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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家坪:鄰人的光


陳家坪:鄰人的光
 
江汀是一位非常優秀的詩人,他的詩歌寫作在我們這個時代具有某種典范的意義。我們的社會觀念和行為無不受到極權意識形態的控制,每個人都被孤立起來,一種健康而良性的合力往往很難持久地發展,這成了我們時代思想行動的一個困境。我們因此看到很多片面的寫作,日漸顯現其殘缺;也看到一些傷痛記憶,使寫作者終身難以轉型。江汀的詩歌寫作一開始就不在這樣一個殘缺的土地上。這得緣于時代生命的四季輪回,春耕之后,是一片新的國土。詩的種子從很深的土壤里探出頭來,清晨的空氣,正午的光照,讓其生根發芽。這樣透明的雨水和陽光,是江汀詩歌寫作的創世紀。他何以關注到來自鄰人的光?關注到鄰人-齡人-憐人-零人,這是他所提供的新的生命主體意識。我們與其說念念不忘自我主體,不如說自我主體本身便包含了這個世界全部的一切。與他者合一,是一個偉大的覺悟,它意味著救贖。這個救贖也許來自于但丁的靈魂,在人生的中途得以展開。因其覺悟,首先面對的是地獄。而地獄并非一片黑暗,它充滿了各種生命的暗物質,它是人類心靈的小宇宙。在這個小宇宙里,江汀最初的形象是一個異鄉的思鄉者,這時他接受了古典的浪漫主義精神,歌頌故鄉,歡迎異鄉人。當命運讓他成為了一個異鄉人,他又接受了里爾克的超驗,如里爾克在一首詩里所寫到的,用雙手去把握住“墜落”,這“墜落”便是我們時代的象征。
 
時代與墜落,在江汀的詩歌《我們都在等著星辰的墜落》里是有所表現的。詩句“席位從空中墜落,/不知道地面在哪里。/時代哀憐我們,/它在空間中摸摸索索。”因為我們每個人的存在都需要一個“席位”,但在這兒,“席位”是自上而下的,是一種“墜落”,找不到相應的地面來支撐。可以說,“時代哀憐我們”中的“時代”是超越我們生命的一個見證者,它似乎也在替我們“摸索”。在這同一首詩里,時代還有另外的喻意,它表現在這樣的詩句中:“這樣一個時代,/雨在那里嘩嘩地下著,/地面上卻沒有任何雨痕?!边@兒的“時代”呈現出來的是一個蒼白的景象,什么都在發生,如“雨在那里嘩嘩地下著”,“卻沒有任何雨痕”。前一個“時代”是一個抽象的超生命體;后一個“時代”與“地面”類比,相當于大地上的事物,比如“雨”。這是江汀2012年寫下的一首詩,這一年,他還寫下了另外的一首詩:《鹽柱》,也用到了“時代”這個詞:“這個時代,緊緊地懸在繩索的末端,我們生活在這里,雙腳踩著時間的最底層?!边@兒的“時代”,是指“時間”之上的一個懸浮物,但是“我們生活在這里,雙腳踩著時間的最底層?!币簿驼f,我們是懸浮于這個“時代”。2014年,江汀也有兩首詩寫到了“時代”,一首《你是我冬日認識的事物》:“時代的路邊盡是店鋪和燈籠。”它表明,詩人是自覺地行走于“時代”之中,但又置身于“路邊盡是店鋪和燈籠”的人間。另一首《悲傷》:“幾十年的憂愁/懸在空中,/瞪著這個時代?!边@是一個對峙的狀態,“時代”讓幾十年變得憂愁了?還是“憂愁懸在空中”,表達一種對“時代”的絕望感。
 
