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憾之美帶給人的心靈震撼
——毛夢溪音樂專輯《或許不該的眷戀》欣賞
 
　　作者：朱玲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憂悲惱。”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間萬物皆是化相，心不動，萬物皆不動，心不變，萬物皆不變。
 
　　“生、老、病、死”乃人間自然之苦，而“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憂悲惱”卻是情思欲念之苦，這四苦就像魔符一般，粘附在人的命理之中，自古以來，無人可以躲得過。
 
　　其實浮世滄桑，紅塵粉末，不過是一場空境，人來人往，燕去燕回，不過是悠悠天道的一種襯景。眼睛中的一切現象不過是心念投影，只要真心存在，心念清凈，就能回到本真的自我。然而，人世間有多少人能夠悟得其中玄機，又有什么力量可以消除情感魔障？
 
　　這讓我想起《紅樓夢》中的一句頗具宿命感的經典詩句：“若說沒奇緣，今生偏又遇著他，若說有奇緣，如何心事總虛化？”只此兩句話，就讓人看到人間愛戀的千般困擾，萬般糾纏，寫出盡了男女情感的種種困惑與掙扎。
 
　　《或許不該的眷戀》是毛夢溪以他對愛情的理解、覺悟、審美，從各種角度、各種視野，來立體完成這些情感思維之中的種種困惑，以及種種缺憾，并自覺地嘗試給予這些困惑的最理智的治愈與救贖。文筆深刻而雋秀，灑脫又含蓄，動情且熾烈，又富有哲思、禪意，他筆下的歌曲纏綿悱惻，感人至深。
 
　　情之缺憾之一：相見恨晚
 
　　好的姻緣總會在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人；殘缺的情感，則各有各自的缺憾。這不得不讓人想到因果，想到三生石，想到五百年前曾經的交集：
 
　　曾經心跳的名字落滿信箋，曾經不期的愛戀隨風飄遠。勿忘我勿忘我再見經年，那緋紅的語言今又重現……沒有相約也沒有諾言，我們錯失的或許不只是春天。（《錯失的不只是春天》）   是冥冥之中，不期而遇的相見，千里攜手，想是你我今生有緣。這一天到來似乎太晚，花開花落有些無力回天……千里攜手，注定你我今生有緣，不要說相見恨晚，不要說相見不如懷念，趁長夜未央，伴我且到明天。（《或許不該的眷戀》）
 
　　呈現即是把一種思維線條與思想情懷，定格在文字的版圖，使人由平面的語言之中看到立體的心理反應。呈現的同時，已經由主體客觀向客體投射某種情思，由此而抵達感同身受的效果。
 
　　詩人在寫詩的同時，總會進入某一種狀況，就像有一個影子在思維的某個地方影影綽綽，牽引著某些情愫的無限伸縮與擴張；還會有一種似有還無、若即若離的感覺，讓人無以釋懷又無從著落。詩歌其實就在詩人特定的虛構或者非虛構的渾濁環境之中，慢慢趨向澄明；或者在無形與有形的氛圍之中，架起一道彩虹。它不僅攜帶著自身的維度與影射力，而且具有耀眼的品質、獨立的思想情懷，以及斑斕的色彩與精神向度。詩所具有的影射性、承載量與涵蓋面，讓一首詩歌具有無限的衍生能力，使人在思維互動的同時，感覺詩性的層面。
 
　　我們可以從《錯失的不只是春天》之中可以看到少年青春期，以及校園生活等諸方面的現象。

　　雖然相識很早，但醒悟太晚，當自己的感覺告訴自己那是一種愛戀的時候，只因時光，只因距離，只因生活諸方面的因素，無法走到一起。無疑這也是相識恨晚的一個類型，也是人生的一大遺憾。同樣，我們從《或許不該的眷戀》里，又看到當經過時光的千山萬水，終于在某個時間相遇，發現彼此相愛，但各有自己的無法更改的歸宿，或者別的因素阻礙，這種煎熬，其實更是人間無以言表的缺憾。
 
