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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后訪談詩人臥夫

說起臥夫的詩歌,它們幾乎是我讀到過的最具個性特征與生命力的詩歌。我并不知道別人會有怎樣的觀感,在我看來,臥夫可以用詩歌來記事,可以用詩歌來抒情,也可以用詩歌來批評與褒揚,準確地說,臥夫在詩歌里自由地表達著自己,也自由地表達著態度。這甚至是有所矛盾的,我曾讀到過敬畏詩歌的詩人的好作品,也曾讀到過親近詩歌的詩人的好作品,而臥夫似乎將詩歌賦予了某種魔力,正是這種魔力,讓敬畏與親近巧妙地結合、滲透,甚至是交融在詩歌里。你在讀它們的時候,會有時沉寂有時思索有時微笑有時哭笑不得,總之,臥夫似乎是掌握了某種隨性之至自由之至也是與內心平行之至的書寫方式……
——雁無傷
 
 
【訪談家】臥夫訪談錄

有燈不點點蠟燭

——張后訪談詩人臥夫
 

2009年臥夫在宋莊 張后攝影
                                         
和死人交朋友,可以喝假酒說真話;與活人交朋友,則是喝真酒說假話。
 
張后:你很有點橫空出世的樣子,實際上我是去年才聽說你的,聽說你花了一大筆錢,去修詩人海子的墓,我心想這個人無論從什么地方來講都是很不了起的,別人都只是口頭上喊幾聲紀念而已,而你卻在默默的做實實在在的事情,我對許多人說你是個義士,能不能談些修墓的前前后后的一些事情?
 
臥夫:我喜歡海子。
 
我對海子的喜歡,甚至超過了我對我自身的喜歡。我曾經鄭重地對我的一個相處多年的朋友宣布過我今后的處世原則:和死人交朋友,與活人做交易。在我圈定的“死人”范疇,讓我覺得最親近的就是海子,其余都是很遙遠的歷史人物。
 
  我可以問屈原:天空里除了嫦娥,你還看見了別的什么美女?
  我可以罵蘇武:你這家伙,心果然長在肝上。
  我可以說項羽:緣何不到巫山隱居?
  我可以贊柳永:先生真是個性情中人。
我可以讀海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和死人交朋友,可以喝假酒說真話;與活人交朋友,則是喝真酒說假話。我私下里半真半假地“與活人做交易,”而不主張成為朋友,因為友情這鬼東西經常脆弱得一點也不可靠,若不用心人家說你虛偽,若動情了又容易掉進人家挖好的坑里。把其當成交易則更趨于理性,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尺。如果我愿意,當然也可以多敬你幾尺,甚至可以討價還價。或者買賣不成,仁義不在,視對方為當路人。
 
“仁義”二字,是古人給后人設的圈套。
 
死人,在你面前喜怒不形于色,你擬與其交流的相關問題,對方事先就寫好了答案,并以足夠的耐心聆聽你的辯解或指責。即或你怒發沖冠,對方亦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而且對方對你的身世、年齡、體貌、文化程度和道德品質概不挑挑揀揀,一視同仁,和這種人交朋友難道不值得嗎?
 
話說回來,我不僅不由自主地喜歡海子,也格外心疼海子,雖然我沒成為海子的生前好友。關于海子的死因,西川曾進行過詳盡的分析。而海子自己認為,“我死于語言和訴說的曠野。”海子無疑是個寫詩的天才,而且嗜詩如命。只是,他過高地估計了詩人頭頂的光環。他在《夜色》當中寫道:
  
  我有三次受難:流浪、愛情、生存
  我有三種幸福:詩歌、王位、太陽
  
詩人,也許當以流浪為主題罷。因為詩人一旦對生命缺少足夠的信任,就會產生抵觸情緒。海子憑著某種意念,曾經數次游移他的肉體。他在物理世界的幾度流浪(或者說是旅行),濃郁了他的受難心結。在西藏,他向一個女詩人表達愛意,他的固執竟然引得對方惱羞成怒。海子只好寫下“西藏,一塊孤獨的石頭坐滿整個天空”這樣的句子,背著兩尊石頭佛像回到北京。1988年8月8日,他對在拉薩偶遇的唐曉渡說這兩尊佛像有特別的意義,這離他的忌日:1989年3月26日,只隔228天。那兩尊佛像,一尊釋迦牟尼,一尊綠度母,如今鑲嵌在位于他的家鄉──安徽懷寧縣高河鎮查灣村北面的他的墓地,成了祭品。
 
海子早于西藏之行的一次南下(1987年),有人事后在文章里稱他“現在是我的朋友,將來會是我的敵人。”海子聞訊,跑到駱一禾那里傷心地哭了一通鼻子。海子的詩人身份處處受到質疑,導致他的詩歌不僅受到冷落,在北京詩歌圈甚至被貶的一無是處,這使他的慣常思維屢受重創。
 
與此同時,海子的愛情生活與生存狀況,都與他的理想莊園保持法定距離,他于是把其歸納為“三次受難。”而他擬定的詩歌、王位、太陽“三種幸福,”在虛幻中隨之漸漸露出破綻,恰如西川所言:“海子沒有幸福地找到他在生活中的一席之地。”咬牙切齒地在貧窮、單調、冷漠與孤獨之中寫作,陪伴他的只有每每被冷落的詩歌。愛情總是與他擦肩而過,“所有的日子都為她們破碎,”幻覺中的詩歌帝國及王位遙遙無期,“你是唯一的一塊埋人的地方。”頭頂的太陽可望難及,“黑夜從大地上升起。”海子在詩歌里并沒找到生存的理由,盡管他曾打定主意,“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終以決絕的方式對自己的信仰進行了最后的洗禮。盡管他一直認為從飛機上跳下來是最體面的死法而不是臥軌。
 
或者,他堅信靈魂足以穿越死亡,他殺死的只是另一具尸體。他在日記中如是說:“我曾以多種方式結束了他的生命,但我活了下來。我又生活在圣潔之中。”誠然,海子所消失的只是他的肉體,他的一腔熱血,仍在他留下來的每一首詩里潺潺流動。我們對海子無論理解還是誤解,哪怕我們把海子的自絕行為僅僅視為一種詩人的行為藝術,都沒有絲毫的力氣否認他的悲愴與壯烈。
 
反復讀著海子柔腸百轉、痛入骨髓的《四姐妹》以及他臨終前夕,亦即1989年3月14日凌晨一氣呵成的《春天,十個海子》,每每欲悲無聲。
  
  四姐妹抱著這一棵
  一棵空氣中的麥子
  抱著昨天的大雪,今天的雨水
  明天的糧食與灰燼
  這是絕望的麥子
  請告訴四姐妹:這是絕望的麥子
  ——海子《四姐妹》
  
詩歌,在詩人的心里無論多么堅硬,堅硬得甚至足以把詩人本身摧殘得遍體鱗傷,或者支離破碎,但在世俗面前往往形同一地雞毛。詩人仿佛身在荒蕪的山岡,“懷念我空空的房間,落滿灰塵。”腳下猶似有路,且又舉步如鉛。“四姐妹”每一個遙遠的笑靨以及說話的聲音,都已經流失在空氣里了。
 
