以來掩飾我的慌措和尷尬。“那好吧,現在要去哪?”我點燃一根煙,故作輕松地說。
 張一涵卻將我手中剛燃起的煙奪下來,扔在地上,狠狠地踩滅,“在我面前就不要裝了。”
 他的舉動讓我有些詫異,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受傷似地問:“海星,你真的不記得我了?”
 “咦,難道我們之前認識?”
 張一涵盯著我的眼睛,我從他的眼神里看到一些異樣的東西,好像有我丟失的過去。他失望而深沉地笑著解釋:“在你們公司的年度酒會上,我們跳過舞。”
 我挖空心思想了想,似乎有那么一段記憶。
 
 二
 我知道張一涵不是我要等的人,因為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周遭的空氣還是一如平常,沒有凝固,沒有悸動的成分,所以我們之間不會有我期待的愛情,我確定。
 回家時,是夜晚,客廳里燈火通明,父母在沙發上靜坐著,仿若就是為了等我。幫傭劉阿姨畢恭畢敬站在一邊,家里的氣氛還是那樣,讓人緊張而壓抑,缺少溫暖。
 “我回來了!”為了躲避他們的盤問,我以最快的速度上了旋梯,我們家是一棟開放式別墅,我的臥室在二樓。
 “海星,下來!”母親的聲音在我踏上旋梯那一刻響起,不早不晚。
 “我累了,想休息,有什么話能不能明天再說?”我沒有停下逃避的腳步。
 父親那硬邦邦的沒有一點柔軟度的話在客廳回蕩:“這次不會由著你的性子來了,我看張董家那兒子長相人品都不錯,這次不管你愿不愿意,這親事就這樣定了!”
 我即將踏入臥室的腳縮了回來,扶著二樓的欄桿,沖著父親喊:“都什么時代了,婚姻大事還興父母之命?”
 父親從沙發上跳起來,“不管什么時代,只要生在我夏家,婚姻大事就不能依著你的脾性來!”
 我也不甘示弱:“我的脾性還不是遺傳你的,那你嫁給那個張一涵好了!”我想我們父女倆前生可能是仇人,在這一世很少有心平氣和說話的時候。
 父親氣得直顫抖,欲上樓來,母親一把拽住他,“老夏,你別操之過急,你還想把海星往死角里逼嗎?”母親剛說完,突然捂住嘴,看了我一眼。
 父親看著我,那一瞬,我竟然從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絲心疼,這讓我費解。我想母親的話是有緣由的,父親的眼神背后,應該有我不為所知的事情。
 晚上十點鐘,我躺在床上任由思緒蔓延。收到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只有兩個字——“晚安”。我不想回復,一來是我從來不會對別人說晚安,我認為“晚安”二字有時候比“我愛你”還要直白曖昧,仿若一個異性,伏在耳邊喃喃耳語。二來這陌生的號碼,不是發錯了,就是故意搭訕的,更沒有必要回復。
 連續三天,每天晚上的十點整,我都會收到這條“晚安”短信。我回復:你是誰?那邊卻不理睬。第四天晚上信息再次來的時候,我撥通了那個號碼,卻一直沒有人接。
 這是溫暖的惡作劇。我想。
 
 某一天我因感冒去醫院,在住院部的花圃長椅邊,看到一個男人,他穿著雪白的病號服,怔怔地看著頭頂上隨風擺動的樹葉。斑駁的陽光穿透樹葉的縫隙,灑下一地斑斕,也灑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我被這樣的景象以及這個男人完美的側臉所吸引,站在原地好一會沒回過神來。
 我不禁問自己:這世上真有一見鐘情存在嗎?
 片刻后,他收回目光,拿起靠在長椅邊的雙拐,準備起身離開,四目相對時,我有被電擊的感覺。從他那幽深而憂傷的眼睛里,我看到了點燃我愛情的那必備的火光。只是那個男人的反應有點出乎意料,他手中的拐杖緩緩地倒在了草地上,眼中寫滿了不可思議。然后慌亂地轉身,卻差點跌倒。
 我朝他奔走了幾步,扶住他的胳膊,肢體接觸的那一刻,他輕微地激靈了一下。
 我將拐杖遞給他,問:“怎么了,要不要我幫你叫醫生?”
