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素盤:在與自我對話中感受詩的藝術力量和純粹的詩境
——品讀丘文橋的詩
文/明素盤
——品讀丘文橋的詩
文/明素盤
詩,是藝術的最高表現形式,是人生世相的返照。黑格爾認為,詩人必須從內心和外表兩方面去認識人類生活,把廣闊的世界及其紛紜萬象吸納到他的自我里去,對它們產生同情和共鳴,深入體驗,使它們深刻化和明朗化。如果把藝術作品看作是人的心靈作品,那么是什么樣的需求或者動力,讓人要創造這樣的藝術作品呢?歌德曾說,“誰不傾聽詩人的聲音,誰就是野蠻人”,當詩人丘文橋的這一組詩呈現在我面前的時候,被這一組精致的短詩吸引并反復研讀,似乎答案也躍然于紙上。
1、自我對話中挖掘異乎尋常的藝術力量
詩是一種精神活動,它為提供內心觀照而工作,而,人一旦想表達自已,詩就開始出現了。無疑,詩人丘文橋的這一組詩是他在日常生活中油然而生的心聲,在一種自然的寫作狀態中完成的。讓我感受較深的是詩傳遞給我的異乎尋常的思想力量和藝術力量,這些應歸結為詩人獨具個性色彩的縱向宏觀入視角。在常人看來平凡瑣碎的生活細節中及時準確地提取了獨特的內心感受,比如“忐忑,是一首歌/不是辯證法研究過的/而熱烈的喚醒多少耳朵的”(《忐忑》)“時間每天都在我們的身邊//“他算不算我們的朋友?”/一個個夢都逃走了,春天/給虛度的時間穿上內衣” “心里突然蹦出一個想法:/把我從城市遣返”(《我并非那個人》)“有很多馨香再次襲擊我//“普爾,只是一只貓”/讓我格外安靜,騰空而起的/玫瑰花香和滲入的咖啡/忽暗忽明/都是最熱烈的煙火”(《煙火》)等,詩中不難發現,作者幾乎都在與內心對話,向另一個自己發問。與自己對話就是與這個世界對話。在詩中,詩人情感的抒發并不是直接呼吁出來,而是借助詩歌意象間接地暗示出來,讓讀者感覺到了一種朦朧美。它的最大特點是,通過精煉的語言表現出豐富的內涵,而始終不露風骨讓人回味無窮,可謂猶抱琵琶半遮面。“櫻花、梅花/接下來還有桃花/在南寧,我一直在打聽/花的綻放還是盛開/成就一座城和二個人的愛情”“蜜蜂會來/聽說蝴蝶也會/各種顏色的裙裾都可能就此展開”(《讓花朵盡情綻放》)。真正的詩歌藝術作品都是一個獨立自由的有機體,而詩人為了將其構成有機的統一體,須有豐富的內容意義展現于適合的具體現象。這一組詩中有幾首是典型的愛情詩,《忐忑》《我并非那個人》《煙火》《讓花朵盡情綻放》《一百二十天》《致某人》《我何時如此深切地愛上自己》,詩人向愛情、向心中的愛人傾述、獨白,又似乎在喃喃自語,一半清醒一半昏眩的囈語,看似一個沉浸在愛情中的人沒有邊際的思念,其實是若暗若明地與藝術(詩歌)發生關聯,這種自由的抒寫正是其詩“別趣”與迷人魅力之所在。
2、詩境即心境——人與情與景高度契合
好的詩歌都會自成一種境界。當讀者心神領會一首詩時,眼前自然會浮現出一幅生動的畫境。凡是藝術都是抒情的。藝術把一種情趣寄托在一個意象中,詩的境界更是人與情與景的契合,是生生不息的。讀一首詩,味在境中,而境由心造,因為此中有詩的創造性,而情趣是感受來的,起于自我,意象是起于外物,有形可描述。我讀到的詩中意象與感受到的"趣",不能說和其他讀者的所見所感一定相同,甚至,每讀一次都會讓我感受到它的“新鮮”。真正的詩境是無限的,是保鮮的。