身為一棵絕望的麥子,茫然四顧,凄風苦雨如織,往事皆成幻影,詩人的心事可想而知。
海子在他有限的一生中愛過的四個女子,簡直讓他經受了四場災難。其中以他的初戀女友、那個叫小武的女生對他的影響最為深摯。海子的詩《莫扎特在<安魂曲>中說》中的“我們能看見的婦女”幾乎就是暗指小武。他傷感地假設自己在某一天不能坐著一束麥子回家,希望對方把手伸進麥地當中,“請整理好我那零亂的骨頭/放入那暗紅色的小木柜,帶回它/像帶回你們富裕的嫁妝。”詩人的骨頭后來果然就零亂了,但他并沒如愿以償,而是他的父母查正全、母親操采菊把他裝在暗紅色的“小木柜”里的骨灰,帶回他的生身之地。
  
  在春天,野蠻而復仇的海子
  就剩這一個,最后一個
  這是黑夜的兒子,沉浸于冬天,傾心死亡
  不能自拔,熱愛著空虛而寒冷的鄉村
  ——海子《春天,十個海子》
  
《春天,十個海子》是海子有生以來寫的最后一首,與他寫得第一首詩《亞洲銅》相距不到5年。這兩首詩一始一終,色澤雖有區別,格調卻又暗中相扣。
  
  看見了嗎?那兩只白鴿子,它是屈原遺落在沙灘上的白鞋子
  讓我們——我們和河流一起,穿上它吧
  ——海子《亞洲銅》
  
詩人雖然并沒穿上屈原遺落在沙灘上的白鞋子質問蒼天,卻在《春天,十個海子》當中責怪自己“你這么長久地沉睡到底是為了什么?”他把肉體的滅亡視為靈魂的一種覺醒,執意挑戰生命的極限,“你被劈開的疼痛在大地彌漫。”事后,這種被劈開的疼痛果然彌漫開來,經久不息。
 
這種疼痛,在我心底留下了深深的烙印。而且,我一直遺憾于海子的兩個心愿沒能實現,一是他心中的“四姐妹”竟然沒有一人出面去整理他那“零亂的骨頭,”并像嫁妝一樣帶回。二是他不僅希望自己有一所房子,而且“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想必他最理想的棲身之處,應該面朝大海。就在海子臥軌前15天,亦即1989年3月11日,海子曾向西川慨嘆他對家鄉的感覺不是很好,“有些你熟悉的東西再也找不到了,你在家鄉完全變成了個陌生人!”
海子的遺志沒能引起重視,成了被忽略的謎語。
 
2008年10月的一次詩友聚會,詩人世中人提及他曾到海子的度家鄉去過,海子墓頗為荒蕪,近20年來幾乎沒有經歷大的變化,正在籌備資金為其修墓。我當即表示愿意承擔這筆費用,并商議為紀念海子逝世二十周年,邀約各地詩友在海子的家鄉舉辦為期3天的紀念活動,其中包括編輯出版紀念海子逝世二十周年詩文集《春暖花開時》、在海子家鄉召開詩歌朗誦會、紀念海子逝世二十周年座談會等內容。活動期間的食宿、交通和詩文集的出版費用該由我方承擔。我委托世中人前往海子的家鄉,與其父母溝通相關事宜,修葺工程隨即破土動工,并請書法家鄧曉峰先生題寫了“海子墓”三個字。紀念詩文集《春暖花開時》同時在一些媒體發布了征稿啟事。
 
海子的弟弟查曙明親自來京,代表海子的父母致謝。我們并請西川協助,完善并確定了活動方案。
 
海子墓修葺至2009年2月竣工,當地有關部門提出與我們協辦紀念活動,他們提供活動場所(會議室),全國各地與會人員的食宿、交通等費用仍由我方承擔。繼而又與我們協商,活動由他們主辦,后期費用也由他們承擔,給我們15個列席名額。上述種種,我們均表示尊重對方的意見。
 
海子的祭日(2009年3月26日)臨近之際,我們正擬啟程前往,對方又通知我們紀念活動改由上級單位舉辦,婉拒我們前往參加。不明真相的海子的弟弟查曙明來電詢問我們何時到達,我說不準備去了,以后另找時間去給海子掃墓并探望海子的父母。查曙明頗感意外,經其溝通,答復乃是我們可能思想比較極端,擔心我們在活動期間言論過于偏激,因此不擬邀請我們參加。滑稽的是,懷寧方面竟然對外宣稱海子墓乃是全部由他們修葺,海子紀念活動也變成了官方“打造地方文化品牌”的工作日程之一。
 
有知情者為我不平,建議討個說法,被我勸止。我只是想,畢竟以詩歌的名義讓我們的海子住上了新房子(雖然沒能面朝大海);我們的海子用生命解讀詩歌的行為,畢竟得到了更多的理解;畢竟更多的人由此走近了詩歌。海子雖然死了,可依然在生長。他的血液凝固在我們異樣的夢里,而且越來越鮮艷了。


 
我給自己設計的歸宿乃是:選擇天安門廣場,頭枕10本詩稿,長眠不醒,旗幟鮮明地以身殉詩。
  
張后:最近我讀了你一些詩,發現你寫的越來越好,真是“大器晚成”,說句玩笑話,讀完你的詩我都不敢寫詩了,你的詩很有一種質感在里面,包括你的雜文和隨筆,讀完之后有一種心里“抽緊”的疼痛。而且你個性鮮明,打個比方:幾乎一眼就能在一堆詩里挑出你的東西。所以很好奇的想問你,你以前寫詩是什么樣子的?你是什么時候開始寫詩的?
 
臥夫:說起我的寫詩生涯,我仍然忍不住還想提及海子。我出生在黑龍江省雙鴨山市,家鄉是座煤城,我是礦工子弟。畢業后被分配到機關,先是團委,后到工會。我從事過的具體工作,一直都是宣傳或文秘,寫那種歌功頌德的表面文章。當初偶爾寫一點詩,當然,空喊的味道很濃。如今反思起來,我那時候可能面臨兩種弊端而猶不覺。
 
一是以為把文字分成行,即可稱其為詩,處于對詩歌形式的盲目模仿狀態。
 
二是把自己的遠大理想打扮得過于亮麗,根本沒意識到腳下的路將有多么坎坷。
 
可惜,我一直心比天高,命比紙薄。雖然每年都能捧回一堆省市級的獎狀,但凡涉及晉升、入黨、福利分房等等更實惠的機會,總是和我無緣。同時,我在個人情愛方面亦不如意。
1992年冬天,我在北京南站下了火車,朋友在車站接到我的時候,我一邊興奮地四處打量,一邊在心里默默地說:北京,我來了。我當時忽然想起雪萊的詩:
“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最初,我在一家公司的經理部擔任經理,相當于辦公室主任(我的朋友加一先生當時在該公司擔任房地產開發部經理),乃是畢業于魯迅文學院的幾個文人合伙開辦的公司。文人經商雖然也有大獲全勝的案例,可我卻從那個非常時期開始,對經商的文人缺少足夠的信任。他們紙上談兵,以夢為馬,所構思的每一套藍圖都讓人歡聲雷動,群情激奮。記得當時所策劃的項目,比如沿著中國的海岸線修建高速鐵路;比如在京津之間建造世界最大的主題公園;比如籌建駐京大廈,把全國各地所有的駐京機構統統集中到一起,使其成為京城一景等等。公司上下以此興致勃勃地招商引資,屢屢設宴款待中外賓朋。我的主要工作,就是根據公司高層的旨意,針對來賓的不同身價,在不同檔次的酒店預訂宴席。
 
