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盛可以長篇新作《野蠻生長》
文/鄭潤良
《野蠻生長》是70后女作家盛可以的第七部長篇小說。在此之前,書寫來自鄉村的都市底層女性的長篇《北妹》、探討當代人情感與道德困境的《道德頌》等作品都為她贏得了來自莫言、李敬澤、余華、孟繁華、陳希我等諸多作家、評論家的贊譽。她的作品被譯為英、德、法、俄、意等多種文字,以風格凌厲著稱,成為近年備受國際文壇關注的中國女作家。
比起前代作家對宏大歷史的關注,70后作家被認為在創作上更傾向于書寫個人經驗。應該說,在盛可以此前的作品中,包括《北妹》等作品都非常明顯地融入了作家的個體經驗,她對底層女性生存狀態的犀利書寫使作品獲得了一定的深度與廣度。但這種觀照依然是有限度的,并沒有上升到對時代的總體觀照。2013年出版的長篇小說《死亡賦格》則以寓言的形式探討了人與政治的關系。這部作品代表了盛可以創作的重要轉向,使得她在“寫什么”的問題上從局限于個體經驗、底層、婚戀的桎梏中解放了出來,具有了一種日漸開闊的歷史與哲學視野。新作《野蠻生長》則糅合了個體成長經驗與深邃的歷史、哲學視野,成為一部視野恢宏、內涵厚重的作品。在我看來,它也因此成為盛可以迄今最重要的作品。
《野蠻生長》是一部有大野心的作品,小說敘述了鄉村女性李小寒整個家族的時代命運。從形式上看,這部長篇又分解成眾多李氏家族成員為主角的短篇故事,以“爺爺”李辛亥出生始,以李辛亥去世為終,在時間上剛好是一個百年。李辛亥這個人物令我聯想到《百年孤獨》中的烏爾蘇拉,他們的功能主要是充當家族命運和時代變遷的見證者。正如書名所暗示,李辛亥所見證的歷史與蠻性相關。這種蠻性不僅僅體現在他們的生存環境上,也內化到家族成員的血液中。父親李甲戌是家族蠻性的代表,他的專制、粗暴引起了兒女們的怨恨與反抗,但也使得他的兒女們在不同程度上沾染了他的蠻性。年邁的李甲戌性情終于有些柔順,卻不得不看到自己的兒孫們在粗鄙的環境中意外遭遇挫傷與夭亡。
某種意義上,我們可以把小說中的第一人稱敘述者“李小寒”看做作者的某種化身,這個出身湖南鄉村、后成大都市名記的70后女子始終關注著自己家族成員的命運,另一方面又憑借自己的職業優勢將關注的視野伸向時代的深層景觀。通過李小寒以及她的家族成員的故事,作者巧妙地將家族故事與時代鏡像連接起來,從中我們看到了70后所耳聞目睹的八十年代以來的中國故事。嚴打、計劃生育、收容制度、非典等70后經歷過的歷史情節在小說中一一上演,成為作品中底層人物多舛命運的背后推手。作者以巨大的勇氣面對八十年代以來的中國歷史,不諱飾,不夸張,文字凝練、簡潔,有明清筆記小說的味道。
當然,小說的個別情節也有可商榷之處。比如,李春天丈夫劉芝麻和女兒劉一草的死亡容易讓人感覺是對某些新聞事件的模仿。但是,作品中大部分細節的細膩處理、敘事節奏的張弛有度使得李甲戌、李大順、李夏至、劉一花等主要人物形象已經鮮活地樹立起來。毫無疑問,《野蠻生長》是一部成功之作,人們也將日益認識到它的分量所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