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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星:讓我告訴你一個或三個秘密

 
本文作者、詩人高星(右)與小說家顧前

讓我告訴你一個或三個秘密
——評顧前小說集《一面之交》
 
文/高星
 
  讓我先告訴你一個秘密,那是我前年在微信朋友圈發的一個段子:前年,我家對門搬來一對新婚夫婦,一點動靜都沒有。我家天天吵架,每次我都高聲喊要離婚。去年,對門傳來了嬰兒的哭聲,女人過來敲門:你們小聲點,我們孩子在睡覺。今年,我又聽見敲門聲,開門看見對門女人在砸自家門,我:忘帶鑰匙了?女人:我來看孩子,他不給開門。噢,原來他們離婚了。我家?吵聲依舊,只是有點走調。每次在樓道里與對面單身帥哥擦肩而過,我都羞愧地低下了頭。
 
  朋友們看了這段子,有的說是我瞎編的,我說可以問我樓上的同事,證明是真的;有的說這個隱私,怎么可以發在朋友圈公示啊?我說我活的敞亮,就是為逗大家一樂;顧前給我打電話:你丫又不寫小說,這個段子別浪費,我寫小說用了。
 
  每個人都有故事,但大多數人習慣藏著掖著,好像保守著一種秘密。故事是指在現實認知觀的基礎上,對其描寫成非常態性現象。秘密是指隱蔽的不為人知的事情或事物。因此,只有鮮為人知的才是故事,只有陌生甚至是秘密的故事才會引起我們的興趣。正如愛•繆爾在《小說結構》中所說:“小說最簡單的形式,是記載一連串每每驚人事件的故事。”
 
  可以說每個小說家都是嘵嘵之口的泄密者,每個讀者都是充滿渴望的窺淫癖。
 
  隨著小說敘述形態的發展,它對傳統的背離和反叛已是愈演愈烈。但故事依然是小說最初的形式,這里,我們所說的“故事”,不僅是“作品中敘述的、按照它們的自然順序排列的事件”,更多的是指“對一些按照時間順序排列的事件的敘述”(福斯特《小說面面觀》)。所謂故事,我們不難為這一原始的結構形式的形成,尋找到其美學依據。
 
  依隨韓東、楊黎欣賞的那些新生作家,孫智正、張羞的小說已遠離故事的完整;趙志明小說的故事充滿鄉村的魔幻;曹寇、魏思孝、顧前小說的故事非常講究。就是韓東命名的“南顧北狗”的狗子,他和顧前也不一樣,狗子的小說太散文化,散淡的生活紀實,越來越不講究故事。當然,不能說講究故事,就是古典,楊黎最近的小說《一大一遠》,同樣有內在的故事線索,但早已面目全非。
 
  一、故事的秘密性是敘述的導向
 
  在顧前這本新小說集《一面之交》中,我在其中三篇中發現了所謂的“秘密”。

  《一面之交》講的是與“我”只有一面之交叫黃倩的姑娘,她在一所大學做團委工作。黃倩跟“我”的圈子里的好幾個人都有牽扯,可最終誰又都沒有跟他成事。“我”“不明白這個黃倩既然跟誰都不想成事,那她跟這些男人廝混干什么。”
 
  在這個圈子里每個人對黃倩都有所謂的認知。小克:“她不諳風情”;朱俊:“她是長著一對乳房的男人”;把她引入這個圈子的劉超:“她如雞肋”;老卜雖然曾把她約到了家,但只是“我把我自己的衣服給扒光了,而她卻始終穿得嚴嚴實實地坐在那里。”
 
  朋友要把黃倩介紹給“我”,并認定是個“不壞的主意”。隱約可以明白,大家期待著看“我”的笑話。在酒局上,“我”與黃倩并沒有眉來眼去。在送她回家的路上,“我”“思忖著是否出于禮貌,該向她要個電話或者地址什么的,但轉念一想,還是算了,我并不準備娶她,她也不是亂搞之人,何必多此一舉呢”。“我”看見她目送“我”坐的車離去那個畫面,使“我”“忽然對他產生了一絲好感”。
 
  多年之后,“我”從老卜嘴里得知,黃倩從香港報紙上見一條征婚啟事,就寫了封應征信。誰知對方的回信不知道讓誰給拆了,信中附帶送黃倩的路費被拿走了不算,信還被貼到學校門口的廣告欄上。“她受了刺激,精神上出了問題,住進了精神病院,一直也沒有出來”。
“我想到了我自己,想到了我這么多年來過得孤獨的生活,我的心里有點兒難過。”
 