那時候,只要在大街上隨便拉來一個老外,就可以享受貴賓待遇。后來,直到公司的100多萬原始資金所剩無幾,股東提出質疑,我才醒悟公司已經危機四伏。
 
于是,我給自己另行找了出路:與一個對我特別信任的朋友籌辦一個文學刊物,由他提供前期開辦費用,并與某出版社達成合作協議,采取以書代刊的方式陸續出版。我們以此融進來可觀的廣告費和訂書款。豈料我那個合伙人竟然把資金挪用,最終流失。我只好灰溜溜的跑到圓明園畫家村閉門思過,幾近彈盡糧絕,又經朋友介紹,在一家外企擔任部門經理,借以養生度命。
 
我到北京之后的最大收獲,就是完成了一種自我背叛,對傳統的社會觀念、藝術價值等等有了新的覺悟,偶爾把些即時的心情記錄下來,詩便成了最快捷的方式。
 
我之所以還想提到海子,因為海子對我耳朵影響極其深重。我那時候并沒認真品讀海子的詩歌,啟迪我的是他對命運的選擇:為了尋找詩歌圣地,他可以讓理念在客觀上脫離肉體。我以為這是一種真正的極致。
 
其實,當我背井離鄉之際,我唯一的愿望是想有朝一日衣錦還鄉。而且我還做過最壞的打算:視死如歸。我進京時攜帶的東西,只有身上穿的一套棕色西裝,一個曾經的戀人送給我的一件墨綠色的T恤(出于紀念),以及2000多元我全部的積蓄。
 
另外,我給自己儲備了最后的糧食:400粒安眠藥。
 
我在斷斷續續的興奮、迷惘、寂寞、失意甚至絕望當中,詩歌既是我最親密的敵人,也是我最危險的朋友。在幾年的時間里寫了近千首詩,而且我把自己徹底封閉起來,既不投稿,也不與人交流。我只想超過千首之后,打印成10部詩集的底稿。海子臥軌之時,把脫下來的外套疊得齊齊整整,放在書包上。我給自己設計的歸宿乃是:選擇天安門廣場,頭枕10本詩稿,長眠不醒,旗幟鮮明地以身殉詩。我認為海子的死亡動機有點含糊,海子自己沒親口說,別人的種種推斷只有參考價值。
 
你想知道我以前寫的詩是什么樣子,那我就隨便找出來一首:
  
  死囚遺言(節選)
  
  媽媽,我知道你不希望我走得太遠
  實際上我很可能走到更遠的地方去
  媽媽,原諒你不肖的兒
  當初送我啟程之際您的眼淚實在太多余了
  生我養我就足夠了
  您的淚水怎能托起我沉重的船只呢
  我返航的日子太遙遠了
  媽媽,我的船只被浪破壞了我在下沉
  也許您永遠聽不見或聽不懂
  我現在對您說的這些了
  
  媽媽,我真想給您唱支
  漂亮的歌子。可惜
  我的口腔被風塞滿沙土
  我已經沒有聲音了
  媽媽,在你體內生活的那些日子
  應該是我最祥和的日子
  如今,我以一枚過早腐敗的葉子
  從你身上飄落成死囚
  維持我生命的
  僅僅是我臨終前的幾分慣性
               1994.05.31.于北京
  
我寫得詩早已超過一千首了,之所以改變了殉詩計劃,是我有點不想那么做了。那種炒作,實在不新鮮了。別人全都夸你又怎么樣?你的詩不被認同能礙你何?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日子要過,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把你那些歪詩強加于人,無疑是一種暴力。
寧當烈士,不學海子。
 
而且我在書刊或網絡里陸續讀到得作品,經常讓我自愧不如。果然就如何三坡所稱“在中國,最好的文學沒于草莽,最偉大的藝術只在民間。”我有什么資格賣弄自己?因此,我已經把寫詩權作文字游戲,借以自娛自樂。而不同于那些從事文學創作的才子佳人。你若夸我的詩,我相信你是逗我玩呢。我很清楚我這半斤八兩。
 
在西陸網文學論壇,有人曾經質疑我制造的句子:“這也叫詩嗎?沒看出來。”
我差點笑出聲來,反問:“我說過我寫的是詩嗎?”
 
你想,如果我大張旗鼓地宣稱自己是個詩人,如果我理直氣壯地強調自己寫的是詩,豈不是向對方提供了被挖苦的證據?!


  
我把我的履歷概括為“初生是人,異化為狗,落荒成狼”
 
張后:你貌似狼,以臥夫(英語WOLF,“狼”的意思)為筆名,卻是一個極為善良的人,而且很有思想,不可否認你有時對人對世也有冷漠的一面,“曾經滄海難為水”,我估計你江湖這么些年,肯定挨過很多“朋友”的飛刀,好像詩人大仙有句話,叫做“人在江湖漂,哪有不挨刀”,在此,談談你都有哪些鮮為人知的慘痛的經歷警示予我們?
 
臥夫:我把我的履歷概括為“初生是人,異化為狗,落荒成狼”也許不失偏頗,但是在我生命的每一時段,幾乎都有隱忍之痛。
初生是人:我在少年時期曾服過毒(后被發現,解救過來),偶爾露宿街頭(晚上睡在馬路邊的排水溝里)。
 
異化為狗:我一身正氣地以一個熱血青年的身份步入工作崗位,只圖精忠報國(也曾風光一時),但在現實面前,根本不能像我的朋友加一先生那樣伸直性格。
 
落荒成狼:90年代初期(1992年),我悲壯地闖進北京。心情最灰暗的時候,兜里只剩5角錢了。我騎著自行車,專程跑到天安門廣場睡了一覺,即興寫過一首《繆斯廣場》,現選一段請您過目:
  
  我想,當我撞見那個不珍惜我生命的東西
  一定裝作不認識的樣子
  其實并末相遇
  就望一望偉人的像
  讀不清楚表情的含義
  讀燈。燈們還是以前的形狀
  看到有人喝著飲料
  我才覺得自己渴得難受
  我知道口袋里還有整整五角錢呢
  五角錢能策劃成明天的事業嗎
  也許能吧
       1994.08.05.于天安門廣場
  
一切都已成為過往云煙,關于您提及的“慘痛的經歷,”始于我的童年,直至當前與我若即
 
若離。因涉及一些相關的當事人,暫且就不提了。但有一點可以說明:我遭受的“飛刀”皆來自與我最親近、或者讓我最信任的人。否則,我不至于傷痕累累。
好在我不是明星,僅僅一個平民動物。內心深處的孤苦,恰巧符合我獨立獨行的習性,而且我練就了自我療傷的能力,比如通過讀詩寫詩幾乎就把自己安慰得眉開眼笑。
 
我喜歡接觸名人。我以為在名人堆里,沒準兒能把自己混成一個名人。
  
張后:其實我一直不知道你在北京以何為業?除了喜歡詩歌,喜歡繪畫,喜歡藝術之外,你平時最喜歡做些什么消遣?
 