 如果說之前他流露出來的是驚懼,那么現在他所表現的就是悲傷了,眼中還有隱隱約約的淚光。
 他清了清嗓子,想說什么,卻沒有說出來。接過拐杖,一步一頓地朝著住院樓走去。
 這個時候,張一涵的聲音突然在不遠處響起:“海星!”
 我的目光還在那個男人的后背停留著,他停下腳步,做了幾秒鐘的停頓,然后加快了腳步,進入了住院樓。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我回過頭來問已經站在身邊的張一涵。
 張一涵也盯著那個背影怔了一會,然后回過神來問:“你電話打不通,我去你家了,劉阿姨告訴我你來醫院了,怎么,感冒了?”
 我舉了舉已經開好的藥:“沒事,走吧。”想了想,又問他,“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一見鐘情嗎?”
 張一涵笑了笑,“相信啊,我對你就是。”
 “得了吧!”我加快腳步。
 張一涵趕上來問:“海星,那你相信愛情嗎?”
 我鄭重地:“相信啊,沒有愛情,故事怎么能以美滿結束?”
 張一涵沉默了一小會,語調變得低迷:“我們之間難道就不能有愛情?”
 我調轉話題,告訴張一涵那個奇怪的“晚安”短信,并詢問是不是他。他反問我:“你覺得是我嗎?”
 我搖搖頭,“那是誰呢?”
 “我想一定有那么一個人,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里默默地愛著你。”張一涵說這句話的時候,思緒一定飄得很遠,他的眼神游離無焦點。
 晚安短信還是會在每天晚上十點整的時候如期而來。我也漸漸習慣來自某個人心靈深處的問候,我甚至感覺得到,他知道我對晚安這個詞如此敏感的秘密。
 有一天,我和張一涵路過一個花店,店主是一位體態豐盈的女人,正在店門口打理玫瑰花多余的葉片和刺,見了我,她突然站起來,“好久不見張小姐,還要一朵嗎?”然后看了看張一涵,露出一絲異樣的表情。
 我很驚訝,“老板你認識我?”
 “當然。”
 張一涵卻像發了神經,一句話不說,也不顧店主在后面的呼喊聲,拉起我的手就奔跑起來。
  “為什么要跑?”我氣喘吁吁地問。
 張一涵眼神閃爍,“我突然想起來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辦。”
 “那也不需要跑啊,又沒有人追你。”
 “也是,呵呵,算了,也不是很重要。”
 停下來后的張一涵不敢直視我的眼睛。
 
 因為對那個一面之緣的男人念念不忘,第二天后我去醫院找他。這是一個瘋狂的舉動,向來理性的我無法解釋自己這個幼稚而沖動的行為。
 花圃里沒有他的身影,我去骨科找,找遍了所有的病房也沒找到。最后在護士臺詢問得知,男人叫博城,因為車禍的他已經住了三個月了,早晨剛出院。然而,讓我沒想到是,患者聯系方式欄里的電話號碼分外眼熟,我拿出手機對證了一下,發現這個號碼就是每天晚上給我發“晚安”的號碼。
 怎么會有這么蹊蹺的事情,博城是誰?他為什么要給我發信息?他和我什么關系?所有的疑團在腦中盤旋,我試圖解開,卻讓自己陷入更大的黑洞之中,一種前所未有的不安感伴隨著劇烈的頭部疼痛侵襲而來。
 那晚十點,博城沒有給我發信息,我猜測這和我在醫院與他的相遇有關,我甚至猜測,他不早不晚地在我去找他的時候出院,大概也是這個原因。事情越來越蹊蹺。
 午餐的時候,母親一臉的笑容,問我和張一涵的進展。
 我當時的腦子里滿滿的都是博城,隨即脫口而出:“媽,博城是誰?”