2013年秋,江汀寫下《早上,世界已經存在很久了》,在這首詩里,也有一個關于時代的命題。但這首詩本身卻很好地表現出了一個生命動人的迷離狀態。起句:“早上,世界已經存在很久了?!边@是從迷離中得出的一個結果,因為“我”是在“黑暗的房間醒來”,是在一種莫名的狀態中意識到了這一點;“我明白,自己偶然地占有了它們?!彼鼈兪侵浮拔椅唇Y識的”“物品”,為了它們,“一個寬綽的倉庫在等著我”;“卷簾門慢慢升起,這時我記起,”記起什么呢?“我是一個年輕的商店店主?!笨梢愿惺艿剑@種迷離是由一系列動作表現出來的:“沒有洗漱,我開始走動;不知何時我穿上了拖鞋;我努力想要記得,我們這兒是否曾有過露天的時代。”這后一句不是動作,而是思考:“我們這兒是否曾有過露天的時代?”呼應詩的開頭:“從一個黑暗的房間醒來”。這兒用的詞不是露天的“室外”,而是“時代”,因此“一個黑暗的房間”被賦予了象征的意味,“醒來”即是詩人對時代的一個覺悟。米沃什在《誘惑》一詩中寫道:“說起我不是必然地,如果不是我,那么另一個人/也會來到這里,試圖理解他的時代?!毕噍^于米沃什所表達的這種使命,江汀的詩句:“一個寬綽的倉庫在等著我,堆積著我未結識的物品。”我們說,結織了新朋友,可這兒結識的卻是“物品”?!拔锲贰笔怯幕恚匀蛔屓梭w會到“物品”對于人的誘惑。但是,“我努力想要記得,我們這兒是否曾有過露天的時代?!边@個“時代”是對黑暗的隱喻。因為“露天的時代”是一個光明的時代,但“我們這兒是否曾有過?”所以,實際上,江汀是在對一個黑暗的時代進行追問,表達的是他作為一個詩人對于光明的向往。
 
我們知道,時代是指歷史上以經濟、政治、文化等狀況為依據而劃分的某個時期。它絕不是簡單的等同于年代,而是與人緊密聯系的時空概念。因此,時代是能影響人的意識的所有客觀環境。從這個意義上,我們可以說,江汀是一個非常具有時代精神的詩人。他的詩用詞講究,反復運用“時代”一詞,我們完全能夠體會到他那充滿思索的精神空間。
 
江汀2005年開始寫詩,那一年他19歲。當他的同齡人已開始聲名鵲起,他還整日在黃島海邊游蕩,生活在封閉的個人世界里。大學圖書館在他的個人世界里猶如教堂,他相繼讀到里爾克、黑塞和卡爾維諾。十年后,于2015年9月,江汀同時出版了兩本薄薄的詩集《寒冷的時刻》和《來自鄰人的光》。這兩本詩集——在前一年,用他自己的話來說——是曾有過“一個瘦削的外形出現,叫作《明亮的字碼盤》”。也就是這十年,江汀從安徽老家到青島理工大學求學,畢業實習前往長沙,后在上海工作,出差去過新疆庫車,最后到了北京。這是他非常明確的在生活場景上的變遷。在詩歌寫作上,2007年他因讀到詩人茨維塔耶娃,而寫下詩集《來自鄰人的光》中的第一首詩,起初名為《百年孤獨》,定稿后更名為《自述》。在該詩集的《后記》里,他把自己所受到的人文影響,喻為一部教育小說,而“這部小說跟戈特弗里德·凱勒、E.T.A.霍夫曼和諾瓦利斯有關”。一方面,江汀意識到自己已經是一個成年人了,他的生命將要“緩慢地,獨自地走向某個青?!?,另一方面他作為一個詩人“還有很多話,要等到晚年再講出來”。江汀詩集所命名的《來自鄰人的光》,其光源“來自童年,來自典籍和夢境”。
 
2014年春,江汀給他的詩人朋友張杭寫了一篇評論文章:《天通苑的穆旦》。這篇文章5000多字,我們從中體會到他對繪畫、音樂、詩學、哲學、宗教、神話、科學、數學、天文學和星相學的綜合意識及其運用。當然,我們要通過這篇短文獲得對這些知識深入的論述肯定是不可能的,但其中一些精準的判斷,卻足以令人吃驚和信服。比如,他用繪畫來談論張杭詩歌創作中的秩序和即興。他說:
 