　　佛言：“無緣不見，無債不來。”相愛又難以與共的滋味，就像寶黛之戀，驚天地泣鬼神，但終究也逃脫不了因果與宿命使然，成為人間最慘烈的悲情。
 
　　掙扎，糾結，自抑，孤立無助。絕望之中帶著期盼，期盼之中含著醉心的不舍。
 
　　看得出來，這種文辭含蓄深刻、如泣如訴的歌曲，是以生活原型作基礎，集結了某些情感經驗，經過藝術加工，成為社會生活的一個側面反映。從這些歌曲之中，我們感覺到了真摯、熱烈與無奈，感覺到了詩性的感染力與浩瀚的生命力。
 
　　情之缺憾之二：一廂情愿
 
　　愛情是極易生成的夢境，也是極易破碎的琉璃。也許只一眼便動了一生情，也許用一生追逐卻無法構成愛情。愛情不是單一的情感，它是兩個人相互的感覺，是兩顆心互燃的火花。心無靈犀，就無法默契的構成完美愛戀。它只能是一個人的最大遺憾：
 
　　可能是你突然美麗的降臨，使我被愛情蒙住了眼睛，我滿心又格外的歡喜，不想硬把假象當成了真……死了都要愛是一種真誠，而我卻只會死了都要忍，忍到心死好過終生悔恨，酒過淚干退守一世孤城。（《一世孤城》）   不知為何突然很想你，很想知道露重更深，可有人為你噓寒添衣，讓你優雅的開在春天里……攔不住的相思洶涌心海里，得不到的愛戀隨時驚醒記憶；或許只需一個擁抱，就會喚起三生疼惜。（《觸不到的愛意》）   一地新霜為誰卸了妝？游離的思緒或濃或淡。不是沒有痛，不是沒有傷，我愛的人不在我的路上……每個人心中都有一道情傷，我拼卻一生換來孤苦凄涼。想起最空白最相思情節，卻是最心痛最寸斷肝腸。（《我愛的人不在我的路上》）
 
　　所謂命由己造，相由心生，心不動，萬物皆不動。反之亦然，心一動，萬物皆隨之而動。當你對一個人動了真情，那么就會把他或她所作的一切，都與自己聯系，會感覺那個人也一樣是愛著自己，殊不知那只是自己的一廂情愿而已。只因為自己心動，便看到別人動心的假象，
而這種情感一旦覺醒，便是一種極大傷害，但面對諸多無能為力，而只有退守孤城，別無選擇。
 
　　看上去，毛夢溪并沒有想利用禪宗思想，來灌輸、引導讀者去理解感覺某種暗戀心理的反應，而是把一種極端糾結與痛苦的狀態反映給讀者，而我們必須用某種方式去解答此種心理狀態以及此種現象的構成。那么最接近真理的說法，只有用“心一動萬物皆動”的說詞來解釋這種現象。當一種求不得又放不下的狀況糾結在一個人的心底，那么“抽刀斷水水更流”的無奈，就會更加明顯地折磨人的情思與心智。針對這一狀況，必須給予一種治愈和救贖：“一廂情愿終究害人害已，愛與不愛，不能聽天由命。”
 
　　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客觀給予這種情感一種理解、包容，同時倡導在處理情感問題之上，要冷靜、理智、自律。或許，孤獨地守望，才是永駐心間的最美的情感。

　　詩歌始終呈現那種很客觀、冷靜、理智的狀態。仿佛是經歷種種情感的挫折之后的覺醒，而這種覺醒恰好地為某種療愈設置了最恰好的氛圍。某些方面塑造了詩之本身散發的特殊韻味，這種表達不應該是情愫與情節的巧合，應該是素質與情懷的特殊展現。
 
　　情之缺憾之三：無法后退
 
　　所謂“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所謂“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都說出了情感在遭遇挫折時，種種無助的折磨，以及那種越想逃避、脫離就越發困擾的感覺：
 
　　一直相信，人生相逢是命中注定，有緣分人，總會在花開時節相遇相親……沒有了你，相思好累，真想放下一切不傷悲，無奈思念成災泛濫春水，澎湃洶涌讓人無法后退。（《無法后退》）   秋意難違，雁去云飛，依依如夢如水湄……愛恨交集是與非，三生石上誰負誰，愁懷不解，夜不寐，點滴都是梨花淚。（《秋意難違》）   也想說，無所謂，相思難斷心難違……不是要怪誰，也不說錯與對，愛情這個鬼，常常酒伴淚，碰也好累，不碰也好累。（《愛情這個鬼》
 