 父親的臉即刻陰沉了下來。而母親的反應更大,她原本正在舀湯的手顫抖了一下,湯灑在桌子上,她呆滯了幾秒鐘,父親瞪了她一眼,她才故作鎮定地喊劉阿姨來擦拭桌子。
 父親答:“不認識。”但是一向精明的父親犯了一個錯誤,說這句話的時候,底氣不足,且沒有對視我的眼睛,這不是他的風格,也讓我對這句話產生了懷疑。
 母親給我夾菜,“快吃吧!”然后小心翼翼地問:“為什么突然問起這人?”
 我如實相告:“我在醫院碰見的。”
 父親突然發怒:“從今天起,你給我老老實實呆在家里,哪兒也不準去,有什么需要的,叫你媽給你買。”然后飯也沒吃,徑直回了書房。
 母親拍了拍我的手,語重心長地說:“海星,理解一下你爸,有些事情過去就過去了,你只要知道,我們都是為了你好就行了。”
 “博城到底是誰?我和他什么關系?為什么我沒有一點印象?”太多的疑問,我怎么能放任不管。
 母親嘆了一口氣,沒有回答。
 父親果真不給我出門,收了我的車鑰匙,甚至安排了兩個保安看護。這激起了我要找到真相的強烈欲望。
 我打電話給張一涵,請他來我家。這個時候,他是幫助我脫離監視的有效令牌。父親不在家,張一涵坐了一會說有同學聚會,要帶我介紹給同學們,母親沒有阻攔,只是叮囑張一涵,聚會結束后要將我送回家。張一涵滿口應允。
 出了門,上了車,我問:“真的有同學聚會?”
 他淡淡地:“沒有。”
 “你怎么知道我叫你來,是充當黑騎士的?”
 “猜的。”然后問,“說吧,為什么被軟禁了?”
 “因為我問他們博城是誰?”
 張一涵猛地踩下剎車,身體因貫力前傾,我的靈魂也似乎在那一刻出竅,記憶碎片涌來,腦中出現這樣一些畫面:公園的長椅上,我和一個男人肩并肩坐著,畫面很溫馨;我和一個男人手牽手行走在街道上,我的手中還拿著一支玫瑰……只是我看到的都是男人的背影。
  “你也知道這個博城是吧?”我盯著他的眼睛,不容他否認。
 張一涵別過臉,看著外面陰沉的天空,幽幽地說:“海星,對不起。”
 我的心一沉,屏著呼吸,看著張一涵的嘴,猜測從那里面即將出來怎樣的話語。
 “博城是我的朋友,是你曾經深愛過,或者現在仍然深愛的人。”
 
 聽完張一涵所有的敘述,我的思維一直處于游離狀態,仿若在聽一個跌巖起伏的愛情故事,而我自己卻在這個故事之外。
 博城是從農村來的,沒有讓我父母青睞的家庭背景,我們之間的愛情雖然能夠撼動天地,卻受到了我父母的強烈阻礙,他們用盡各種手段逼迫我們分手。最后我們選擇遠走高飛,遭到了我父親派出的人的圍堵,于是發生了車禍,博城因為保護我,受了重傷,而我因為撞擊,出現了選擇性失憶。
 我終于明白,為什么時常感覺極易丟失。
 回家的時候,母親笑盈盈地說:“張一涵已經對你動情了,我看你對他印象也不錯,這次就定下來吧,媽就安心了。”
 “媽,你老實說,你和爸如此堅決地讓我和張一涵在一起,并非為我的未來考慮,而是為了公司吧?”撕開表面唯美的面紗,里面是殘酷的現實。
 母親的表情僵住,然后牽著我的手坐下,語重心長地說:“海星,我和你爸雖然帶著公司的利益成分去挑選的,可是你不要忘了,你是我們的女兒,哪有做父母不想讓自己的孩子過上幸福而優越的生活?相信媽,張一涵家底雄厚,又是獨子,嫁給他……”
 沒等她說完,我抽出手,失望地說:“我算是明白你和爸的意圖了,可是我又不是灰姑娘,需要嫁進豪門逆轉命運,他是獨子,我也是獨生女,他家境好,我家也不差,我為什么要攀著他?”
