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鳴九皋，聲聞于野
—— 序笪亞平詩集《紅月亮》
                                
　　作者：羅廣才

 
　　近幾年，我常往返于津黔兩地，自然而然的和貴州詩人笪亞平熟悉了，就像我對貴州山水的熟悉。詩歌，是笪亞平內心需求和愿望危機下的一種表達，正如眼前這部《紅月亮》詩集。 這是“一輪”怎樣的“血月”？月亮光經過地球大氣層到達人的眼睛發生的顏色變化是罕見的，但《紅月亮》卻分了春、夏、秋、冬及其他五個小輯來輝映，似乎在暗示著什么。這是一個謎面，是詩人敏銳且多感和有一定幾率產生“紅月亮”現象的一種吻合，這種吻合是物理的，是化學的，更是思想的。高坐在審判臺上的詩人洞察到月亮低到地平線的時候，“紅月亮”隨時都可能發生，讓陷入暗黑中的詩人看到紅色的月亮。
     
　　在古人類的發祥地之一的貴州高原，在不長莊稼長詩歌的詩鄉納雍，詩人笪亞平執著地在蜿蜒的清貧和蜿蜒的寂寞中穿行，在山野間轉身，與草木交朋友，說自己想說的話，抒發來自心底最真實的情感，踐行著龐德所說的“技巧是對誠實的考驗”。
      
　　看到《小滿，作物懷有身孕》的詩題，我腦海里馬上就蹦出了一位詩人在《高坡玉米》一詩里的句子：“請低聲說話/每棵玉米都是女人啊/都懷著孕”。笪亞平沒有繞彎子，直接告訴我們：“小滿，作物有孕在身” 而且明確了這是“雨水的訂制/閃電是打了勾的/延伸的光/在天上開成明晃晃的掌紋”,在禪意和悟境中，一幅立體的畫面勾勒在我們面前，多雨的夏天，夏熟作物的籽粒在陽光下映照得飽滿，取法自然更顯得雄渾剛勁；《綠帽子》將俗世間的特稱扣在了大自然的頭上: “與春纏綿、廝混/撫摸青龍山，白虎山/給兩座堅挺的山峰/渾圓的坡/戴上，碧綠油亮的鋼盔”，這樣的描述一下子就讓讀者的審美空間變得遼闊起來；《我問春草》中則沒有頑皮，而是道出羞赧：“當我說到愛/三月的臉就在桃林”, 羞赧之后則是淡定從容且有思辨：“桃花一舉手/月亮彎子，桃園村邊的小河/就漲滿了花溪/那些花花瓣瓣漂著漣漪/一溝一岔，都是/一言難盡的閑言碎語”；《父親》讓我們一目了然：“父親是一名離休干部/在這座小城，離休的已沒有幾人/這個數字每年都在減少/父親說他們是樹上熟透的果/掉一個少一個”，人物、職業、背景交代得一清二楚，在輕描淡寫中這“成熟的果”還透著幾分凄涼，而這份凄涼繼而成為糾結、成為恐慌：“秋風來了/我的心又一次揪緊/這個果子會不會在秋風中掉下/果子掉了來年再長/人去了有誰回來過”,絮絮叨叨是我們俗世生活比較主要的一環，我們很難解開情感的某些扣兒，內心的糾結也會因為情感的濃厚也越纏越沉重?！皻q月一次次同他拔河”的父親還是在“那年十一月八日”,“一陣寒風/吹熄了父親的燭/樹上熟透的柿子/在寒風里/在冰冷的冬天來臨的時候/那枚西山的紅果/在夜幕來臨時/隕落”,在至親的父親撒手人寰的時候，亞平的那份痛那份無助那份大悲也在寒風里被吹得孤苦伶仃了；《就在轉身的瞬間》的母親的“目光蕩漾三千秋水”，“背影似萬丈瀑布/這綿綿的愛/掬一捧就一生不忘”。有許多對親情的表達往往讓我們感到永遠詞不達意，但贊美總是良方，而這贊美也一定是親人給予的愛“似萬丈瀑布”；《剝洋蔥》這個題目又讓我出現聯想，德國作家君特•格拉斯在回憶錄《剝洋蔥》中，一次次地詰問青少年時代的自己，一層一層地剝去記憶的外皮，再現了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以后經歷的恐怖、饑餓、痛苦、艱難、浸滿淚水的心靈歷程。而笪亞平的《剝洋蔥》里沒有戰爭，他還是沉浸在日常生活的小甜蜜和小心酸里：“剝洋蔥就淚流滿面/小時母親做菜，也是/往事就在眼前”,母親剝洋蔥淚流就像往事就在眼前，和詩人張棗的“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滿了南山”有異曲同工之妙，節奏舒緩，一語雙關，“嘆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之喟嘆再次被呼應， 在結尾處，詩人描述不論是功成名就者還是平民百姓，最終會歸于塵土，“就像剝洋蔥/到最后，是剩一點點蔥香”, 好像詩人擁有隔世的藝術話語權。
     
　　笪亞平的詩是以俯拾生活的各類信息，然后用詞與句來完成精神的一種抵達而見長。他的詞語里的悲欣交集都是生活的點點滴滴的組合，帶動著他游刃出自己的詩寫風格：洗練、曠達、峻厲、淡遠，善留白，“溫暖而綿長”。
     
　　“鶴鳴九皋，聲聞于野”。詩集《紅月亮》的A面完結了，B面剛剛開始。在看不到“紅月亮”的夜晚，一輪“紅月亮”會正當空。
     
　　唯有期待，在笪亞平大腦接收的眾多信息中 “紅月亮”、“超級月亮”和“藍月亮”多多閃過，并照亮他的詩路。
 
　　2018.9.29――10.18.17：18于沽上寓所
 
　　羅廣才,1969年出生,祖籍河北衡水，《天津詩人》詩刊總編輯、京津冀詩歌聯盟副主席、天津作家協會全委會委員、天津魯藜研究會顧問。作品散見于《十月》《大家》《草原》《特區文學》等文學期刊和420余種詩歌選本和文摘報刊。著有詩集《詩戀》、散文集《難說再見》、詩文集《羅廣才詩存》等多部。
 
 
　　笪亞平，1963年出生，貴州納雍人，畢業于貴州省財經學院，中央廣播電視大學法學本科，現供職于納雍縣人民法院。作品散見于國內文學期刊和多種詩歌選本。
 
作者：羅廣才
來源：羅廣才 美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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