臥夫:目前我相對穩定的職業,就是一個黑車司機,只是我不特別敬業。若有朋友搭車,不僅不好意思討要車費,經常還要請人家吃飯。好在此前與人合伙做一些小生意,每年都有分紅,餓不著肚子,零花錢也不缺。
 
你問我除了書畫之外,平時最喜歡做些什么消遣,我可以告訴你,我喜歡接觸名人。我以為在名人堆里,沒準兒能把自己混成一個名人。
 
另外,我對吃喝玩樂并不特別反感。前階段我曾迷戀于牌桌,幸運的是贏的時候居多,可能是我在情場上一直少有起色的緣故罷。如今基本不去賭了,我怕把我贏來的錢再輸回去。因為我把我贏的錢已經花得差不多了,萬一輸了,就得動老本了,那不虧了?我主張見好就收,知非即舍。
  
說他財大氣粗,是他正擬在太平洋上修建個大棚子,讓過往的船只免遭風吹雨淋。
 
張后:和你在一起,認識了加一,這個好哥們,這個“也有筆名的人”,他為人為友的誠摯和貼心真的令我很感動,聽說你們是發小,一塊來北京闖蕩的?多好的朋友啊,一起生一起長,就像連在一塊的兩棵樹,我羨慕你有一個這么好的弟兄?一個愛靜一個好動,一個喜歡冷幽默,一個經常搞噱頭,我們私下里都稱你倆為“絕配”、“最佳拍擋”,談談你和加一二十幾年如一日的友情如何?
 
臥夫:我在前面曾提到過我今后的處世原則:和死人交朋友,與活人做交易。我選擇的第一個(也是目前唯一的一個)實驗對象,就是加一先生。
 
自從加一先生近期決定做個高尚的人、遠離低級趣味以來,把我氣得要死。那家伙一向情場得意,賭場失意,因此在牌桌上,我基本上是受益者。如果他不輸錢,我羸的錢總是非常有限。
 
我和加一先生不同。我更信仰唯物主義。何謂低級趣味?不過是偷雞不成蝕把米的有識之士對另外一種生存狀態的曲意挖苦。我想,加一先生在賭場上如果老是百戰百勝,他不可能灰溜溜地企圖練練書法,彈彈吉它。他即便把字寫得龍飛鳳舞,其實也是葉公好龍,哪怕彈斷琴弦,也不可能彈出他有多么高尚。王羲之早就死了,貝多芬也沒活到現在,但是一直沒有證據證明他們生前沒賭過錢。
 
加一先生的人品雖然頗有爭議,但是他的人緣還算可以。每當我贏了錢,我都豪情萬仗地對他說:今后你就跟我混吧。話是這樣說的,我也盡可能地這樣做了。可是他贏了錢,卻是一副守財奴的樣子。我一直想罰他和胖女人做愛,因為我聽說男人和胖女人做愛的時候,就像筷子掉進了水缸。
 
加一先生不僅財大氣粗,而且才高八斗。說他財大氣粗,是他正擬在太平洋上修建個大棚子,讓過往的船只免遭風吹雨淋。說他才高八斗,是他很早就開始寫詩了。十幾年前,他寫的詩句“天空再矮/也要伸直性格”讓我記憶猶新。目前他把他的性格伸得到底有多直了還有待于考證,但是我們之間的孽緣卻是剪不斷理更亂。偌大的北京城,我們兩家的公司只隔著一條街。更巧的是,我們先后買的住宅相距僅僅就兩站地。當初我們無論選定辦公場所還是購置住宅,并沒考慮這些因素,皆是老天的刻意安排。如你所說,加一先生是個好動的人。“又想弄出什么劇情/哪怕我只使用萬分之一的力氣(加一的詩《七夕前夕》)。”據我所知,這個好動分子弄出的劇情之一,就是每當他在歌廳唱起流氓歌曲,小姐們都愿意投懷送抱。他想做個高尚的人,難道寫的書法比懷素還狂妄,彈的曲子比肖邦還憂傷,人就變得高尚了嗎?
不過,加一先生還算識趣,委婉地承認自己不是好漢,這在他的詩里就能找到證據:
  
  你完成了長城之約
  終于證明自己是一條好漢了
  可惜沒能與你同行
      ——加一《相見更加懷念》
  
不敢像別人那樣去證明自己是條好漢,顯然,他已經知道自己即使不是壞蛋也是一個混蛋了。
話說回來,自從我發現我占加一先生的便宜越來越費勁了,我就開始想方設法把我的幸福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比如每當我贏了錢,我就故意在他面前揮金如土,總想把他的鼻子氣歪。在書畫市場他看好了一塊刻章的石料,經過一番討價還價。最后講定了320元錢,他正要掏錢,我卻把他拉走,勸他先逛一會再買。然后我偷偷把那石料買了下來,并叮囑貨主就說被別人買走了。
 
我們又來買時,加一先生果然懊悔得想去跳樓。我則幸災樂禍地一邊表示極度的惋惜,一邊考慮過幾天把那快石料突然間送給他。我想在他身上產生范進中舉般的效果,等把他樂瘋了,讓他岳父打他幾個耳光。
 
我承認我把錢看得很重,可那加一先生把錢看得比我更重。加一先生平時并不抽煙(他根本就不會抽煙),可他專門抽我的煙,而且一旦抽起來,二十多元一包的煙,一會兒就能抽完整整一盒。偶爾,他也還算自覺,抽一支煙給一塊錢。但他經常在我忘了收錢的時候,他不主動給錢。我們共同的朋友雪魂有一次來北京,我和加一先生事前約好招待雪魂的一切費用由我和加一先生均攤。可能是擔心對方心里沒數,我們總是偷偷地向對方報帳,比如我買了幾瓶啤酒,他又買了幾瓶飲料等等。可我突然發現,他把在超市里買的飲料,按公園里的價格向我報帳(公園里賣的飲料較貴),因此和他爭吵起來,導致驚動了一直蒙在鼓里的雪魂先生,我們才住了聲。在加一先生這個滑頭面前,與他斗智斗勇我只能甘拜下風。有次加一請客,我趁他去洗手間,對服務員說:結賬的時候你多加200元錢,存在你們飯店,我們下次來吃。服務員表示一定配合。餐畢,我一本正經地檢查一下賬單,故意問:一共多少錢?服務員報了數額(含多加的200元),豈料加一先生竟然能感覺出與實際消費不符,親自驗看了賬單,我的陰謀因此沒能得逞。
 
我的人品比加一好,事實足以證明。有次聚會,因我酒后有點神志不清(估計那次喝的是假酒),誤從加一的包里拿出五百多元結了賬。事后,我發現我的錢一分沒少,主動把請客的榮譽權轉交給了加一。我守信用的行為,最喜歡從小事做起,經常讓旁觀者特別感動(盡管很難感動加一先生),因而總有意外收獲。例如,我們那次到老家肉餅去吃早點,我誠懇地掏出一毛錢,小心翼翼地遞給了收銀員,"我只有這些了,剩下的他拿。"我向她指了指加一先生。收銀員被我的壯舉深深打動,立刻笑容可掬地說:"你收回吧!您這一毛錢免了。"于是,我白吃了一頓。
 
由此可見,我和加一先生其實都是斤斤計較的人,經常為誰多花了幾塊錢或少花了幾塊錢爭得各不相讓,誰都不想吃虧。實在算不清了,就請周圍的朋友評理,卻又弄得周圍的朋友越聽越亂。
 
我們之間的賬目雖然一直算不明白,卻又難舍難分,可能就是為了能把帳算清楚。


  
我對作畫的女人情有獨鐘,我也喜歡會寫詩的女人。
 
張后:從你博客上看到經常有一些女讀者給你留言,可以看出你是很有女人緣的男人,至少你的文字透露了這一點,很得女讀者的喜愛,能不能談談你理解的或你認為的女人,你比較喜歡哪一類女人?
 