“在畫畫前,培根總是將顏料隨興地拋擲到畫布上,然后按照偶然捕獲的形象繼續創作。張杭的即興詩創作也是在拋擲顏料嗎?當然是的。但是,一只小貓跳上鋼琴,在那上面留下一串音符的狀況,在張杭這兒是不會出現的。在拋擲之前,他已經嚴格地調配好了自己的顏料元素?!?br />  
再比如,他指出柏拉圖曾經讓伊翁承認,詩人是神的傳聲工具。但張杭不是柏拉圖所言的那種詩人,相反,他可能是“柏拉圖式”的詩人。江汀用了一個比喻,說“理性不是瓶中之水,而是玻璃容器外部的線條”。他這樣表達的前提是:“假如我們認為詩歌和水有著相同之處的話。”他這種直接的判斷,然后又巧妙地給出前提條件的評論方式,很能體現出一個批評家的從容和內含:
 
“并非所有的詩人都知道自己作品的源頭,盡管他可能非常優秀?!?br />  
“旋轉著的理型——他說那是他自己的星盤,當我向他問起小站頭像的時候?!?br />  
我們見識過不少所謂的批評家,繞來繞來,最后并沒有任何判斷。而江汀不是這樣,他首先就有了自己明確的判斷,然后才讓人釋然,并會心一笑。他用詩歌一樣的批評語言告訴我們:
 
“詩歌是世界上最為微妙的事物,一千個詩人有一千種詩歌?!?br />  
“我們置身在一個需要說話而非沉默的時代,詩歌是這座房間里的窗玻璃?!?br />  
這一時期,除了張杭,還有同齡詩人朋友昆鳥和鐘放,江汀跟他們一起辦閣樓詩歌刊物,這讓他的批評才能得到了很好的發揮。在《鐘放的憂郁》這篇文章里,他通過對詩人朋友鐘放的觀察,聯想到北京對于詩人,如同本雅明的柏林,和曼德爾施塔姆的彼得堡。他因此提出:“我們這一代的寫作者,將會如何辨認自己呢?”
 
閣樓的由來也許跟佩索阿有關,江汀是這樣講述的:
 
“鐘放最喜歡的朋友是昆鳥,一位出色的詩人。在從事出版工作的時候,昆鳥策劃過一套外國詩歌譯叢,其中有一本佩索阿詩選,在出版后遇到了一些麻煩。鐘放相繼跑到幾家書店,買走了書架上所有的佩索阿詩選,然后分發給身邊的朋友,他以這種方式這樣來表達自己對昆鳥和佩索阿的雙重喜愛。”
 
佩索阿在他的詩歌《煙草店》中,表達了一個人的“所思所為,比拿破侖所做的還要多”,人們“秘密地發明的哲學,就連康德也從未著述過”,佩索阿說:“可我是,或許將永遠是,小閣樓里的人……”。江汀意識到,他和朋友們不是在對佩索阿的語詞進行模仿,而是同一種詩人共同的本性。鐘放因為對人生的失望,希望自己的生命有一次劇烈的終結。但江汀認為,詩歌以及它的痛苦不應成為我們生活的標簽。他說:“你無法帶著二分法去生活,生活并不是只有黑白兩種顏色,我們無法永遠鎖閉在閣樓之中。即便是佩索阿的這首詩,它仍然是帶著一絲反諷的意味?!彼麄冞@一代人對中國的感受,的確像是一群盲人在觸摸一只巨型的大象。當“前輩的生活成為集體潛意識”,他們最終會接受歷史的規訓,不管這個歷史是多么的糟糕!江汀注意到金斯堡在他們的時代里對于美國青年生活的驚嘆,這個關注,與他隨后在2014年秋,跟包括張杭、昆鳥在內的九位詩人、評論家朋友共同發起成立了北京青年詩會,因為在詩歌精神上他們是一脈相承的。
 
北京青年詩會第一屆主題活動是:橋與門。江汀知道這個命名是來自齊美爾一本書的名稱,它經由另一位發起人張光昕提議,獲得了所有發起人的一致認可;關于“橋與門”這個主題活動概念,張光昕結合詩人當下的現實處境,有四條綱領性的論述,最后一條指出:“‘橋與門’作為一種行動力,重新定義和塑造了過渡時代的人們所應當具備的一副‘現代身體’”。那么,江汀是不是具有這樣的一副“現代身體”?2012年10月,江汀離開上海赴北京。我們當然不會認為,江汀是因為到了北京就天然地具有了“現代身體”,而是看到了他對于現代文明的歷史性感知。關于“橋與門”的主題筆談,他這樣講述了自己在北京的一次搬家生活:
 
