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視野、新語境下的詩歌突圍
——讀王文軍詩集《正在發生的事情》
作者:劉亞明
——讀王文軍詩集《正在發生的事情》
作者:劉亞明
也許是看多了王文軍鄉村詩歌的緣故,一談起王文軍詩歌,我就自然地想起他筆下的喀左和凌河。曾為他的詩歌寫過評論,也艷羨他所處的生活狀態與風土人情。近年,王文軍的工作與詩歌寫作雙豐收,隨著時間的推移和閱歷的豐富,其詩歌寫作范圍日漸擴大,目光變得更高遠更寬闊。事實上,任何人的詩歌寫作方式和品味風格都不可能是一成不變的。所以,在我收到王文軍詩集《正在發生的事情》的時候,也為他詩歌在新視野、新語境下的突圍,平添了一份欣喜。
因為出生在鄉村,王文軍對家鄉的愛真摯而永久。
讀王文軍詩歌,說他骨子里就是家鄉的雨水、土地、莊稼,就是母親、兒時玩伴、父老鄉親,實在不過。作為一名干部,無論在哪個職位,王文軍都把詩歌寫作的著眼點,放在普通生活、普通百姓;作為一位詩人,無論何時何地,王文軍都把詩歌寫作作為歌頌勞動和生活的最佳方式。在自序《鄉土之美與詩意之氣》中,王文軍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行萬里路不如閱人無數,這些年因為工作有很多的時間在路上,讓我見識了路上的風景和人物”、“詩意地生存,詩意地寫作,也許這是大地上最艱難也是最美好的事情”。王文軍這棵牢牢扎根在故鄉泥土里的莊稼,繼承了祖輩遺傳的謙恭與熱愛,也分蘗繁衍出獨有的思想鋒芒,走了幾十年仍走不出故鄉。
在這部詩集中,我發現王文軍詩歌選材變得寬泛,細膩地體察著人生中年之后的種種變化,詩歌的耕犁之鏵更為深邃與沉穩,詩味更加醇厚而淡泊。他的詩歌不僅有鄉村,也有城市,不僅有喀左縣、有朝陽市、有遼寧省,還有全國各地。從中,看出王文軍寬闊的文思,正在不斷適應工作與生活中的變化。從一定意義上講,這部詩集就已經標明了詩歌題材的變化與變遷。王文軍置身當下社會發展之中,以真切生動的語言,真摯樸素的情感,抒寫著他對城鄉生活以及人們的歡樂與悲傷的感觸。令人刮目相看的是,工作、生活的變化與年齡的增長,讓王文軍詩歌走向深邃。他在詩歌《另一種孤獨》中說:
撿起一塊石頭
扔進幽深的老井
“咕咚”
井底傳來沉悶的回聲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
好像被砸出了一個洞
這個世界總能帶給人多樣生活和復雜的情感,也能帶來詩歌的別樣情調。王文軍詩歌寫作特質就在于有沉穩觀察周遭世界的本領,善于捕捉由表及里的事物,發現事情的來龍去脈。往井里扔石頭,孩提的一幕浮現在眼前,有一定年紀的人們并不陌生。而此時在王文軍詩歌里,或許正在重復著幾十年前的玩耍,這一扔就引出了一首詩,就道出了一種思緒。這種由顯到隱、幽靜的表達,在讀者的內心卻涌起了波瀾。
我們可以看出,王文軍在堅持過去鄉村詩歌寫作的基礎上,已經走出喀左山溝,以一種新的更大的視野,來透視所面臨的世界。在他看來,“隨著年齒見長,對詩意有了新的了解。”“更多的時候,工作中的經歷也會激發我的靈感,詩歌記錄了我的工作,記錄了底層人物的愛恨情仇、悲歡離合”。正在發生的每一件事情,在他心上都是鮮活的,不論什么人和事,都會給他思想一定的觸發,進而走進他的詩歌。王文軍在詩歌《時間使我變舊》中慨嘆:“時間使我變舊,像一本老版的書/折痕、破損、水漬,一層灰塵/蓋住了自己的菲薄”“闊別已久的人/雞毛蒜皮的事/一些當年的小幸福”“那些藏在傷疤里的疼痛/我不敢揭開細看”,如此詩歌變成了溝通靈魂的一種媒介,咀嚼這樣文字,內心涌出一股淡淡的咸澀。
寫詩是自我加壓、自尋煩惱的快樂苦差事,是一個不斷超越自我的過程,對于王文軍這位事業有成、曾在農村一線雜事繁多的干部,困難可想而知。我不能說這部詩集的起點有多高,也不能預言王文軍的詩歌潛力有多深厚,但我看到了他的淳樸和真誠,每一粒文字都映照著陽光,閃爍著古銅色澤。這部詩集,在和煦陽光的照耀與滲透中產生,王文軍以自己學習生活和工作為載體,截取那些生動感人的細節,用他獨特的審美、想象和構思,來展示自己的詩情。詩集中,《月亮一定是瘋了》《春天的傷口》《正在發生的事情》《惟愿》《重返二師校園》《有時候,鳥兒也拒絕歌唱》等詩歌,從不同側面體現了王文軍熱愛大自然、關注社會、感悟人生的美好情愫,有著不凡的想象和對世界的仰視。在《蒲石河,彎曲的迷失》詩中,王文軍入情地談到:“其實,我也想迷一次路/把自己領進深山老林/讓泉水洗凈生銹的心靈/讓鳥鳴喚醒久違的寧靜/或者,在草叢中睡去/讓身體成為小蟲子的溫床”。《走在寧靜的楓林里》以擬人化的語氣,描繪大自然的美:“走在寧靜的楓林里/別說喧嘩、別說奔跑/就是腳步邁重了/似乎都是不道德的//陽光下,紅葉裸露秘密的紋絡/那一道道奔跑的血脈/在深秋的蒲石河/一片一片,向秋風傾訴隱痛”,如此把秋季蒲石河山上楓樹的靜美,注入了人文的關切。