臥夫:我喜歡的女人,首先是善良,善良得可以寬容我的任何過錯。然后是漂亮,漂亮得讓男人眼冒金星。其三是才情。我對作畫的女人情有獨鐘,我也喜歡會寫詩的女人。但前提是,無論女畫家的畫還是女詩人的詩,風格必須符合我的胃口。 
 
我陸續發現許多女性詩歌讓我牽腸掛肚……
 
張后:你點評99個女詩人,這是一個很浩大的工程,現在進行到什么階段了?入你法眼的女詩人都是些什么樣子的?從詩歌的角度,什么樣的詩句最能打動你?
 
臥夫:何三坡說過,女人天生適合寫詩,而且女人本身就是一首詩歌。瀟瀟在接受“華西在線”名家訪談時也說:從某種意義上說,詩歌是陰性的,自然的,而女人更是天生接近于這一部分。我對他們的觀點非常認同。我想選擇99個女詩人談談我對她們的詩歌作品的觀感,這與朋友們的鼓勵有很大的關系。
 
女性詩歌也許與女人的性情有關,讀起來總有一種陰柔之美。而且,偶爾會有一種想入非非、欲罷不能的感覺。我讀詩的目的,更多的時候是出于消遣,從中獲取一種別樣的快感。并不是把詩歌看成什么力量,去努力實現共產主義。也不是想把詩歌當做武器,借以消滅隱形的敵人。女性詩歌更需要男人讀,男性詩歌則更適合女人讀。因為異性之間少有排斥因素。比如我的朋友加一先生,見到帥哥往往嫉妒得要死,見到美女則歡喜得要命。何況在總體上,女性似乎優于男性,盡管男性詩歌經常比女性詩歌更有爆發力和沖擊力,更容易制造經典。如果所有的女人都不寫詩,我就沒有機會去感知女人的另一種美德,或很可能把女人通通視為單純的家庭主婦、潑婦、巫婆或者妓女。我很可能去做一些不違法的壞事兒,犯下一些模棱兩可的錯誤。
 
通過網絡和書刊,我陸續發現許多女性詩歌讓我牽腸掛肚,我總是想,她們是在哪里找來的那么多靈感呀?這么美、這么精巧的句子怎么全都跑她們那里去了?只是可惜她們被埋沒于俗世里。當然,由于人的口味不同,我欣賞的東西別人未必都能認同。特此試舉幾例女性的詩歌作品。
  
  你只是一棵長在南方的樹
  在看你的第一眼,我開始愛你
  像對待我的戀人一樣心疼你的每一次葉落
  我對你一無所知
  管他呢
  我已經不愿意知道的太多了
  你生長千年,萬年,又能如何呢
  我畢竟沒有遇到
  我畢竟沒有替你抵擋風月的腐蝕
  你,畢竟一身的斑駁
      ──月巒《致白千層》
  
讀得這樣的詩,你不可能懷疑有一種世人所不理解的靈魂被愛得死去活來。“遇見你時/我開始期待死亡。”通過死亡,讓自己的靈魂高高升起,以圖和對方悄悄耳語,這是一場多么精煉的愛呵!
 
愿意陪你一起聽風,哪怕感覺不到風的存在,也一定會裝作很幸福的樣子。
 
愿意陪你一起淋雨,哪怕完全沒有了對雨的記憶,也一定會跪拜求雨季快來。
 
只以為看到了對方干渴的嘴唇,想象在風雨迷離的世界“讓我的軀體和你的落葉一起腐爛。”果敢的靈魂才可以不熄,于是,春意盎然地期待那段美好時光的到來。
  
  現在可以閉上眼睛
  默默地去等候
  等候你在一夜之間脫去
  所有的葉子。就像我在一夜之間剪斷
  三千青絲
  然后,我就抱著你干凈的枝條
  去私奔
      ──紅土《秋歌》
  
  我還要你知道,你將面臨左邊的傷害
  右邊是叛離,并且前途未卜
  說不好前面是天堂,還是地獄
  
  我要你愛我時,明知道我是一堆
  碎玻璃。還捧在掌心里
  即使割破你前途無量的掌紋
      ──水云煙《小冤家》
  
顯然,紅土在秋天里的景色閉著眼睛鬧了一通情緒。等候對方所有的葉子一夜之間脫去,“就像我在一夜之間剪斷三千青絲。”看似一種決絕,其實在現實中往往寸步難行。無論身上的葉子或者青絲,已經和肉體結為一體,意欲脫離將是一番刻骨的疼痛。盡管人們已經越來越有勇氣實現自我意識,慣常的東西形同枷鎖,更有生機的很可能不是玫瑰,乃是母親如期送至的月季。
 
而水云煙,則在類似的境遇里進行了細致的交流,“我還要你知道,你將面臨左邊的傷害/右邊是叛離,”也許詩人已經識破遠處的風景只局限于想象,因為路很艱辛。
 
難道前世誰真的欠了誰的冤債?哪怕對方是碎玻璃,也寧愿捧在掌心,在糾纏中癲癲狂狂。
  
  今天,我乘晚點的車
  去看一場晚點的電影。
  電影里演著別人的故事。
  男主角冰冷、郁悶,
  如苦難的湖水。
  我為之動容,
  并深深愛上了他。
  我們在暮色里相愛,
  相信天荒地老情不老,
  相信日出時
  一切不幸都將結束。
  不知何時,曲終人散,
  他從我面前消失了。
  黑暗中
  飄起無數張陌生的臉。
     ──王華英《電影里的故事》
  
詩人,只有寫詩的時候才是詩人。而你平時擔任的仍然是戀人、妻子或母親。詩歌向我們提供的額外的天地,就是我們可以在某一時段超脫固有的角色,去體驗另外的生活。
比如,我們可以至情至性地愛上劇中的某個替身,并且通過幻覺延續與其相關的情節,“我們在暮色里相愛,/相信天荒地老情不老,”待到曲終人散,臉上的榮光漸漸就被風干。
  
  夢中我來過
  一襲紫色的布裙
  路過朦朧的窗外
  熟悉的門為我敞開
  隔世的你
  寫著現代的詩詞
  沒有天空和云彩
  卻有雨水飄落
  我匍匐在地板上
  用裙擺擦去屬于你的雨漬
  無奈我的雨又飄落
      ──朵拉圖《窗外》
  
不僅在影視里,詩人在夢里的奇遇同樣余音繚繞,甚至能讓讀者恍然身臨其境:“我匍匐在地板上/用裙擺擦去屬于你的雨漬。”當在夢中醒來,才發現自己僅僅站在熟悉的窗外,窗內是比天堂還遙遠的部落。盡管能聽到窗內的春歌笑語,窗外則是秋雨如織,不經意間已把自己淋濕。
  
  想看到夜夜點點星光
  想把月光的一角披戴在身上
  有沒有人世間的兩個人,他們彼此
  互為主人,像領養的小狗一樣
  此生不會讓主人心傷
      ──魚飛蝶舞《找一個像狗一樣忠誠的男人》
  
