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變成豬的前塵往事
2014-12-30 15:58:09
作者:于一爽
李天變成豬的前塵往事 (于一爽/文)
讓我來說說李天的故事。我跟李天一點也不熟。要說我們是什么關系,我想這么定義會更準確,他曾經是我的老板,曾經也沒有很遙遠,整整五年前。五年前我大學畢業,去了一家唱片公司,五年過去了,我只在唱片公司做了11個月,也是在那我認識了石頭,石頭是個姑娘,我們總是見面,聊聊最近又跟誰做愛了這種事兒,我們一次也沒說起過李天,這不值得。一周前,石頭給我打電話說李天出事了,我說哪個李天,其實我也不認識第二個李天。于是我接著就說怎么了,石頭說要死,可惜沒死成。我之所以愿意從五年前開始敘述,就是想說明我跟李天真的不熟,五年前的事情誰還記得呢。電話里我接著問,他有50嗎。石頭說,50?也就40。可以這么說,我和石頭的語氣就像談論一件清倉甩賣的秋褲,我問石頭你晚上想吃什么,她說吃什么都行,我說你來我家門口吧,她說老時間。掛掉電話之后我去洗澡,新的一天才剛剛開始,這個世界上無論發生什么都不會影響我的心情,雖然我很難再像20出頭的姑娘一樣真的相信新的一天會發生什么,但是我還是應該洗個澡。
整整一天都過的沒意思透了。6點下班之后我就往家門口的飯館跑。從唱片公司辭職之后我就來到了現在這家廣告公司,如果我當年可以想象現在的生活,那我實在沒什么理由辭職。那樣一來,我就可以聽到更多關于李天的一手資料了。
和石頭見面之后我們都忘了要說什么,她說自己舊情復燃了,我說那是因為水逆。她說星座準嗎,我說不準,我說做了不道德的事就都是水逆,她說不計后果跟前男友打炮兒是世界上最優雅的。后來沒得聊,我們聊起了李天。
石頭說其實也沒什么,就是腦溢血,我說哦,就是腦溢血啊。我夾起了一塊鍋包肉,這家飯館的鍋包肉做的很出名。我的失望溢于言表,因為每天睡覺之前我都會想,自己可能也會在夜里突然腦溢血,因為一直沒有一個男朋友,所以我這么死掉也不奇怪。直到變臭之后尸體才會被甲方的電話發現,所以呢我還以為李天會做出什么驚天動地的事情,不過在他當我老板的11個月里,我就一直相信他是個挺沒意思的人,反正活的挺沒意思,當然,這并不是我離開的理由。
接下來石頭也夾起了一塊鍋包肉。因為我是這么建議的。她說重點不是腦溢血,她說你知道李天跟我講過什么嗎。我說你們上次見什么時候,她說我們倒是經常見。石頭這么說的時候我非常吃驚,我想這可能也是她一直留在唱片公司還升職的主要原因。
石頭說,上個月,李天下班叫我跟他去吃海底撈。我又夾起了一塊鍋包肉,我不想打斷她,她接著說,李天那天喝多了,你知道的,他是從來不喝多的。我說這個我可真是一點兒也不知道。石頭說是啊,你怎么可能知道呢。我又說那你喝多了嗎。于是她從鼻子里哼了一聲說我怎么可能喝多,哼的這聲,意義不言自明,出于我對石頭的了解我猜她其實是想告訴我,我怎么可能跟男人喝多,這份自信也正是她這么多年嫁不出去的基礎。萬幸啊。
鍋包肉吃太多人很快就飽了。我把腿翹在椅子上點起一根煙,像一個真正的潑婦,這么做也容易理解,因為我的心臟不好,只有把腿翹起來才能讓自己舒服一點兒。這也是為什么我常常想象自己突然死掉的原因,不光是腦溢血還可能是心臟病,聽上去都不錯。
石頭接著講,后來李天喝多了就說,他跟余虹分手了。我說余虹誰啊,石頭說他情人,當時我手上的煙還沒來得及燃燒一半我就哈哈大笑。我說情人,接著我又哈哈大笑簡直停不下來了,因為李天長的跟一頭豬很像。
我這么說并不是覺得長的像一頭豬就沒資格找個情人,只是聽聽余虹這兩個字,余虹,怎么也應該是個美人。一頭豬和一個美人走在街上。再給美人買個包。夜幕降臨的時候,這頭豬就會騎在美人身上努力耕耘,想到這番勞動的場景,我的記憶突然出現了5年前我們一起度過的那些日子。于是我更是哈哈大笑個沒完沒了。