  其實,圈子里每個人對黃倩的認知都是無法證明準確,對于他們,黃倩可能就是個猜不透的迷,黃倩自我保護,如同保守的秘密。但追求完美形象的黃倩最終被自己一個“秘密”所打倒,由于一封出于虛榮的征婚信被公開,顏面喪盡。
 
  小說正是通過這個“秘密”的解刨,讓故事形成了“完美”的閉環。故事的魅力,就在于故事內在的秘密。最后,“我”的難過,不是因為她,而是自己多年來的孤獨,這個深層的秘密,將是人類終極的秘密,無法解開。
 
  說到人類終極的秘密,《在酒桌上》中的老卜在喝到半大之后,“總翻來覆去地向朋友們提出一個愚不可及的問題:你們說說什么是愛情?”
 
  老卜后來在酒桌上不念叨“什么是愛情了”,因為他帶來一位年輕的姑娘湛瑩。朋友問:老婆知道嗎?老卜回答:不知道,哪兒能讓他知道。朋友追問:以后怎么辦?一直瞞著?“老樸長嘆一口氣,顯然朋友的話題戳到了他的痛處,我哪兒知道怎么辦啊,先這么著吧。”
 
  一天,老卜的老婆李蓉給下班的老卜做了一桌菜。她對老卜說,“跟你說個事兒,你別怪我好嗎?你真的不怪我。”她對老卜承認自己在外邊有了相好,并且懷孕了,但要做掉,還要和老卜過日子。“老樸當下就原諒了李蓉,如果就此打住,那就什么問題也沒有了,那他就是一個忍辱負重的丈夫,一個胸懷博大的男人,可惜他沒有就此打住,他在這一刻突然心血來潮,感情沖動,把他和湛瑩的事兒和盤托出了。他鑄成了大錯。”“你別哭了,老樸柔聲地說,我原諒你了,你也聽我說件事。”但沒想到,老卜話音未落,李蓉怒罵:“你這骯臟的老色鬼!”隨著嘩啦啦一聲響,李蓉把一桌子菜給掀了。
 
  老卜以為自己說完了之后,“倆人都擺脫了沉重的心理負擔的純潔的人兒,會摟在一起痛哭流涕?等到兩人哭夠了,發泄完了,彼此相視一笑,替對方擦去淚水,繼續在皎潔的月光下把酒言歡,順便展望一下未來。未來無論是兩人盡釋前嫌,重歸于好,還是分道揚鑣,各奔東西,彼此都會是心懷感激的。”“人性的光輝在閃爍,世界因此而變得美好。”
 
  在李蓉的脅迫下,老卜只好答應與“婊子”斷了。老卜后來在酒桌上開始發問:“人家那個為什么就是偉大愛情?我這個就是瞎胡搞?”
 
  本來夫妻之間都心懷鬼胎,各有秘密。然而,李蓉的坦誠,意外地換來老卜積極的回應,信息的對等,卻出現了道德立場的傾斜。秘密的曝光,不是恰如其分,就如故事的展開,正好是恰到好處。
 
  顧前的這篇小說原始素材,據說來自一位朋友的真事。就像說“編劇都不敢這樣寫”,生活中的故事太生動。但如此現成的故事,往往并不會為小說家減少多少創作的能力。在這篇小說中,我明顯看出顧前對故事拿捏的緊張甚至急促,結尾在“祥林哥”的一個命名中結束。遠不如其他創作成分更大一些的小說,在敘述與布局上,來的揮灑自如。
 
  戴維•洛奇在《亨利•詹姆斯年,或時間即一切:小說的故事》一文中說:“寫一部小說,實際上可以被形容為一個不斷地解決問題、做出決定的過程。這些決定大都是對一些場景段落和句式做出取舍;這個動作或念頭是否比別的更合適,這一字眼或短語是否更恰當。不過一旦寫作開始進行,有一些微觀的決定就控制著整個敘事,你修改的自由就會受到限制。另外,也許是最重要的,便是視角的問題,它是故事如何被呈現、事實如何被接受,以及事實以怎樣的風格和聲音被講述的問題。有多重可能性,你可有一個或數個視角;你可以讓視角人物或人們以他們自己的聲音,講述他們的故事。”老卜如何面對自己的做賊心虛,李蓉如何證明自己的絕對正確,他們的立場,在小說中已經不由自主。所以,讀者對小說敘述的嚴刑拷打或自圓其說,都是對小說家不公平的態度。
 