詩歌是人們心靈的產物。一個詩人的光環并不在于寫了多少詩歌,發表了多少詩歌,得了多少大獎,而在于他詩歌的流傳。詩歌無論是描寫鄉村,還是詠唱城市,無論是寫意人生,還是追問大自然,都是心靈的寄托和慰藉。讀這部詩集,看到詩集里所寫到的生命的律動等,很自然地聯想到我們身邊的生活氣息。一首《蒲公英》擬人化地歌唱生命,悲憫微小與離去,反復地讀讓人有潸然淚下的感覺:“不起眼的小黃花,隨處開/引不起人的矚目/當開成蔚然一片,并撐起小傘/風開始撩撥它的輕盈/輕輕的風,樹葉都懶得動一動/只有它是在意的/攜帶孤獨、死亡和新生/跟著風走,一直跟著風走/如果風再大一些/它就能走到天上/一朵在風中魂不守舍的花/再也無法回到故鄉”。詩人艾青在他的《我愛這土地》中說:“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同樣,王文軍對自己的故土無時不在地注入一種深情的眼淚,那就是擁有一顆愛國愛家之心。我還發現,王文軍在詩歌寫作中,具有一種禪意的意蘊,或是時光的積累,或是人生感悟,自覺不自覺的涉入了一些超現實描寫,并不斷地追求詩歌語言的重組重建。《坐化》探索語言的獨創性,讓人刮目相看:
黃昏,一個人
躺著河邊的草地
聽流水潺潺
身體里的一些事物
漸漸被水流水
帶向遠方
想離開時,自己
已是一截河床
河水在體內
緩緩流淌
有人說,詩歌只有對選材進入心靈之抒寫,才能傳達出大眾心底的聲音。王文軍對于生命的感悟,在詩集中比比皆是,那種“想離開時,自己/已是一截河床”,是可意會不能言傳的。他以形式多樣的詩歌藝術表現手法,不斷地豐富著自己詩歌的表現手法和審美特質。《野鴨子》寫到:“暮晚時分,野鴨子在葦草里/不停地叫/有時一只在叫/有時幾只在叫/有時一群在叫/叫聲或高或低、或長或短/每一聲都是那么的無助、孤單/我放慢腳步/盡量不去驚擾它們/面對龐大、莫測的世界/我從來不敢/野鴨子那樣敞開喉嚨/說出內心的不安”。上述兩首詩,王文軍以借喻、象征、對比等寫作技巧,一步步完成了人與河床、野鴨子之間的互換。不僅實現物我合一、情景交融,而且表述一種境界、一個道理,仿佛在尋找人生的一個真諦,抑或一種純潔的聲音。這樣的詩句,增加了詩歌和整部詩集的可讀性和藝術魅力。
在新視野、新語境的大背景下,王文軍詩歌藝術價值的呈現,帶有工作與生活的審美和節奏,自覺不自覺地吸收了詩歌寫作的眾家所長,也讓他的工作與生活比翼雙飛,結出碩果。他詩歌的力度也在逐漸加深,情感的深度也愈發凝重。于是我們看到了《在高速遇到堵車》《在公園一角》《朝圣者》,也看到了《一堆沙子》《大霧散去之后》《一只鷹》《花開的聲音》等寫法各異,理性又不失情感真摯飽滿的詩歌。我覺得,詩歌寫作的過程也應該是人生的一種大徹大悟過程。這一點在王文軍這部詩集中體現較為明顯,除了年輪的增長,還有經歷與智慧的豐厚,這些都為王文軍詩歌視野和語境打開了一條寬闊的通道。
這部詩集的意義,也在于王文軍詩歌真情真切的表達。正在發生的事情當然離我們很近,很自然地能夠打動我們的心,能夠實現文字中的思想溝通。寫詩需要想象力,需要邏輯思維,需要思想的貼近,詩歌主觀抒情的發揮也不是無邊無沿、信口開河、隨心所欲。一個真正的詩人是嚴肅認真的,我在《神區:喀左》中,再次感受到王文軍那種宗教信仰一般的熱愛和思鄉之情:
所有的歷史都是傳說
所有的傳說都是神話
沒有什么比神的恩賜更慈悲
我們走在朝圣的路上
漫漫兮洪荒
何人兮喚我歸鄉
如此情真意切的詩文,深入淺出而令人警悟。是啊,一個人即便到天涯海角也不會忘記自己的母親和故鄉。朝陽喀左作為王文軍的根,是他一生朝圣之地。這首詩,隨著王文軍情感的遞增,所展現出的藝術形象更加明亮,更加清晰,這樣的視野和語境簡約時尚。
其實,詩本身就是一種神秘的符號。用我們熟悉的文字,凝煉意境、分行排列組合,就可以穿越時空與人交流,建立一種聯系的方式,反映事物風情,傳遞思想情感。包括王文軍的《圍棋》《在朝陽化石公園》《一堆沙子》等諸多篇什,都是站在常人的角度打開詩意空間,展示著在事物中看人看世界的大理念。對于王文軍個人來講,他的詩歌反映其個人三觀和為官為人之道,這些都是他亦歌亦行過程中的新作為新開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