“我總是覺得,自己對周作人的寫作與生活感興趣很久了。但翻檢自己的筆記,這種興趣僅僅開始于一年前。去年我的生活充滿了變動。下半年,我從一次旅行回到北京,在那種情境下寫了一篇散文,開篇談到挪威作家哈姆生對自己少年時的影響。不知不覺地,我從哈姆生想到了周作人,他們兩位有著相似的歷史處境。那篇文章的末尾提到,自己正準備一次搬家;可是在那時我沒有想到,這次搬家推遲了一年,更不會知道,一年之后,這次旅途的終點正是周作人先生。今年秋天我毫無知覺地搬到北京的西城來住,幾天之后才發現,新的住處與從前的苦雨齋僅僅一街之隔。”
 
江汀在北京的生活使他逐漸脫離了青島學生時期那種狂熱的情緒,他“克制了對抽象事物的熱情,轉而從具體的經驗開始,去認識生活與真實?!彼ㄟ^詩歌和評論寫作,慢慢讓自己講述故事的能力也得到了發展。布羅茨基在《悲傷與理智》中,談及他流亡到西方時,受到兩位朋友的熱情接待,并引他進入文學家庭。江汀借用這個典故,把他來北京認識了我和李浩,比作他的奧登和斯彭德。他說:“我將在其他地方繼續把這些故事講完。我們這些人,能夠在北京相遇,完全只是因為詩歌,但北京的生活經驗是復雜的。此刻我仍在冬夜的公交車上坐著,我不知道終點在哪里。”
 
在此,我們也許可以談論鄉愁。不僅僅因為鄉愁是江汀的一段情懷,更因為它是幾代人的生活流離。詩人海子跟江汀同鄉,海子的詩:“我要還家/我要轉回故鄉,頭上插滿鮮花/我要在故鄉的天空下/沉默寡言或大聲談吐?!边@樣的詩歌,對16歲就離開家鄉去外地上大學的江汀,是一種召喚。那時,他“總在黃昏的時候,感受到強烈的、對家鄉的思念。”大學畢業后他曾回到家鄉生活了半年,然后再次離開。他說自己24歲時,鄉愁消失了:安徽南部的那個小鎮,“晚上十點之后,大人們就會催促孩子入睡”;那些夜晚,“小鎮的街道上空空蕩蕩,偶爾有汽車穿行而過,假如有什么夜間旅行的話,那只能是布魯諾•舒爾茨式的幻想?!边@些已經逝去的早年時光,意味著家鄉只存在于時間和空間之中,“而鄉愁成為了一種形而上的事物”,“被思想家們提煉成為一種強烈的對于終極救贖的渴望?!苯≡诔砷L過程中的這些個人思考,使他很快就完成了自己的動蕩期。他把個人生活經驗轉變成了一種智力問題,在問題中,他看到了自己的限度。他在詩中寫到:“在公路的邊緣,我停下,/搭乘遇見的第一輛公共汽車。/我在那兒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他有了位置感,“通過閱讀和閱世”。他說:“去工作單位的路上,我把自己的生活理解成為一種拓印行為。我想自己可以成為一枚印章,在這個世界留下痕跡。”他所有以往對自己的期待,都漸漸消失。
 
這并非不會經歷困境,一度時間,江汀沒有朋友,以邊緣人的身份體驗生活。他稱自己的作品“是晦暗的自珍的無用之物”。通過閱讀歌德、沈從文、加繆、阿倫特,他推動著自己的寫作。非常明顯,他不是一個孤傲自負的寫作者,他明白,只有先期獲得公共生活經驗的人,才可能有“沉寂”。這是江汀身上一般詩人少有的公共品質,因為在我們身邊,有很多處于“沉寂”期的詩人,往往會本能地抗拒公共生活經驗。這兒所說的“沉寂”期,是通過成熟的觀察所獲得,必然包含著作者的自閉與開放,絕不可能是任何作者的自己定義。江汀喜歡穆旦式的燭照,即穆旦在晚年的一首詩中所寫到的蠟燭:“可敬的小小墳場”。這是公共生活經驗之后的“沉寂”,有對生命終極的感悟與覺醒,這使江汀在個人寫作的“沉寂”期里順利地完成了他在寫作上的轉向,他從關注自我轉向“開始觀察來自鄰人的光”。所以,當他作為一個詩歌新人出現在詩歌公眾視野里的時候,他的開始和結果都是那么的高度完整,高度統一。有評論者甚至在《詩刊》上發表評論,對他詩歌寫作的未來不得不表現出一種顯然是不明就里的隱憂。因為這時,評論者也許還不明白,江汀的寫作經驗完全是自生自發的,自足的童年和彷徨的青年時代,他大量閱讀西方文學著作,剛開始寫作,身邊無一個可以交談類似經驗的朋友,他甚至隱隱以此為羞,“只有海濱城市的梧桐樹和霧氣與他為伴”。
 