　　其實愛情真的不是誰可以把握的事情，越是太投入，就越容易產生極端想法，越容易失去。這個世界上，沒有比初戀再純真、再投入的情感了。可是初戀最終又多般走向了苦澀與悲情。總之無論何因引起分手，真正陷入其中的人，往往痛不欲生又無路可退。一次失戀，形同遭遇一次生死輪回。
 
　　毛夢溪在處理這種情感的時候，表現得特別無力無助。這種無力無助，更多地靠近真相，很客觀，也很接地氣，大凡失戀過的人，都會領略其中的滋味。詩歌在呈現的同時也把情感因素注入其中，它并非只是讓人們看到如此不堪的心理動向，而是通過這些狀態與心理活動，喚醒某個時期的某種痛感，而產生共振。
 
　　情之缺憾之四：真愛何在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這句廣為流傳的經典愛情詩句，就像一包迷魂藥，曾經迷醉多少癡男怨女，博得多少為愛癡情的苦辣酸甜的淚滴？然而歷經時光的變遷，歷經種種情感磨礪、種種的生活嬗變之后，已經被當下的利益欲、物質欲、權利欲所更改。
 
　　那些為了錢財、權利、虛榮而出賣自己，出賣愛的畸形戀愛比比皆是，那些閃婚、騙婚，以及試婚的現象，層出不窮。真真假假的聚散離合，傷害了多少無辜的人？又碎了多少癡念春心：
 
　　看不太懂，我滿臉的疑惑，是誰讓你變得如此自我？耳聽著你愛的直白，可還有當年的溫婉執著？……愛情，愛情你像是著了魔，怎能如此赤裸裸？我寧愿寂寞寒宮舒廣袖，我寧愿寂寞庭院清秋鎖。（《愛情你像是著了魔》）
 
　　有道是，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其實男女都怕遭遇失敗的情感、失敗的婚姻。《愛情你像是著了魔》這種愛情已經不是愛情，已經變成目的性的工具。
 
　　這首歌曲，極具批判意義，也揭露了當下那種赤裸裸的愛情觀。為了某種利益，已經把愛當成交易，或者把愛情看得太輕賤，已經脫離了中國的傳統禮數，失去愛情應該有的那種神秘感、羞澀感，失去那種應有的矜持、慎重。這種失敗的戀情，輕則揮霍青春，重則貽誤終生。
針對這種情況，毛夢溪給予最堅定的否定態度，兩個“寧愿”就回答了這個問題。
 
　　寫詩如同做戲，自己很容易走入劇情，因為投入，才會有深邃的思維和出乎預料的表現。語言如丁入木、入骨，才給人滴血的感覺，才能更有力地打動讀者。像《真愛不受罪》《一個人的無語》《怎么忍心讓你輸》等等都屬于這類作品。
 
　　情感缺憾之五：愛恨算了
 
　　有人把戀愛看成花期，因為那是心境最美好的鼎盛時期。因為愛，世間的一切皆有詩意。然而，美好的事物都極其易碎，稍有不慎，那些美好就會變成萬劫不復。當愛情走到無法挽回的地步，不是簡單的想象美好就能解決的問題，而是在自我沉思之后，學會忘記：
 
　　已經傷得很狼狽，只想獨自喝一杯，別問是為誰，別問相思淚。讓風陪我悲，讓雨陪我醉，不拿別人的忙與累，做自欺欺人的安慰。該回頭回頭，真愛不受罪！（《真愛不受罪》）   也許是前世來生的緣，錯在今生與你相戀，都希望一生一世不變，可還有誰在那里堅守誓言……緣起緣滅，愛了傷了，傷了散了愛恨算了，天涯你我各自安好，是否晴天不再重要。（《愛恨算了》）
 