世界上幾乎沒有任何生物可以像狗一樣對人固守一種忠誠,無論是柳下惠還是武大郎。
文字,在告訴我們一些真相的同時,經常會虛構某種細節。借助狗對人的依賴于依戀,我們所經受的啟迪,更多的時候只是理解。一旦被具體化,無論秦始皇橫刀立馬,還是陳世美移情別戀,人們更習慣于評判結局,卻忽略情與理。
 
  狗的秉性,只適合紀念。
  
  我永遠不知道這究竟是因為什么正如
  你永遠不知道你所帶來的陰影
  可以穿過無數個漆黑的村莊
  海水一樣漫過一個陌生人的心臟
  直到一只黑貓跳過你眼里的黑
  滑向更深的夜
      ──五月《傷害》
  
人們經常這樣,永遠也不一定知道自己背后的風聲掛滿了刀尖,勾畫出一片濃濃的陰影。也許永遠不知道那里的喑啞和寂靜,黑色的空洞和廢墟。
 
人呵,你果真什么都不要嗎?還是你什么都不愛?恐怕你永遠也不知道你眼里沉睡的動物,讓你的孩子寂靜得如一團煤,輕如一粒懸浮的灰。或者那種寒氣足以讓愛情、親情和友情一一從生活的樹上跌落,西瓜般滾滿荒蕪的河灘。因此,所謂的傷害“海水一樣漫過一個陌生人的心臟,”而留下的痕跡,將像石頭般的堅硬,沉陷于夜的深處。
 
甚至那種陰影,足以籠罩一生一世。
  
  月光拉長兩人的身影
  白雪公主的房東也有愛情
  矮人情侶在森林里散步
  落葉需要更長的時間掉落他們的肩頭
  這附近的湖里有一種魚
  通體透明,性格內向
  王子來的那年
  他們沉入湖底
  矮人女子有輕微的潔癖
  勤換內衣,飯后清潔牙垢
  幫助男友洗發,打理胡子
  昨天
  他們在洗泉水浴的地方
  發現了失蹤很久的魚
      ──繭衣《矮人情侶》
  
繭衣的《矮人情侶》更像一則童話故事,而且她的大多數詩歌都有一種明朗、詼諧的色調。她似乎一直也沒學會憂傷,也從來不管天有多高地有多厚,雖然她知道矮人情侶在森林里散步的時候,“落葉需要更長的時間掉落他們的肩頭。”她靈動的筆觸,使她的詩歌在百花叢中別具一格。
 
以上我隨便提及的詩句,或者是一首詩的全部,或者節選,從中分明可以感知她們的每一顆心,是以怎樣的節奏跳動,以及她們所面臨的季節。她們多么需要我們的保護和推崇呵!我甚至想,如果我是一個畫家該有多好,給每個人都畫一幅肖像,掛在我的墻上。
 
若說點評99個女詩人,我給自己設定的工作恐怕也是盲人摸象,雖然我在原計劃中的100個女詩人故意遺漏了一個最杰出的詩人。我的本意是想側重于生動在民間的女詩人。當然,我也會把鄭敏、翟永明、瀟瀟、安琪、趙麗華等知名人士納入進來,幫我撐一撐腰。
 
等我陸續寫完,我想把它做成一套名副其實的“圖書,”即在書中配上她們的藝術照、生活照和工作照等等圖片,甚至想插入她們的詩稿手跡和親筆簽名,留給讀者一種立體的形象。而且我已經開始省吃儉用,盡可能攢點錢。到時候萬一和出版社達不成協議,我就自費出版。
我想說明的是,我準備采納瀟瀟的建議,把《1+99:中國當代最牛的99個女詩人和她們的作品》更名為《1+99:中國當代最牛的99個詩人和他們的作品》,與把我認為最優秀的男性詩歌融為一體,使其更精致、更豐滿,同時也免重色輕友之嫌。


 
學問之美,在于使人一頭霧水;詩歌之美,在于扇動人的思想出軌;女人之美,在于癡得無怨無悔;男人之美,在于說謊說得白日見鬼。
 
張后:“詩人與讀者之間,玩的其實是一種捉迷藏的游戲,在相互的回避當中又有一種被對方察覺的欲望。”真是一語中的,你對語言藝術的理解,有一種令人驚訝的程度,你總能出其不意來說些通常詩人們都沒有能力說出的詩話,我知道你謙遜的從不把自己當作詩人來看待的,但我仍請問你,能否再談些你對當今詩歌的認知和看法?
 
臥夫:有個朋友發給我這樣一條短信:學問之美,在于使人一頭霧水;詩歌之美,在于扇動人的思想出軌;女人之美,在于癡得無怨無悔;男人之美,在于說謊說得白日見鬼。
因為覺得好玩,這條短信在我手里已經保持好幾年了。如果說詩歌能扇動人的思想出軌,我對此基本沒有異議。我讀詩的時候每當讀到妙處,就仿佛孫猴子聽他師父講道,喜不自勝之際總忍不住“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極難控制自己的情緒。詩歌如同霧里的山路忽高忽低,或者原地踏步,或者不幸墜毀,或者在剎那間邁上一級隱形臺階,眼前也就豁然開朗,遠山近景頓時以其瑰麗向你顯現。蛇靠肚皮走路,鳥靠翅膀走路,人靠雙腿走路,詩靠夢囈走路。即使萬一爬上山頂,山的那邊仍然有山。
 
只是,哪怕李白杜甫在世,也難以掀起唐宋時期的高潮了。詩人的摩登時代離我們實在太遙遠了,哪怕你這一生所寫的詩只有一首,你也可以成為詩人。因為詩人的職稱不必經過有關部門審批,你可以給你自己命名。這導致詩人幾乎比讀者都多。我不敢說民眾若不讀詩就是一種墮落行為,即使狗改不了吃屎,如今的狗還有必要去吃屎嗎?詩人和讀者到底誰是寵物,恐怕需要重新定位。無論是人是狗,都已告別饑不擇食時代,乃至被飯撐得幾乎麻木不仁,敏感地帶日益萎縮,詩已像屎一樣狗都不理,況且人乎!
 
同時,詩人甚至應該羨慕狗的待遇。詩人或許以為自己是人上人,恐怕還在誤解詩人的含義。在現實中,我經常能看到狗,以及分辨狗的種類,卻難識別誰是詩人。即使詩人跳將出來自賣自夸,也沒有人把你奉為寵物百般珍愛,卻很容易把你視作怪物甚至廢物。詩歌不如屎,詩人不如狗。你把詩和糞便放在農民面前,對方肯定選擇糞便去做肥料;還有一種客觀現象:狗都有狗狼養詩人卻無人養,既然狗都不如,詩人只好另謀生路。
 
當詩人貧窮得只剩下空洞的詩歌了,我敢說人人都會遠離詩人。因為更多的人一點也不需要詩歌,詩歌無法挽救我們。西川講述過海子這樣一段往事:有一次海子走進昌平一家飯館,對老板說:“我給大家朗誦我的詩,你們能不能給我酒喝?”對方卻說:“我可以給你酒喝,但你別在這兒朗誦。”
 
那家飯館的老板顯然以為詩人都是怪物。
 
詩人到底是誰?
 