  《讓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應該是顧前最用心的一篇小說。一次朋友聚會,“在我離去之后發生了一件事情,據說這件事情一旦披露,足以讓我的朋友朱俊、陶南和老胡名聲掃地,這年頭還有什么事情能讓我們名聲掃地呢?我難以想象。”
 
   “我”后來應朱俊之邀,又參加了一個無聊的聚會。倆人出來后,朱俊對“我”說:“讓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我不該把這個秘密告訴你的,因為一旦傳出去,我們都要名聲掃地。”他如此強調。他要說的秘密,也就是上次聚會后來發生的事。
 
  其實“這個所謂的秘密,多少有點兒補償他的過失的意思,畢竟我今天陪他來,是沖著一個美好的機會,但事實顯然并非如此,但他的話,還是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因為我確實難以想象,還有什么樣的事情能讓我們名聲掃地。你放心好了,我是不會告訴別人的。”朱俊又說:我不能說了。但顯然已吊起了“我”的胃口,“我”急于想知道接下來發生了什么。但朱俊欲擒故縱地說:“真不能再說了,我無權泄露別人的秘密。”接著話鋒一轉:“在如今這個世道,什么事情都講究個交換,你先告訴我一個你的秘密。”
 
  “我”不得不想想自己有什么“值得一提”的秘密。“我”只好交代最近“搞了一個20歲不到的小情婦。”但朱俊對此不以為然:“你到底還干過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我”下了下狠心交代:“搞過同性戀。”朱俊反而說:“瞎編一個秘密,要罰兩個秘密,你難道真的就不能說出一個秘密來嗎?
 
  我渴望聽到一個真正像樣兒的秘密。”這簡直就像是逼著小說家在講“像樣兒”的故事。

  “我”只好講到父親的秘密,又順便想起了母親的秘密。“那就是她和父親結婚這么多年來,是否也像父親一樣感到幸福?看來這個秘密,我是無從得知了,我是不會站在臨危中的母親床頭,俯身問她,你覺得這輩子過得怎么樣?你快活嗎?就讓母親帶著他的秘密走吧,這或許是他從這個世界上能帶走的唯一的東西了”。
 
  “我”接著講到:生活中很多不為人知的東西,因而生活確實是美好的,值得我們繼續活下去。“好了,我已經告訴了你一個秘密,現在輪到你了。”
 
  我們此時似乎也被吊起了胃口,但小說戛然而止。也是,在“我”的父母展現的那些秘密面前,朱俊的那個所謂的“秘密”,已經變得不重要了,甚至有些多余了。
 
  羅蘭•巴特在《批評的語言》中指出:“批評的任務不是先預設作品中還有目前尚未被注意到的什么隱藏的、深刻的或秘密的東西,然后從作者的作品中去發現,而是要讓當代的語言(存在主義、馬克思主義、心理分析)適用于作者的語言。如果有一種檢驗批評優劣的東西,那么,它不應該是發現作品的能力,相反,它應該是用自己的語言盡可能完整地‘包裝’作品的能力。” 顧前在小說故事的敘述中故弄玄虛的筆法,就是為把我們引入他的“包裝”,好像進入一條秘密的通道,而且充滿誘惑。
 
顧前小說集《一面之交》 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
 
  二、什么樣的秘密要在一波三折中展
 
  去年夏天,我和顧前、狗子、藍石、亞林在嶗山的海邊喝酒聊天,我們談到吳天暉寫小招的小說《轉換的意象》,顧前還談到了辛格。回到北京,我把談話整理出來,發給顧前,沒想到顧前并不以為然,但又對許多話都矢口否認。我才明白狗子說顧前的酒后抑郁,表征特別。
今年初,我寫了首長詩《病》,發給顧前,讓他說兩句,他在微信里只是一個勁說“牛逼”、“牛逼詩人寫的。”叫我大失所望,我倒不是抱怨他應付我。我是驚訝作為一個小說家,在日常生活中的話語為什么這樣理屈詞窮。
 
