驢

 

作者：哥倫布·陳

朗誦：長明

 

　　我走到村子邊上，村子里面不停傳來“啊—呃—啊—呃”的驢叫聲，我順著聲音走過去。看到一只驢被它的主人拴在一棵樹下，繩子很短，讓它很不自由。

 

　　驢是中國交通史上的模范先生，在平地上，驢是最好的坐騎，我們可以想象過去那些私塾先生滿臉得瑟地騎著驢去授課的景象。在山地里，驢更是背糧背物品最好的幫手。驢同時還是磨豆腐的高手，中國人從西漢開始就喜歡吃豆腐，我們人和驢玩了一個惡作劇，把驢的眼睛蒙住磨豆腐，讓驢裝作游戲的樣子，磨出了兩千多年香醇的豆腐，服服帖帖像家奴一樣為人服務，還是人的本事大，現在有些事雖用不全了，但也沒有輕易放過它。

 

　　盡管千年的辛苦付出，中國詩人還是集體健忘了驢的業績，從春秋竹簡到現代印刷，也沒有一首周整的驢的贊美詩，驢的一切功勞都不了了之。黔之驢誤打誤撞地進入了中學課本，它唯一的解氣，就是把老虎嚇了一跳，出了一次風頭就沉默后沒有下文了。好像它不辭辛苦地勞動，給我們時代唯一的啟發，就是996工作時間制，目前許多世界五百強的員工都是像驢一樣工作。

 

　　我感慨，驢這么受氣吃苦忍耐一輩子，最大的原因還是沒有一技之長，它不像老虎那樣兇殘無比，人怕它反而對它很敬畏。藝術家們把不學無術的老虎畫得越來越美，老虎的畫已經進入我們四合院的中堂了。人們說把老虎放在中堂是為了辟邪，什么辟邪呀？它真的來到你面前不把你吃掉就是好事……而驢的勤勞美德和一如既往的忍辱負重的精神，在人的心中輕如鴻毛，它的苦和累是活該的，千百年來驢早已被人類打入了俗氣的冷宮。驢辛苦了一輩子，我們對它的一生又有什么交代呢？——不是蠢驢蠢驢，就是一鞭子，還嫌人家走得慢，等到驢老了死后，心里還在盤算著驢能賣多少錢，驢肉可以益氣補虛，驢皮可以做阿膠，還有許多其他的打算，人類榨干了驢的血和汗。人呀！我們是否改一改這種欺軟怕硬的壞習慣呢？

 

　　在一家農戶的不遠處，一棵蒼老的已落葉的銀杏樹下，一只驢四肢木訥地靜穆地站立在那里。它的氣質表現得讓人想起德國哲學家康德那樣憂慮的面孔，可能是因為它的主人不能理解他，它的伙伴——那些農家畜養的雞、鴨、豬、羊啊，也不理解它。唯一對它理解的，就是它足下的那片土地，嫩綠的青草哺育它的一生，給它養老送終。驢子無聲地哭泣，懷抱著它的不解，沉浸在這片靜默的山林中。這一切，這所有的一切，我們這些主人們晚上能睡得著嗎？人呀，我真不想評價自己了。

 

　　人之所以高貴，是對大地上的一切生命同情和憐憫。我們日子過得好，我們也希望同一切生命共享真善美。我想，如果地球就是神靈，它也會為我們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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