詩人乃是賭徒或酒鬼,相約在角落里猜拳行令,賭星星和月亮。
 
詩人喜歡冒充行人,也有的像搞音樂的或者畫家那樣儲蓄長發冒充古人。詩人以詩人的名義發言,都能說服誰呢?只有鬼才知道。
 
關于詩歌的遺存類型,在我看來不外乎有三種。
 
黛玉葬花式。我們讀詩的時候,不難看到詩人的無限感傷,靈魂與肉體的寂寞深重地腐蝕了詩人的身心。深宮怨婦般的憂患與渴望、婚內的親情和婚外的愛情兩者之間的矛盾與沖撞,凝結成詩人、尤其是女性詩人濃濃的情緒。他們并不企圖能在詩歌當中找到答案,只想釋放而不是解放,只想傾吐而不是傾情,只想埋葬而不是葬送,只是一種曖昧的自慰方式而不是乞求一種安慰。
 
詩人幾乎都在尋覓一生的感動,感動天地、感動人類,甚至感動植物。其實更多的時候,也僅僅是感動自己。
 
屈原問天式。這種情態,更多的體現于男性公民的詩歌當中。詩歌里面包含的斷定、承諾和慰問之類,可能并不可靠。詩歌只能創造一種心態而不是事態,例如一首表情式的詩歌,我們只能從中讀到某些意象,卻談不到意向,甚至是零指向。即使一首宣告式的詩歌,又有幾多聽眾能被打動人心?若是一首指令式的詩歌,縱然你表達了某一愿望,誰能惟命是從?詩人所能做的事情,基本就是誤導讀者把名詞讀成動詞,把動詞讀成名詞。詩歌的功勞,就是把概念性的東西解析成氣體,再把氣體凝固成石頭,再砸自己的腳,讓你知道什么是疼。
然后,再像屈原那樣,向頭頂的天空發幾通牢騷。
 
癡人說夢式,是詩人的宗教意識當中最普通的習慣。在某種程度上,詩人往往會進入非理性的無意識狀態里,完全脫離了物理的或物質的客觀世界,超生于徹底忘我的精神領域,其自由意志宛如行云流水。但在旁觀者眼里,詩人這時候可能處在昏迷狀態或者睡眠當中,依賴某些意念像常人那樣吃飯、做愛、收割麥子、旅游以及參加各種社會活動。詩人靠意念實現某個理想的過程,經常會遭遇種種離奇的情節與兇險,完全超越了現實生活。詩人把這些過程復制下來,疑為作詩的一種方式。


 
偶爾也瀏覽一下新聞和美女的照片。
  
張后:有一個女詩人這樣品價你的,“網絡上活在詩里的人總是太多,而能在詩里詩外穿行自如的,唯臥夫一人”,這樣的品價很高啊,你是怎樣做到這一點的?你每天上網多長時間?一般都喜歡去哪里?
 
臥夫:說我“能在詩里詩外穿行自如,”可能是我每每覺得無聊透頂,或者躲在自己的詩里搔首弄姿,或者轉進別人的詩里胳肢人家,給人留下了一副頑皮的印象罷。因此,我常常成為被調侃的對象。
 
我讀別人的詩,一向并不在意對方都怎么寫,只是出于好奇,喜歡揣摩寫的都是什么。就像我在人群里面猜測誰是便衣警察,誰是小偷一般。一旦有所發現,我就大咧咧地拍拍對方的肩膀。為此,我評過的女詩人谷殼子曾經這樣忽悠過我:“臥夫是個令人驚異的索隱者,在讀評的過程中我時時感受到讓人無處遁形的犀利目光。這種感覺,在相識時間并不長的臥夫之處獲得,不由有些讓人脊背發涼。這些娓娓道來的評述,看似不經意的詰問,讓人每每心驚,掙扎不得。”
 
我以前主要在論壇里廝混,我的一個朋友(亦是詩友)于2007年幫我在新浪建了一個博客,斷斷續續玩到今天。關于上網時間,我比較隨性。比如2008年幾乎全年基本就沒怎么上網(那一年沉湎于牌桌上了),而今或幾天不上網,或者全天掛在網上,沒有定數。上網除了打理博客,也到朋友的博客走馬觀花。
 
偶爾也瀏覽一下新聞和美女的照片。


  
……這只螞蟻可能是個詩人。
 
張后:還有一個女詩人說你是一個“少了煙火氣的男人”、“一個折騰自己又能折騰別人神經的男人”,哈哈,隨便給我們講一個故事吧?類似大象和螞蟻那類的,或比如你是怎樣折騰別人或別人是否也如法炮制折騰你的?
 
臥夫:哈哈,我解讀一個女詩人的詩歌的時候,曾引入了兩個被我改編過的故事。
 
其一,一只螞蟻和一頭大象因為相愛而結婚了。天有不測風云,婚后不久大象死了。螞蟻痛哭:“我這輩子不干別的,光埋它了。”這是一個悲壯的故事,我并不為大象之死而惋惜,而是為螞蟻的不離不棄而感動,盡管螞蟻有螞蟻的委屈。
 
在這里我想說明的是,這只螞蟻可能是個詩人。
 
我們每做一件事情,即使是情愿的,往往也有難言隱。忍受難言之隱,去做一件天大的事也許不足為奇。如果我們甚至犧牲一輩子的時間忍受某種困苦,去做一件可做可不做的事情,那就因人而論了。可是螞蟻決心那么做了,而且邊做邊哭。做是因為螞蟻認為應該那么做,哭是因為可以不做。其實,作為這種性情的螞蟻,即使不埋大象它也要哭:因為自己沒做。
假如我們也是那種螞蟻,就可以在現實中做,在詩歌里哭——在現實中完成艱難的事業,在詩歌里展放難言的情緒。詩歌不僅保護我們,還能包庇我們,足以容納一切的一切。
 
其二,兩位老者在路邊爭論:一個說,孔明就是諸葛亮,諸葛亮就是孔明,復姓諸葛,名亮,字孔明。一個說,諸葛亮是諸葛亮,孔明是孔明。諸葛亮姓諸,孔明姓孔。
 
正當他們爭得面紅耳赤之際,看到有人路過,就一起上前讓他評定。
 
行人非常輕松的說:這有什么好爭的,諸葛亮怎么會是孔明呢?說出去讓人笑話。
 
一位興高采烈的走了。剩下的一位氣得暴跳如雷,胡子都翹了起來。行人轉過身來,慢悠悠的說:你急什么呀,讓他糊涂一輩子,進了棺材都搞不明白。
 
對方于是心花怒放,哼著小曲兒悠悠的走了。
 
這兩個爭論不休的人都是詩人。
 
至于您提及的“折騰”二字,我覺得幾乎就是人生的主題。姜太公直鉤釣魚乃是折騰自己,孫悟空大鬧天宮屬于折騰別人。我既沒有姜太公的耐力與才氣,也沒有孫悟空功力與勇氣。因此,我只能忍受別人對我的折騰。比如,我目前面臨你對我的訪談,就是對我的一種折騰,有些敏感的話題幾乎讓我有口難言。


臥夫在宋莊的工作室2014-5張后攝影
 
我以投入20多萬元(人民幣)的代價換來一個“打工”的名號,實在讓我哭笑不得。
  
張后:談談你為什么要做電視片“詩歌中國”?這將又是你對中國詩歌的一種“功德”和對詩歌活動的一種推進,是什么吸引了你的目光?
 