浪漫主義詩人熱愛自然,他們往往在自然中寄托理想,尋求歸宿,把自然“人化”,詩人在詩中出現的自然美景,目的并非只停留在描繪上,而是借其抒發自己的對愛的執著、對生命的熱愛。詩中一草一木皆含情:“很了不起嗎?并不是所有鳥鳴/都會投下影子”“傲嬌種子長出的花/碾壓抽空的身體”(《致某人》)“我愛那些云就像我愛你/就像你就是它們/盡管若隱若現”(《坐你身邊,我看到的云更加美麗》)“一夜素雨,不知多少落花/你已收起銳利,和曲折的寒光/改用木棉花的笑/包含風以及來自高處的/云朵。和自己達成共識” “我在沙灘上撿石頭的時候,/你一直在云端跳舞”。叔本華認為,有意志即有需求,有情感,需求與情感為苦惱之源。人永遠不能由自我與其所帶的意志中拔出。所以生命永遠是一種苦痛,而這種苦痛的救星即為意象。在詩中能感受到作者的悲歡,“時間不會停住。/那些經常脫口而出的/往往讓你疼痛” “碾壓抽空的身體/只余驚嘆/獨對谷雨,了無風月” “親吻,然后失語/看不盡完整的你” “神情恍惚,“僅僅是身體的一種病”“在你的注視里/有一眼望不到邊際的悲傷”……在《我并非那個人》中狀傷寫得尤其感人。灼熱的詩句源于詩人的心田:“一個個夢都逃走了,春天/給虛度的時間穿上內衣/只有一個手勢,一次輕吻/我企圖悄悄走過,但還是讓人們聽到/我的贊美,那么真切/我的呼吸,略帶憂傷/無邊的寂靜,有一些不安”,語言精煉、形象生動。這組詩雖短小,卻處處情景吻合,以景傳情,一連串的隱喻新穎樸素,真摯的感情,都恰當地表現了詩人的殷切、焦急的一種愛的心理,同時也歌頌了愛情的強大威力。
羅伯特•佩思•沃倫說過,好的詩必須以某種方式包含抵抗。這里的抵抗就是詩歌的張力。美國批評家克林斯•布魯克斯曾主張,最好的詩的結構是“矛盾語法”或“矛盾情境。”詩中運用各種修辭手法來刻畫營造作者內心的彷徨、美好和憂傷的境,表現了詩人豐富的情感和氣質,從而牽引讀者的思緒,潛移默化中得到詩中美感的熏陶。在詩中出現的“花”“露珠”“鳥鳴”“素雨”“云”“風”“沙灘”“石子”“玫瑰”“咖啡”“貓”等,構成了一幅幅生動的人、景、情相融合的畫面,達成了意與境相合的藝術境界。詩人擅長在日常生活中將眼中看到的景物與內心結合起來,“騰空而起的/玫瑰花香和滲入的咖啡/忽暗忽明/都是最熱烈的煙火”,騰空而起、忽暗忽明的煙火,在這里皆給人以美的享受,它的美是建立在情感基礎之上的。陌生化語言產生了詩意,通過意象自然并置實現,讓讀者感受到了詩中意境美與情趣美的融合,實現作者最初感知的事物繼而融合,讓讀者與詩人建立了良好的互動關系,而這些讓人余韻不盡的短詩也給讀詩的人帶來新的啟迪和體驗。
(2021/5/22寫于廣西)
附:
忐忑
忐忑,是一首歌
不是辯證法研究過的
而熱烈的喚醒多少耳朵的
時間不會停住。
那些經常脫口而出的
往往讓你疼痛
跟隨最后一束光走失
僅有的玫瑰也許會刺穿
如果醒來恰好你在我的懷里
那一定是夢
我得感激你趁我昏睡
讓一首歌
變成你的夢囈
用最奢侈的方式
有誰體驗過:
忐忑的,是我在你的河流里沉淪
2021.05.14
我并非那個人
時間每天都在我們的身邊
“他算不算我們的朋友?”