 母親嗔怪:“你這孩子,真是不識好歹。”然后看了我好一會,緩和了語氣說,“海星,事到如今,媽也不瞞你了,你不在公司呆不知道,咱家公司現在出了一些狀況,天地地產即將開發別墅群,張董答應由我們公司提供所有的建筑材料,而且答應提前支付一大部分預付款。你如果和張一涵散了,這筆生意鐵定做不成,沒有了周轉資金,我們公司就要垮了,你忍心你爸大半輩子的心血就這樣付諸東流?”
 我騰地站起來,終于忍不住:“這才是事實吧,我只是公司的一塊墊腳石,如果你們為我的幸福著想,為什么拆開我和博城?”
 母親瞪大著雙眼,不可思議斷斷續續地問:“海星……你,你記起來了?”
 這時父親進門,將公事包扔到沙發上,怒氣沖沖地沖我喊:“博城那小子有什么好,窮光蛋一個,拿了我的錢,答應滾出我們的生活,現在給我來個出爾反爾?”
 我也扯開了嗓子喊:“不是他找我,是我犯賤去找他的!”
 父親沖到我面前舉起手,我倔強地昂著頭,也不躲閃,母親緊緊攥住父親的手,央求著:“好好說,別動手,孩子這么大了。”隨即又對我,“海星你也是,怎么說話的?”
 我跑上樓,把自己關在臥室里,無論母親和劉阿姨怎么敲門,我就是不出來。十點到了,博城還是沒有來信息。我給他發了一條:博城,晚安。他沒有回復,我撥通他的電話,他不接。于是我又給他發信息:博城,我們談談。再一次撥通,他那低沉而又有點嘶啞的聲音傳了過來:“海星——”尾音拖得長長的,似乎所有想說的話都包含其中。
 我開門見山:“張一涵告訴了我所有的事情,你想你也知道,我失憶了,但是我想讓你幫我找回這段記憶。”
 博城沉默了幾秒鐘,然后說:“我們明天早晨在公園的長椅那兒見吧。”
 
 第二天出門,我再次自私地利用了張一涵。
 張一涵得知我要和博城見面,一直保持沉默,這加深了我的負罪感,于是發自肺腑地說了聲:“對不起。”
 張一涵自嘲地笑著,“是對不起利用我出來,還是因為沒有選擇我而對不起?”
 我猶豫了片刻,正準備開口,張一涵急忙打斷,“算了,我原本以為我要是比博城先遇見你,你一定會愛上我。看來不是,即使你失憶了,即使我先進入你的生活,你的心還是向著他的。”
 張一涵源自內心的話讓我有些心疼。
 他隨即調轉口吻,故作輕松地說:“不要覺得對不起我,你還是感謝我吧,如果不是我這么早放棄,未來你愛上我也不一定,而你又怎么會這么快知道你和博城的故事。”
 “謝謝,也對不起。”我說。
 張一涵把我送到公園,便離開了。公園的長椅上,博城安靜地坐在那,太陽暖黃的光暈迎面照在他的身上,站在她身后的我,仿若看沐浴著初陽的天使。
 我沒出聲,博城卻感知到我來了,回過頭來說:“來了?”
“嗯。”我在他身邊坐下,突然明白對這個長椅的熟悉感以及那個記憶碎片的由來。
“以前我們是不是經常來這?”我側頭問他。
“嗯。”他回答,似乎并不準備與我深談。“海星,”他也轉過臉來,看著我的眼睛,這聲呼喚如一枚樹葉輕輕地落在我平靜的心湖里,漾起一圈圈漣漪,似曾相似的感覺。“過去的事情我們就讓它過去吧,我希望這樣。”博城說完別過臉,看著遠方,有痛下決心的毅然。
“你并不想讓它過去,不是嗎?不然你為何要給我發‘晚安’的短信。”我戳破他的謊言。
“那……”他停頓了一會,“那是因為你說,晚安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暖最打動人心的一句話,沒有我的晚安,你無法安睡。這只是我一個沒有改掉的習慣,與我是否還愛你無關。”
我牽過他的手,“我想找回那些遺忘的時光,你幫我。”
他卻冷冷地抽出手,沒有直面回答我的話,而是從懷中掏出一張銀行卡遞給我,“幫我還給你爸,還替我轉告他,沒有這些錢,我也會離開你,因為我不想活得這么累。就這樣結束,于你于我都好。”
我接過卡,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因為沒有我們相愛過的記憶,他的話只讓我有一些惆悵,并無痛徹心扉的感覺。而我也不能確定,他說的話是假是真。
“密碼是你的生日。”他站起身來,拿著拐杖。
看著他的腿,我問:“著就是我們相愛留給你的記憶嗎?”
