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線的幽洞里
 
張亮/文
 
成都凸凹的長篇小說《大三線》是中國首部三線國防建設題材小說。成都幾個文人在談論這篇小說的時候都不禁夸贊這個題材選得好。題材選得好，再想出幾個好故事，塑造幾個讓人過目不忘的典型人物，一篇小說至少就成功了一大半。
 
《大三線》里是有幾個好故事的，一個故事叫《保密費》。9401廠是建在成都東郊的軍工企業。青工牛大榮原先出于追女朋友、甩女朋友的需要，把給對方的封口費都叫保密費，后來被人誣陷進了班房，也還是在給出“機密圖紙”的同時被迫收了“保密費”。
 
一個故事叫《花兒與手槍》，陳大為出于對手槍神秘感的向往，鬼使神差偷了警衛連晉指導員的配槍。三十一年后，他重返故地去尋槍，那個瞎眼牧羊女又像鬼魂一樣出現了。
 
如同《水滸傳》的結構方式是“串聯”的構架一樣。在《大三線》中，每一章都在敘述一個相對獨立的故事，而小說以第一人稱“我”的眼光觀察著與9401廠幾個典型人物身上發生的一切，“我”成為了一個串聯全文的人物。
 
在這幾個典型人物中，給我印象最深的人物是藍亦汪。成都凸凹是詩人，詩人寫虛構的詩人寫起來就特別來勁兒。
 
曾經是詩人的亦汪在整個9401廠與擅長打籃球的展二娃一樣，一文一武，吸引夠了女性的眼球。后來因為“黑太陽詩歌事件”。他寫了一首贊美一個女性乳房的詩，被認為是惡意攻擊偉大領袖，于是被迫離開9401廠。離開后，他進入一家知名藥企擔任高管，居然開始褻瀆詩歌——贊助詩刊舉辦詩歌大賽，想把獎頒給誰就是誰。
 
成都凸凹的長篇小說《大三線》剛獲得了浩然文學獎。如果僅僅把《大三線》看成一個具有獨特題材的好看小說，未免對浩然獎的評委和成都凸凹的認知失之淺薄。
 
成都凸凹1980年代中期步入文壇，小說在《中國作家》《北京文學》等知名刊物均有發表。讀他的小說會發現，一直以來他總是借助寫人的溫情來寫小說，寫人的欲望來寫小說。在大三線的幽洞里，埋藏的不僅僅是軍工企業的秘密，還埋藏著一個欲望升騰的現實世界。
 
小說以配角人物青工牛大榮耍朋友展開，就是這個看似單純、助人為樂的小伙子居然也有詩人藍亦汪說的“花花腸子”。 9401廠分布在崇山峻嶺之間，一個車間就在一座青山里面。這里的9401廠即是一個保密單位，神秘的所在，又是牛大榮他們物質和精神上得以自信自傲的所在。有了9401廠給工人的較高福利，他們才能在兩性關系上占據主動，也才能吟詩跳舞打籃球，吹牛打靶提虛勁。隨著后來9401廠的沒落，主角們的生活就走下坡路了。
在第一人稱“我”的眼光里，身邊世界就是個“球時代”，它不僅揭示了只有性沒有愛，而且表達了對亂哄哄時代的不滿。
 
“我”一直暗戀女籃隊員佟啞花，但佟啞花喜歡的卻是籃球高手展二娃?！拔摇卑l達后，帶著展二娃嫖娼，內心的念頭卻是你佟啞花喜歡的就是這樣的男人。這還不算，“我”還是將佟啞花撲倒在床上。
 
崔工是高級工程師，和青工一起看黃碟，退休后和展二娃同樣有逛窯子的愛好，還樂此不疲。
唯一能把持的，還是詩人藍亦汪，他有很多和女人上床的機會，但他的觀點是如果做了，那就破壞了美感。
 
《大三線》幽洞里的世界，是荒誕的世界、欲望暗涌的世界。在這個世界里，金錢、名聲、權力讓人成了心甘情愿的俘虜。
 
成都凸凹并沒有對人性徹底絕望，崔工在蒯師傅為救自己死亡后，娶了蒯師傅的老婆杏兒，接管了蒯師傅的十個娃崽。哪怕這些娃崽總是和崔工對著干，但在關鍵時刻，在崔工面臨牢獄之災的時候，他們又成功幫助他逃脫了。
 
這樣的情意讓他們身處幽洞依然感覺溫暖，讓我們唾棄著人生的不堪依然懷揣著希望。這樣的情意古老而又永恒，我們還將念念不忘地念叨它。
 
作者簡介：張亮，中國閃小說學會會員，四川省攀枝花市作家協會會員。攀枝花文學院簽約作家。已發表小說、散文、詩歌、隨筆數百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