一個個夢都逃走了,春天
給虛度的時間穿上內衣
只有一個手勢,一次輕吻
我企圖悄悄走過,但還是讓人們聽到
我的贊美,那么真切
我的呼吸,略帶憂傷
無邊的寂靜,有一些不安
心里突然蹦出一個想法:
把我從城市遣返
2021.03.19
煙火
顯然沒有抽刀斷水的快意
形式不一樣
姿勢不一樣
甚至裹挾著,濕潤的
彌漫的不一樣
有很多馨香再次襲擊我
“普爾,只是一只貓”
讓我格外安靜,騰空而起的
玫瑰花香和滲入的咖啡
忽暗忽明
都是最熱烈的煙火
2021.05.17
讓花朵盡情綻放
櫻花、梅花
接下來還有桃花
在南寧,我一直在打聽
花的綻放還是盛開
成就一座城和二個人的愛情
蜜蜂會來
聽說蝴蝶也會
各種顏色的裙裾都可能就此展開
散步路過的人會遇見垂釣的人
明亮。溫暖
不用構思和預演
讓花朵盡情綻放
繼續仰望,接著描述光芒
2021.1.31
寫一首你讀不懂的詩
你當然不懂,
因為我寫這首詩的時候,
我喝了一大壺酒
我在沙灘上撿石頭的時候,
你一直在云端跳舞
你當然讀不懂
因為我在用我的方言
和眼前的這臺電腦對話
我也想把我的熱情分享給你
這時候我打你的電話沒接
我在寫這首詩的時候
你面對的三臺顯示器
遍布深不可測的K線圖
曲折不明朗
你當然讀不懂
讀不懂我寫的這首詩
那也沒關系
我們就隔著屏幕
或者隔著口罩
說兩句,我們彼此都聽得懂的
“干杯,干了這一杯”
那就這樣吧
2020.05.29
一百二十天
我在四周虛構春暖花開
每個夜晚,蒼穹盡頭
在滿是插圖的舊詩集里
我甚至愛上你身上的痣
和你肉身相連
有時沉默不語,為了交換
親吻。熱切,風花雪月在路上
被愛情迷醉的時間多么危險
“為即將到來的蕩漾,
綿長地寫一首詩”
這個被我描述和向往的人
多么美好
裝飾我愛情詩的人
像一朵真實的花,在我的身體綻放
像一匹馬,在我的胸口奔跑
敢于穿過有力而美麗的風
親吻,然后失語
看不盡完整的你
——一百二十天,真的就是這樣。
2021.04.10
致某人
谷雨晨,一杯酒一杯茶
獨自翻一本書
蘇珊•桑塔格嫌棄的孤單
但不反對影子的世界
神情恍惚,“僅僅是身體的一種病”
在你的注視里
有一眼望不到邊際的悲傷
盡管拂去的露珠還伴有鳥鳴
“很了不起嗎?并不是所有鳥鳴
都會投下影子”
沒有人居住的水晶宮
以一種自娛形式
傲嬌種子長出的花
碾壓抽空的身體
只余驚嘆
獨對谷雨,了無風月
2021.04.20往深圳的動車上
坐你身邊,我看到的云更加美麗
我是如此的熱愛自然
穿過田野來到河畔,坐在你的身邊
我看到的云更美麗
(我和你一起,看得更清楚)
語言是開端,請等待語言
寂靜如情人般握我手,布下些許的秩序
等待帶著體溫的微顫一次次散開:
還剩下什么?還剩下什么阻攔
芬芳的甜美
我愛那些云就像我愛你
就像你就是它們
盡管若隱若現
你都躺成我喜歡的姿勢:
妖嬈,淡然,熱烈。
2021.02.21
我何時如此深切地愛上自己
一夜素雨,不知多少落花
你已收起銳利,和曲折的寒光
改用木棉花的笑
包含風以及來自高處的
云朵。和自己達成共識
愛上自己,如此深切
我想我可能是你
水能夠順流而下
就有了斷崖邊沿的瀑布
壯美、散漫,經歷了許多
不同形式,依舊穿透云
用柔軟的姿勢來
親吻。讓笑的褶皺在對鏡里招展
譬如我如此深切的愛著我自己
2021.04.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