“張一涵人不錯,更重要的是他付出的是真心,好好珍惜。”說完他漸漸走遠,留下我黯自神傷。
我告訴自己,必須要找回記憶,只有找回記憶我才能知道自己有多愛這個男人,才能正確地判斷該不該放手。
我去找那個花店店主,我確定她肯定知道一些什么,因為我的記憶,以及那次張一涵的逃避。
我剛進入花店,店主就熟絡地招呼,“今天一個人?博先生呢?”
“老板,你也認識博城?”
“怎么突然變得這么生疏?還叫我陸姐好了。”她狐疑地看著我。
我實話實說,“陸姐,不好意思,因為車禍,我失憶了。”
陸姐吃驚地問:“什么時候的事情,我就說,已經好幾個月沒看到你和博城來了,上次那個男人也是第一次見,我還以為你們分手了。”
陸姐之后說了很多關于我和博城的故事。三年來,博城每天都會在花店買一朵玫瑰給我,就一朵,按他的話說,愛情里,細水長流比波濤洶涌更長久。
臨走的時候陸姐又說:“博城是個值得托付的男人,雖然你遺忘了那些舊時光,但是不代表那些愛不存在。”
我看著陸姐,找到了前進的方向。
 
 第二個要找的人是劉阿姨。劉阿姨在我家呆了十多年,父母一直忙于生意上的事,劉阿姨一直給予我身體和精神上的雙重呵護,在我的眼里,她就是我的家人。
 我詢問劉阿姨的時候,劉阿姨躑躅了一會,然后帶著我去了她的房間,打開了一個大箱子,里面的東西與我遺忘的時光有著直接而必然的聯系。
 劉阿姨說:“我知道小姐你終有一天會需要這些,所以夫人讓我銷毀這些東西的時候我留了一個心眼,因為我從心里希望小姐能夠得到真正的愛情和幸福。”
連劉阿姨都懂的道理,我的父母卻不懂。
 箱子里有很多我和博城的照片,博城送給我的禮物,我的日記本,我用過的舊手機,還有一幅書法作品,只兩個字——晚安。
一件件地撫摸那些我和博城相愛過的證據,看著手機里那些保存了幾百條博城發給我我卻不舍得刪掉的信息,以及這世界上最打動人心的晚安二字。頭劇烈地疼痛起來,碎了一地的記憶碎片,一起涌上心頭,拼湊回了一個完整的我。
記憶復原,再次看著那些物件,我的心有被剜割的疼痛,終于按捺不住,淚如雨下。
劉阿姨紅著眼睛抱著我,“小姐,你受苦了。”
我和博城的相遇就在公園的長椅上,和那天在醫院的情景相似,我站在一邊,對他一見鐘情,我們很快墜入愛河。
和張一涵的相識,是在博城的同學會上,博城和張一涵是大學同學,張一涵隱秘地愛著我。和很多電影電視劇中的情節一樣,張一涵是男二,注定在這段三角戀中最受傷。
我和博城的愛情受到我的父母的阻撓,父親曾經當著我的面對博城惡言相向,說他是看中我家的財產才和我在一起的。我們一直很努力,卻始終沒能得到父母的允可,博城曾經流著淚要和我分手,但是我沒有放他走。
于是我提議遠走高飛,我說親情是割不斷的,等我們結婚生子后再回來,那時候我父母一定會接受現實。博城因為愛我,所以允可了我的建議。父親得到消息,派人阻攔我們,在去機場的路上,是我開的車,因為超速和慌張,車撞到護欄,博城用他的脊背和胸懷為我撐起了一片安全的空間。那最后的畫面尤為清晰,我們卡在車里,奄奄一息的博城在大白天對我說了句:海星,我的愛,晚安。看著鮮血淋漓的博城,我歇斯底里地呼喚,直到暈厥……
恢復記憶后,我很想撲在博城的懷里狠狠地哭一場,并告訴他和那時一樣,我不會放手。但是我知道,我還有難關要攻,因為我不想重蹈覆轍。
我和母親推心置腹地談了一晚上,我知道母親比父親心軟。母親告訴我,如果我選擇博城,而和張家的生意又能繼續下去,公司有救,父親可能會答應。父親其實在我出車禍昏迷的時候后悔莫及,他說過,早知道這樣就不阻擾我們了。醒來后的我忘記了博城,父親才再次狠下心,為了讓我們徹底分開,找博城談話,并給了他錢。