　　所謂世事無常，姻緣難料。總有一些欲望、誘惑，浸蝕著見異思遷的心境；總有一些難以解決的問題或者無法彌補的過錯，讓愛情遭遇打擊；總有一些難以抑制的情愫或者難以琢磨的心理，讓情感變了色澤。
 
　　惋惜、感嘆與幽恨、埋怨，矛盾體存在于同一詩歌里，因為現實是一個無規則、無邏輯性的存在，容不得任何蓄意的雕琢。詩歌最需要的，是真實的心理返照和誠摯的靠近事實。然而作為一個詩人，他肩負的使命，是更需要給人陽光向上的心態，給人一種美好的引領。于是又只好回到平心靜氣的思維狀態：“不拿別人忙與累做自欺欺人的安慰，該回頭的回頭，真愛不受罪……天涯你我各自安好，是否晴天已不重要。”盡管這些語言也涵蓋諸多的不情愿，但絲毫不影響毛夢溪竭盡全力的靠近陽光，釋放正能量。即在不脫離現實又不失陽光心態的傳輸的狀態里，竭盡全力的展現美，展現詩性魅力。
 
　　當愛情走到無法挽回的地步，也許冷靜理智的放手，就是最大的慈悲。退出一場無望的愛情，也就是給彼此一次生機，同時也很好的放下自己的困擾與糾結，最大程度的減少傷害。

　　人生種種不過是一場經歷，感恩每一次相遇相守，才能用平和的心態對待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愛情之花“開也嫣然，謝也嫣然”（《昨夜桃花》），無疑是一種不可多得的美好。
 
　　讀毛夢溪的詩詞，可以修心養性，在不知不覺之中被啟發，被熏陶，被感染。像《不該傷的心不傷》《愛恨都是深淵》《昨夜桃花》等都是這類歌曲。
 
　　情之缺憾之六：生死離別
 
　　人生最大的悲痛，莫過于生離死別。因為它意味著從此再無相見。于是痛苦激活了所有的情感細胞，并且像酵母一樣的膨脹放大愛的氛圍與程度。那些平日里所有的美好，就會影視一樣縈繞在思維里，疼痛難忍又無能為力。愛情如此，親情如此，友情也如此：
 
　　煙雨風衣，水榭樓臺，一眼回眸明天或許還在；撫琴懷人，憑欄已遠，一扇南窗為誰而開……你若在，夢還在，紅塵滾滾也精彩。你若在，愛還在，人海茫茫真無奈。看人生約定誰終定，世間多少事，能讓人真心開懷？（《你若在》）
 
　　這首歌曲，毛夢溪是為他不可多得的朋友、貴州最純粹的音樂人鄭建安而作。此情此景，可謂，舉目人間蒼茫，低眉隔世空空。失去這位朋友，如同失去所有精彩，失去人世間的歡愉，多么真摯的情感呀！
 
　　在這里，毛夢溪似乎是按下撕心裂肺的疼痛，以含蓄、優雅、內斂、矜持的筆調，寫出了此生最大感嘆與遺憾，也表現一介書生的沉穩、持重的寫作作風，和矜持、溫和而敦厚的性情。
 
　　也許每一個繁華的背后，都藏著無數的落寞與遺憾，總有太多的嘆息無從療愈。相逢與別離注定是宿命中的場場歷經，也注定徘徊于沒有歸宿的途中。因此這個世間只要有欲念存在，就有種種悲情，就有永遠都寫不完的愛恨情仇，也定然有毛夢溪這樣孜孜不倦，試圖把控和治愈的人。
 
　　毛夢溪最睿智的寫作頭腦，就是他懂得如何捕獲人心，如何潛移默化，如何處理人的心理障礙。他總是能在問題無法排遣的當口，來個絕處逢生、柳暗花明。
 
　　這本音樂專輯可謂毛夢溪的傾情之作，文筆深刻、婉約、動情，入情入理，很冷靜，很客觀，很現代，很能切入問題的要害，并及時給予某種療愈。一種哲思，一種禪意，一種包容，一種理解，一種透視紅塵的智慧，寫盡人間悲歡。再加上各位音樂人的通力合作，成其一本極具思想境界與藝術境界的音樂專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