  通過顧前這兩件事,我才發現他作為小說家的話語體系是那樣的文本化,讓我不得不敬重他在小說中所動的一切心思,在洞察他的秘密中,搶占他寫作的快感和自信。
 
  我和狗子交流過,盡管你們小說敘述特色都是不動聲色,但顧前遠比你講究,特別是隱藏在小說中的布局和結構。顧前深知小說的魅力就在于故事延展的時間,欲擒故縱欲蓋彌彰,就像好的禮物要有復雜的包裝,也就是相聲的包袱。顧前對小說結構的設計,可謂獨具匠心。但這種效果,你并沒有感到顧前的“用力”與“造作”,只有讀完小說后,在你的回味中才有所發現。你都不知道是要贊美顧前,還是要贊美故事的本身。朱慶和說顧前的小說“無論從講的故事,敘述的方式,結構、用詞、氣息,乃至小說的細致末節,都讓人感到特別舒服和自然,就像你享受著最愜意的一天。”
 
  《一面之交》中,“我”和開頭介紹的一些朋友一樣,并沒有得手黃倩。一切都不出所料,平淡無奇,但也不應該不了了之。下面好似突兀地講到,多年后,“我”參觀一個現代藝術展,并煞有介事大段大段地對一些行為藝術品頭論足。并講到,“所謂行為藝術,重要的還不是行為本身,重要的是看待這個行為的眼光。”這些似乎有些扯遠了,但這些鋪陳,加速了小說結局的意外。何況“看待行為藝術的眼光”,不也正是看待黃倩的迷惑嗎?
 
  《在酒桌上》的老卜,在外面偷偷地找了一個年輕的姑娘,沒想到他老婆也在外面有人了,并且有孕在身。老卜與老婆互換坦誠,意外的是老婆并不領情,與老卜翻臉。老卜一開始酒后發問“什么是愛情?”最后變成發問:“人家那個為什么就是偉大愛情?我這個就是瞎胡搞?”從一個宏大抽象的命題,最后變成一個非常現實具體的問題。生活的秘密,原來就是如此的狼狽和庸俗。
 
  《讓我告訴你一個秘密》的結構更加復雜。一開頭是“我”提前撤退的一個飯局,之后飯局留下的那些人發生了一件讓他們“名聲掃地”的事件,但一直沒有交代,是一個所謂的秘密。后來“我”又和朱俊參加了一個文學雜志女編輯組織的飯局(怎么總是飯局?),見到幾個電臺的小伙子,這是一個不太愉快的飯局。退場之后,朱俊在路上要告訴“我”一個“秘密”。就是開頭提到的那個飯局,事情就是發生在 “我”走了之后。朱俊講到他們后來轉場到了一個酒吧,見到一個姑娘。講到這,朱俊停住了。在“我”百般要求下,朱俊提出的條件也是彼此交換一個秘密。“我”挖空心思講了一個又一個“秘密”,但似乎都不是真正像樣的秘密,沒有達到朱俊對“秘密”的要求。“我”最后只好搬出老爸老媽的軼事。父親當年保守的一個秘密,就是他和母親結婚的時候,母親并不知道父親已有婚史,還有兩個孩子。最后,“我”指著街上一家書店對朱俊說,“我”發現那家書店門面豪華的裝修其實并沒有被人矚目,因此說明“生活中有很多不為人知的東西”。朱俊到底還是沒有講出那個秘密。故事一環套一環,秘密一個個節外生枝。
 
  在結構主義敘事學中,敘述其實是最不抽象的層面。赫爾曼在《敘述分析手冊》中指出:“敘述與表述——故事被實際講述出來所經由的路徑有關。故事在文本中是不可視的,而敘述則涉及提供給讀者的具體的句子和詞語。敘事主要涉及事件的感知,而敘述則主要涉及事件被語詞化所經由的方式。”
 
  讀者對小說的注意力,不是在敘述的聲音上,在言語上,而是在感知上,被聚焦在故事本身上。顧前閑熟而不動聲色地將敘述分為多個層次:故事外的/故事內的;同故事的/異故事的;自故事的/他故事的。故事的時間屬性又包括:事前的/事后的/同時的/插入的。故事的能見度又具有:隱秘的/公開的。故事的權威性的高低分為:敘述的/模仿的。
 