臥夫:數字電視“環球旅游”頻道《詩歌中國》欄目是詩人老巢策劃的中國第一份電視詩歌雜志,主旨是讓詩人和詩歌走上電視。我不僅被這一創意深深吸引,而且承擔了大部分開辦資金。確切地說,我和老巢既是朋友關系,同時也是合作關系。外界謠傳我給老巢打工,我以投入20多萬元(人民幣)的代價換來一個“打工”的名號,實在讓我哭笑不得。而且我曾為此南征北戰,差旅費、招待費額外又花掉了數萬。至今沒找老巢報銷一分錢,老巢也沒向我支付一分錢的工資,哈哈,看來我該去找老巢討個說法。
  
詩歌只是一種氣體,我們只是在這種氣體里體驗其中的味道。
 
張后:你為什么寫詩?詩在你眼里是什么?
 
臥夫:我一直認為,詩歌不是科學,不是數學,不是哲學,詩歌只是一種氣體,我們只是在這種氣體里體驗其中的味道。詩人雖然能讓自己的心情繽紛有致,又難以排除若隱若現的虛榮與落寞。詩人的宗教意識盡管不成體統,在形式上卻有三個顯著特征:
 
  • 狗戴帽子。詩人的唯心主義觀念強化了詩人的宗教意識,詩歌于是成為詩人的精神寄托,乃至信仰。很多人為寫詩而寫詩,而且樂此不疲。詩歌其實是一種極端刻薄的文化現象,并非成行的句子都可以視其為詩。很多以為自己是個詩人、和被別人稱作詩人的人,或者重復公共情緒不能扣人心弦,或者缺乏陌生詞匯難以拴住讀者耳目。賣弄詞藻的人更是令人惋惜:或者拾片落葉強說愁,或者見到陽光言燦爛,不僅千篇一律,而且空洞無物,在浮華中讓人找不著骨頭。詩歌里面如果沒有筋骨,顯然就站不穩,甚至難以伸伸懶腰。
 
詩句可以虛構,詩情卻不能偽造,否則,走的就是絕路。即使你掏盡買路的錢,或者你足以支付買路的錢,也無法抵達柳暗花明的境界。比如我們手里都積累了一些詩友送的詩集,哪些值得收藏,哪些屬于廢品,實在難以言明。聽說有這樣一位詩人,他嚴格要求自己每天最少賦詩一首,還要注明寫作日期。如果某天誤了詩事,日后他必補寫一首。僅僅這種打腫臉充胖子的心態,就混淆了詩人行徑。
 
二、放屁吹燈。詩歌的價值如何衡量?論字數、論行數,還是論斤兩?稿酬一般都以千字為計量單位,詩歌的稿酬也然如此計算,詩人就更加沒有理由不憔悴了。
 
如果藝術不是算術,書畫作品為何卻按尺寸計費?即使雕塑作品,也因規格不等而價格不等。在詩歌界,名人與名人的風格幾乎大同小異,他們只是一不小心成了出頭的椽子,可是他們卻以為自己乃是什么棟梁。還沒等出頭的椽子先爛,其它的椽子你追我趕擁將上來,于是一起爛了,爛得唏哩嘩啦跌落到塵土上,經常被人以為垃圾。
 
行人因為腳踏實地,走在路上則往往比某些自命不凡的精神貴族更顯強硬,也更醒目。詩歌也許能培養愛情,卻不能撫養愛情。詩人乃是行人投到地上的一種身影,一做好事就喘粗氣,若做壞事則要戴著面具。企圖指點江山,又如放屁吹燈。
 
三、羊愛上狼。我們知道,羊愛上狼并不是好現象。當羊流著眼淚愛上了狼,就做好了被收尸的準備。當詩人真正愛上詩歌,即為自己選定了葬身之處。
 
詩人,只有向自己宣戰的時候,才會愛上詩歌。因為詩人自從墮落為難民,就開始與自己為敵,并以失敗告終。海子就是提前看破了紅塵,于是完成了一種跳躍式的沖刺,得與詩歌共進晚餐,實現某種圓滿。海子的殉詩之舉,即是詩人的悲劇,也是詩人的鬧劇。可悲之處在于,詩人渾然不知路在何方,以為無路可行。可嘆之處在于,以臥軌的方式挽救詩歌,業等于出賣了詩人的靈魂,仿佛猶大出賣了耶穌。
 
詩歌不需要挽救。詩歌只是一歲一枯榮,春風吹又生的野草而已。
 
詩人也不需要挽救。詩人只是愛上狼的羊們,以那一腔浩蕩和悲壯,足以安撫自己。
 
我之所以寫詩,就是因為我也愛上了狼。可我又怕被狼吃掉,就干脆冒充狼,想讓別人誤以為我是狼的同行。我最想看到得場面就是,當我嗚哇一聲狼嚎,把誰嚇一大跳,然后我偷著笑。
 
其實,詩人無論是狗戴帽子、放屁吹燈,甚或羊愛上狼,都應該像保護自己的眼睛那樣保護詩歌,像愛惜自己的孩子那樣愛惜詩歌,哪怕我們對某些詩人的品行存有成見。
 
如果雙目失明,我們如何去辨別世界的各種顏色?如何更深刻地感知野外的另一種璀璨?盡管我們的目光也許還很膚淺。何況我們反復讀自己的時候,也在渴望被人閱讀。
 
如果學會愛惜孩子,幾乎就有資格去理解春華秋實、和生命的律動了。難道我們任憑自己被抽象地風化?盡管詩歌是我們公共的孩子。
我的小兄弟白木認為“有些日子就是用來寫詩的。”何三坡鼓吹“向漢語詩歌致敬!”老巢提倡“以詩歌的名義男歡女愛,”都是一種了不起的生活態度。我們沒有任何理由去扭曲他們這種姿勢,就像我們沒有理由不愛護每一雙眼睛,沒有理由不寵愛每一個孩子。


這是2010年張后與臥夫丶文雪丶老仙三人在去江油的路上拍的合影。
 
 
臥夫簡介:
原名張輝,1963年出生。東北人。2014年4月自主辭世。
 
雁無傷簡介:
原名儲艷,女,1978年9月生于安徽舒城。現居河北,執教于華北電力大學英語系。2003年開始寫詩,迄今創作詩歌千余首。著有詩集《淡色嘴唇的歌唱》。
 
張后簡介:
中國著名獨立詩人、高產作家。曾被評為1917--2016影響中國百年“新銳詩人”。其作品以情詩為主,意象奇幻,視角新穎,充滿新唐詩之美。擁有廣泛的讀者,素有“夢幻之王”之美譽。并獲過多種獎項,2017年獲得網絡文學詩歌組銀獎。并著有歷史小說春秋三大霸主系列:《雄飆霸主齊桓公》《威凌霸主晉文公》《荊楚霸主楚莊王》(1998)、長篇小說《再紅顏一點》(2004)《像鳥一樣飛》(2003年)、詩集《少女和鷹》(2004)《夢幻的外套》(2007)《紙上玫瑰》(2008)《牙齒內的夜色》(2005)《張后網絡詩選》(2005)《草尖上的蝴蝶》(2005)《獨自呢喃》(2012)及《三人詩選》(田力、張后、韓永合著2002)《叢林七子》(羅唐生、楊然、張后、趙福治、北塔、周占林、張嘉泉合著2013)、散文集《月光下的水影》(張后、海沫合著1995)、隨筆集《詩人之夢》(2015)。《張后訪談錄——訪談詩人中國》(2012)、訪談錄《詩人往事》(2015)。2012年自編自導自演中國首部以詩人海子拍攝的詩電影《海子傳說》。2016年創辦中國唯一訪談類專刊《訪談家》。現居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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