石頭說,后來他晃晃悠悠給我拿出照片,我發現還真是個美人。看上去比通常的二奶還多了幾分氣質。可是我當時就想走了,你知道的,這種事兒,老板和員工,我知道的太多了。可是你猜后來發生了什么,李天好像突然意識到我要走了一樣,竟然拉起了我的手,說要給我講一個動人的故事。
石頭說的這的時候,我還看了看她的手,我猜李天一定拉的是右手,不過也可能是左手。另外,我還出于某種小聰明想起了【咸豬手】這個詞。
這個動人的故事其實也沒什么動人的啦。大概就是說——李天認識余虹一年了。他說的這個認識肯定是從FUCK這種事兒算起。別看他長得像豬,在日女人這方面倒是很有一套,他后來的想法是跟老婆離婚再跟余虹結婚(看來還是真愛了)。于是有一天,李天就一個人跑到了菜百,想買根金條送給余虹。
至于金條多大我們誰也不知道。
買了金條之后的李天就一個人站在菜百的十字路口,正好是三伏,頭頂的太陽照著他,他突然意識到一件事,余虹要和自己分開了。于是他就站在路口給余虹打電話。余虹沒有接,從那之后余虹都再沒有接過了。
石頭講到這的時候突然問我,是不是挺沒勁的,我說你覺得呢。她說是挺沒勁的。我說余虹倒是挺有勁的,石頭說不過金條不要也怪可惜的。
后來我和石頭還裝腔作勢的討論起為什么。我說我有一次也是跟男朋友吃了一碗炸醬面之后約好第二天晚上看電影,可是第二天我就突然想跟他分開了,于是那個電影我到現在也沒看。
石頭哎了一聲。說后來就腦溢血了唄。我說是啊,肯定不是因為余虹。這個世界上有太多事情可以讓李天腦溢血了。
于是我們兩個人一起又抽了一根煙,因為李天沒死,如果他當初干脆一點兒死了的話,我們一定會用這根煙給他上供。可惜他現在沒死,他在醫院躺著,ICU。搞不好會這么一直躺下去。想到他會這么一直躺下去的時候,我竟然在腦海中算了算他要花多少錢,那可真是很多的一筆錢啊。他給出過唱片的人全紅了,他現在自己成了一個傻逼。
我問石頭去看過他嗎。石頭說一次,就一次。我說你要辭職嗎。她說那倒也沒這個必要。
不過他跟他老婆倒是和好了,石頭最后是這么跟我說的。
我恩了一聲。我覺得她這么說很不科學,只能是他的老婆跟他和好了而不能是她跟他的老婆和好了。
李天的故事就這么多,果然一點了也不動人。
后來的時間,又和石頭呆了一會兒,她重新說了一遍舊情復燃,我重新說了一遍水逆。然后就拜拜了。我沒問李天住在哪家醫院了,她也沒主動告訴我。因為我只吃了鍋包肉,所以剩了很多菜,我讓服務員都給我盛在了兩個小盒里,然后又套上了一層塑料袋,時間還早,才不到9點,街上的人很多,已經過了三伏,可并不涼爽,我提著塑料袋,里面的盒子摩擦在了一起,有些已經滲出汁水了。從飯館到家的路只需要十幾分鐘,而我卻走了很久,因為我一邊走一邊在想一件事情,我記起五年前,大學剛畢業,去一家叫SY的唱片公司面試,因為我當時的男朋友進了那家公司,面試我的胖子后來才知道是叫李天,當時我還不敢把她想成一只豬,他看了一眼我的簡歷,就讓我等會兒,于是我一個人在他那間有旋轉座椅的屋子里整整等了25分鐘,我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了,倒現在都不知道,因為根本不想知道。只是當時我實在無聊,于是環顧起整個房間。像很多老板一樣,他旋轉座椅正前方的桌子上也放著一個鑲金邊的相框,里面的男的看上去有點兒像李天,女的一定是他老婆。背景是海。他們看上去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于是我盯著那張照片足足看了25分鐘之久。在那天之后我就很順利的進入了SY。直到和男朋友分手離開。而為李天工作的300多天里,我從來沒有一天,一小時,甚至一分鐘,將他和照片里的男人聯系起來。哪怕一秒鐘也沒有過,我知道,這當然并不僅僅是因為他變成了一只豬的緣故。
如今想起這件事,還是讓我非常困惑。
【飛機上寫的 沒電了后來 于是就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