我打電話給張一涵,約他見面。
在咖啡廳,張一涵未卜先知,向我伸出手,“恭喜你恢復記憶。”
我輕輕地握了一下他的手。
他喝了一口咖啡,故作輕松地說:“哎,一切都白費了。為了和你相親,并得到你父母的鐘意,我可是做了我爸很多工作。
我明白了一切。“一涵,你這么優秀,肯定能找到一個比我更好更優秀的女人。”
“但愿吧。”他說,然后又直言,“我知道你今天找我的目的,你放心吧,我會說服我爸讓他繼續那個別墅的合作項目,我能幫你的就只有這么多了。”說完起身就要走。
“一涵,”我急忙叫住他,“謝謝你。”
“要謝的話,你和博城就好好地在一起,別再分開,如果你們之間的感情再有一點小縫隙,我可還要擠進來。”他說時,還用手指量出約一厘米的距離。
我笑著點頭,眼淚卻不聽話地掉下來。
 
 和天地地產合作的別墅項目,果真救活了公司。張一涵也親自告訴父親,他對我沒有特殊的感情,我們適合做朋友。我明白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心有多疼,只是感情之事不能強求,我無法撫慰他的痛楚。
 父親對我說:“你看你,又嚇跑了一個金龜婿,都三十了,你真想一輩子賴在我們身邊啊?”
 “除了博城,我誰不嫁,不過得不到你們的同意,我不會私自做出決定。”我說。我得讓父親明白我那千萬年都不改的心意。
父親沒有像我想象的那樣大發雷霆,他只是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回了書房。母親向我做了一個手勢,并小聲地說:“再等等。”
我每天晚上都給博城發晚安的信息,他一直沒回過。這個傻瓜還不知道我為我們幸福的將來,正在披荊斬棘。
幾天后,博城突然來到我家。
“你怎么到這來了?趕快走,我爸在家。”我牽著他的手往外走。
父親突然出來,“是我邀請他來的。”
博城坐在沙發上,有一些拘謹。父親盯著他的腿問:“這腿不會是殘了吧?”
“爸!”我打斷他的話。
“不是,還需要休養。”博城答。
劉阿姨端來熱茶,朝我笑了一下,笑容里滿是祝福。
“要是殘了,我怎么放心把海星交給你。”父親故意板著臉說。
我的心里卻有一朵朵花肆意開放。
博城有些激動地說:“謝謝叔叔。”
父親喝了一口茶,“謝謝的話就別說了,還是用實際行動證明我的退讓是正確的吧!”
“是。”博城說。
“爸——”我挽著父親的胳膊,感受著他嚴厲的外表下那一顆柔軟的真心。
母親在一邊笑著,眼中有淚花。
離開我家,我和博城一起去了陸姐的花店,博城買了一朵玫瑰。我想起他第一次送我一朵玫瑰時說的那句話:一生一世,一心一意。
我們又去了公園的長椅,默默無言,只是那樣安靜地坐著,夕陽西下,一些暖黃的光暈伴隨著青草香在我們的身體周遭流動,握著我的手的博城的手,稍稍動了動,調整了更舒適的姿態。我從那溫暖的掌心中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幸福。
回到家,我將劉阿姨保存的那些物件重新搬到臥室,不僅僅是那些物件感受到了回歸的溫暖,我也有一種找到了完整的自己的強烈的歸屬感。
十點整我和博城的手機同時收到彼此一句最溫暖的情話: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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