  在顧前小說中,大量存在嵌入式故事。如何擺脫其生硬,令人困惑的不止是術語轉換問題,有時等級的分層也難以維持。在《讓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中,“我”所欲求獲取的秘密,反而被朱俊逼迫抖露出一個又一個自己的秘密,直至“我”的秘密窮竭,只好拿自己的父母故事應對。
 
  這種嵌入式故事的文本,顛倒了整個原有的小說敘述等級分層,本來被認為最低層次的敘述,似乎成為最高層次的敘述,凸顯出來。
 
  這種具有矛盾形式的套層結構被盧錫安•達連巴赫描述為“可疑的復制”。小說中自身所屬的那一上位序列被無情的打亂,“最深層會包含最高層”這一悖論,如何艱難存在于清晰垂直的分層體系中。就像顧前在本書前言中對小說里的“我”進行辯解和否定,讓我們無法把握在小說中首先開始說話的人物(“我”),是否就自動成為了故事內的敘述者。
 
  小說中人物的不確定性與故事發展的預知欲求,在敘述的流動中,與時間同化。正如伊格爾頓在《現象學,闡釋學,接受理論》中說:“人類存在是由歷史或時間構成的。時間不是一種環境,我們在里面活動就像一個瓶子可以在一條河里運動那樣:時間是人類生活本身的真正結構,我先由時間創造出來,然后我才能衡量時間。”顧前當然也顧后,他像掌握時間節奏的一位鄉村牧師。
 
小說家顧前
 
  三、自以為是的探視女性內心世界的秘密
 
  我在前面談到《一面之交》的開頭,幾個男人對黃倩的品頭論足。讀到這里,作為男性讀者的我,自然而然地增添了幾分快感。好像我在和他們一起探討對女性洞察的視角,如同這已是不公開的秘密。
 
  其實,男作家自主的對女性視角,在女權主義者看來,肯定是危險的。
 
  在《在酒桌上》中,顧前借老卜之眼不厭其煩地描述李蓉的心理:“老樸也許是天性善良,不忍看著李蓉如此痛苦,終歸是一日夫妻百日恩。或者,他想起了自己的婚外情,想到她不過是犯了和自己一樣的錯誤,不該苛求她。再或者,是今天這個月白風清,充滿了詩情畫意的夜晚,凈化了老卜那卑微的心靈,使他陡然間變得高尚起來。不過,也不應排除另一種可能,那就是老卜想到,既然李蓉有個情人,而自己有個湛瑩,不如夫妻就此別過,各安其位,豈不快哉。”
 
  這充分暴露了男人價值取向的對等。女人要是如此簡單,世界就“太平”了。女人是復雜的動物,阿堅說:“男人是人,女人是女。”所以,才有后面李蓉的不認賬、不領情,小說沒有走向預知的結果。
 
  在《讓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中,穿插了一段“我”與小情人的事:“最近我那小情人跟我在一起時,老是不停地問我,如果我和我的父母親鬧翻了,住到你這兒來行嗎?對于這個問題,我總是十分謹慎地回答,你住過來當然是可以的,不過我非常不希望你為了我跟你的父母親鬧翻。要知道,在這個世界上,真心愛你的只有父母親了,甚至情人的愛都不能與之相比。你以后會明白這個道理的。”
 
  可是“我”的情人不知是否明白,她的反應是:“你這么說是怕我纏上你。她說的一點兒不錯,但我是不會承認的。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是這個意思。逢到這種時候,我唯一能干的事情就只有做愛了,幸虧我還有這個能耐。”
 
  如黑格爾所言,只有在愛情中,精神能夠體驗對自我的消亡。就如老卜探問“什么是愛情?”;“為什么她是愛情,我是瞎胡搞?”
 
  女人是一個無解的秘密,也是復雜的世界。小說敘述故事的歷史,就是小說寫作的歷史,也是女人同步發展的歷史。
 
  赫爾曼在《敘述分析手冊》中指出:“女人是一種極易受傷害的生物,這種易受傷害性與他的性欲望有關,兩種基本的敘事發展是可能的,一類是性滿意足的,它能導致女性融入社會中,另一類是煩躁不安的,它能導致災難。”作為多數男作家的小說傳統,為引誘女人,將敘述的搖擺不定將之塑形,這種矛盾的策略,屢試不爽。戴維•洛奇也說:“有些人,特別是女人,可能會說我描繪或者諷刺的是一種男性特有的學術話語模式。”因此,在這點上說,作家(男)都是壞人。
來源:西局書局
作者:高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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