但在心里,江汀非常明白,詩人是一個最明白“互相伸出手”的群體。這個自覺意識使他的寫作區別于最初,“詩發端于空間中的幽僻之處,語音上也顯得喑啞”。他理解了奧維德所言的變形記,把詩人的玄思變成文字,把文字變成聲音,“這就是布伯在《我與你》中文譯本的開篇中說的:誦出原初詞也就誦出了在?!苯≌J識世界,認識生活,用謙卑的態度去觀看和聆聽。他的寫作狀態,“往往要花上一兩年的時間來完成一首14行的詩歌?!彼脑娛冀K保持沉著、平靜的音調,暗淡也是其內在的質地。他曾為漢語當代詩歌的音律問題感到費解,在馬拉美、蘭波和瓦萊里的詩論中,他了解到詩歌的音樂性。一篇談論海子的文章,說海子的詩歌里有一種“內在韻律”,它并不一定是有規律地分布,但恰好支撐起全詩的語音。2008年,江汀做過一些使用尾韻的嘗試,最終,韻律問題沒有成為他詩歌寫作的困擾,因為他明白自己重視的是感覺,而非秩序,現代詩的“內在韻律”即是它的結構。這份對詩歌的敏感,同樣也適用于他對生活的觀察。他表達過這樣一個當代生活經驗:地鐵6號線的屏幕上反復播放2015年9月的國慶閱兵儀式錄像,有趣的是只有圖像,沒有聲音,啞劇在每一天上千次地重演。江汀說:“貢布羅維奇在1930年代,尤奈斯庫在1950年代,曾經嘲諷過這樣的秩序?!睂τ谶@種發生在我們日常生活中由漠然與荒誕所構成的政治,在江汀的個人意志里,存有一絲在人群中隱而不顯的嘲諷。這種嘲諷,他通過寫作《二十個站臺》奉獻給了屬于他的同時代人。
 
2014年8月,我第一次通過網刊《詩托邦》向人們推薦江汀的詩歌作品。我說過:江汀,是一個必將給我們帶來福音的天才型詩人。他有這樣的一種詩觀:詩歌需要低沉有力。他說:“如果有一天我喪失了肉體,就讓我睡在人們的腳下。如果我看不到自己的形象,那就讓我走在人群之中。”那么,江汀是一個什么樣的詩人,水面上的波紋,風中搖擺的野草,其中有世界作為靈魂的存在。所以,他的詩能夠果斷地表達出:“痛苦的詩人們啊,我有一個幸福的童年,所以我的家鄉——是我的歸宿?!边@個歸宿充滿了深情!它在文學主題上應當歸屬于荷馬史詩中的返鄉。他說長輩們看見世界又一次變化,然而永不改變的是它的本性?!岸蚁胝f我們并沒有錯,在這個世界——一切都是被允許的——如果你愿意。如果你愿意,世界就是你的一個幻想。把它抓住?!边@是詩歌最有力量的存在!與詩歌存在并列的,是苦役:一個慰藉肉體,一個養育精神。我們知道,江汀自從遠離故鄉之后,他的生命不可避免地會經歷《尤利西斯》。當他寫出詩句:“我遠遠地向那婦人矚目”,那婦人,是歷史,存在于對文明的向往。因只有具備了這樣的一種心智,江汀才會寫出這樣的詩句:“一旦明白了所有的事情,我就如一朵花兒迅速枯萎?!?br />  
 
作者:陳家坪 
來源:中國詩歌網
 
http://www.zgshige.com/c/2017-07-03/3735706.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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