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語堂先生在談到讀書時有一段論述:“人之初生,都是好學好問,及其長成,受種種俗見俗聞所蔽,毛孔骨節,如有一層包膜,失了聰明,逐漸頑腐。讀書便是將此層蔽塞聰明的包膜剝下。能將此層剝下,才是讀書人。并且要時時讀書,不然便會鄙吝復萌,頑見俗見生滿身上,一人的落伍、迂腐、冬烘,就是不肯時時讀書所致。”以我所見,讀書如此,作詩亦然。
一個詩人能時時保持一種青春氣息而不受年齡、世事、俗務遮蔽著實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大凡詩人,多于青年時期多見,彼時才情如火,詩心晶瑩,清澈如水;當歲月漸遷,年歲增長,即刻詩心見老,猶如鷹翅,難以再搏擊長空,翱翔萬里。然而讀了陳平軍先生的《心語風影》,又讓我改變了以上認識。陳平軍先生是一位不多見的保持晶瑩詩心的作家。他的散文詩依然充滿著青春氣息,他的內心依然保持著最初的“童心”。
以他的年齡而論,不惑有余,天命不及,人生可謂已年過半百,兒女也當已到了青春妙齡。作為年過半百之齡,蘇軾尚稱自己為老夫,而韓愈呢也在《祭十二郎文》中寫到:“吾年未四十,而視茫茫,而發蒼蒼,而齒牙動搖。”作為現代人,即使生活條件再好,但四十一過,畢竟也已經是強弩之末,英氣不再,畢竟幾十年風雨滄桑的磨礪,飽經憂患的人生閱歷,幾乎都有南宋詞人蔣捷《聽雨》所作“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的心境。誰知,讀陳平軍的散文詩,卻無半點頑腐之味,而有青春蔥蘢之感。這恰如一只一直保持勁健鷹翅的雄鷹一樣,依然搏擊長空,翱翔萬里。
請看他的散文詩,多么像一首首輕盈清新的抒情詩。玲瓏精巧的詩心語言,多么像串串精心打磨的珍珠。如《紫陽富硒茶》“紫陽茶。雨水溫情滋潤,我在茂盛的茶樹下與你溫情脈脈雙目傳情,我在你漫無邊際的掛懷中肆意地感受你熱烈的愛意。富硒茶。陽光熱烈慫恿,我在光天化日之下與你長相廝守不離不棄,循序漸進讀懂你冰清玉潔的品質和對苦難的關懷。”融情入景的移情寫法,把對紫陽茶、富硒茶的無限愛意比作一對脈脈含情的戀人、長相廝守的夫妻,其情之癡,其情之烈,何曾落于青年之后,而能寫出這樣的詩句,誰又能想到這是出自一位年過半百人之手。精致對仗工整的句子,舉手投足間便可見出詩人一顆玲瓏剔透的詩心。
還有寫《紫陽民歌》,大膽表現男女青年對愛情的追求。如“我看見郎在對門唱山歌,姐在房中織綾羅,姐妹在河邊奔跑嬉戲。她們把潔白修長的手指連同無法猜透的心事插進河里,按住春心蕩漾的波紋。”愛情是青春的象征,也是詩心活躍的體現,更是童心不老的體現。這對于詩人來說,至為重要。著名美學家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寫到:“詞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倘若如林語堂先生所言“受種種俗見俗聞所蔽,毛孔骨節,如有一層包膜,失了聰明,逐漸頑腐。”便成不了詩人。詩人,作詩惟有“將此層蔽塞聰明的包膜剝下”,才能作詩,能將此層剝下,才是詩人。并且要時時作詩讀詩,不然便會鄙吝復萌,頑見俗見生滿身上,一個人的如果落伍、迂腐、冬烘了,那就萬萬做不得詩歌了,更做不成詩人了。
我看陳平軍先生不是這樣的人。他在《走過石板巷》中寫到:“眼神無比深邃的青石板小巷,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們——這注定的偶遇,到底是誰讓誰的生活更加意味深長?”邂逅的愛情,不期而遇,充滿晦澀,充滿迷離,充滿懷戀。而這其中的味道多么像戴望舒《雨巷》中遇到的哪一位女郎!也許這樣的生活我么每個人都會遇到,都曾經歷。生活中常常有那么一種不可捉摸的愛情,特定的氣氛,特定的眼神,彼此相互的吸引,卻又不能表白,長長的遺憾,就如夜空兩顆流星擦肩而過。注定,這是一個美麗的錯誤!詩人把這一瞬間的意象和感情捕捉下來,令人贊賞!
像這樣充滿激情的散文詩比比皆是,散文詩,從靈魂上看,更近于詩的品質;而要寫好散文詩,就更離不開青春與激情,愛情與幻想。因為只有這樣,詩人才有可能與世俗保持距離,才能寫出青春如火、愛情如初一樣的美文。但愿作者這一顆晶瑩的詩心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