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故事的詩性燭照

——淺析《黃河英雄兒女傳》的語言特質

 

作者：褚福海

 

　　近讀陜西籍“全國十佳教師作家”郭軍平的長篇小說《黃河英雄兒女傳》(2022年5月由文化發展出版社出版)，頓感眼前發亮，令人不禁為之一振。

　　我國寫抗戰題材的小說多如牛毛，唾手可得。但由于受個人閱讀偏好、寫作方向等因素制約，此類書我僅讀過《鐵道游擊隊》《紅巖》《抗戰偵察兵》《烽煙盡處》和《沙家浜演義》這幾本，讀罷則如過眼煙云，未能在我腦海里烙下鮮明的印記。

　　而此次讀《黃河英雄兒女傳》后，立馬產生了“有話要說、一吐為快”的沖動?？傮w感覺小說擷材精妙獨特，背景曠遠宏闊，情節跌宕崎曲，敘述靈動傳神，語言干凈簡約，充分彰顯了作者嚴謹的邏輯思維、自如地構建故事和嫻熟駕馭文字的不凡才能。更可嘉的是，此著彌補了陜軍抗戰題材小說空白的缺憾，具有里程碑意義。

　　優秀的人自帶光芒，好的小說魅力四射。然囿于閱歷有限，不諳長篇的故事架構，故孰好孰壞，由讀者去客觀品評，暢所欲言，百家爭鳴，是好事。筆者現就《黃河英雄兒女傳》的語言特質，作一淺析，旨在拋磚引玉。

　　眾所周知，小說是通過錯綜復雜的情節、栩栩如生的人物把故事連綴起來的敘事文學。刻畫人也好，狀物亦罷，乃至寫景抒情，都需借助語言去描摹與呈現。而作為一種感人的力量，語言的美有賴于言辭的精準、明晰與生動。讀罷《黃河英雄兒女傳》，簡約梳理出如下四方面的語言特點：

　　鮮活生動富情趣。郭軍平是一位文學積淀豐厚、人生閱歷甚廣的教師作家，擁有著三十年的寫作經驗，因而他筆下流淌出來的語言鮮活靈動，妙趣橫生，讓呆板冷寂的文字有了生機，附著了斑斕的光暈與色彩，給讀者閱讀增添了情趣和興味。譬如：“萬固寺，位于蒲州城南中條山麓，背靠綿綿青山，前俯浩浩黃河，旁邊有山澗溢出，實在是一處參禪悟道的靈光寶地。”生動描述了萬固寺的重要地理位置與幽雅環境,間接襯托出日寇給人民帶來的沉重災難?！白訌梽澾^的亮光，如流星一樣疾速。炮彈和手榴彈爆炸的火光時隱時現?！鄙鷦拥谋扔?，描摹出夜戰激烈的戰斗情景?！绊n城和趙虎急忙向鬼子們開槍射擊。這下，鬼子們顧頭不顧腚，腹背受敵，全亂了套。”描摹出鬼子狼狽不堪的窘狀。“‘強將手下無弱兵。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葉政委是神思妙算的諸葛亮，運籌于帷幄之中，決勝于千里之外。玉茹恰到好處地贊賞道?！币酶裱跃洌瑢懗鲇袢銓θ~政委運兵如神的贊賞與欽佩，也突出了玉茹的文采與才華，可謂一石二鳥。“哪里？哪里？沒有韓營長像孫猴子一樣鉆入鐵扇公主的肚子，哪里能有我的神思妙算呢？還有，多虧郭團長和陳師長的大力支持配合，沒有他們的出手相助，我還不是好漢難敵四只手嗎？”謙遜、低調、善于團結友軍的優秀共產黨指揮員的形象躍然紙上?！啊畨︻^草，兩邊倒?！覀兛谷贞犖槔锬睦镄枰銈冞@樣的貨色？”諺語生動寫出說話人的身份與個性。這些形象、鮮活，有的甚或還帶點俏皮的語言，恰如困頓時的一縷拂面清風，給原本處于萎靡麻木中的讀者倏然提了神，將既往閱讀長篇時的那種枯燥、抑郁、沉悶滌盡掃光，從而使之前強迫性的閱讀無形轉化為欣然悅讀。

　　表述精準意到位。精致準確的語言，可有效傳神達意，使人物個性活靈活現，簡直有“聞其聲知其人”的表達效果，不致閱讀時曲意誤解，模棱兩可。而錘煉出精準的語言，絕非一月一年之功，需經作者長年累月的悉心磨礪。郭軍平既是語文教師，又是散文作家，這個雙重角色，鞭策、激勵他的語言必須勝人一籌，甚至精微雅致，達到爐火純青的境地。否則，極有可能阻礙他文思的揮灑與語意的展示，變成“茶壺里的餃子”，使整部作品大為遜色，遭人詬病譏諷。由此可見，錘練好語言，至關重要，更是作者最應注重的一項基本功。若非，勸你還是且慢動筆寫作，待夯實了地基再造樓?！饵S河英雄兒女傳》里的語言干凈、簡練，表達到位，絕無拖泥帶水或詞不達意之感，有的或可稱典范，值得眾方家借鑒。在此列舉三五，供大家品鑒：“吆！賽貴妃果然名不虛傳！如出水芙蓉，如月宮嫦娥??！蒲州真是好地方，人杰地靈，英雄、美人輩出嘛！”既贊賽貴妃，又贊蒲州，讓人受到鼓舞與振奮。葉政委善于團結大眾的性格如在眼前。“這位是李忠兄弟，武藝出眾，膽識過人，三拳兩腳就把蒲州鬼子憲兵隊長龜田打倒了?！笨烊丝煺Z，性格耿直，真是言如其人??！“好啊！真是英雄蓋世，舉世無雙??！山東之地，多出草莽英雄?，F在正是用人之際，我們正需要這樣的英雄好漢?！笨偸琴澷p，總是鼓舞，聞其聲如見其人。“瞧！蒲坂大地上，一輪燦爛無比的紅日，正發出耀眼的光芒，如與黑夜經過苦苦鏖戰。終于縱身一躍，映照著藍天大地，映照著萬里河山，映照著勝利后人們歡快的臉龐。”詩意的環境描寫展現了勝利后人們歡呼雀躍的情景?！霸f頭，狗漢奸，欺男霸女，為虎作倀，在蒲州城沒少干壞事吧！今天，你的好日子到頭了。”憤懣不平的語氣咄咄逼人，賽貴妃把自己昔日受到的委屈全部傾瀉出來。“告訴你，伊藤，雖然我們中國一時被你們霸占了大片土地，但我們的人民是有血性、有骨氣、不怕犧牲的。你抬起頭看看，看看我們的人民，看看我們的士氣?！比宋镄蜗箬蜩蛉缟缭谘矍埃T如此類，不一而足，讀者閱讀時不妨仔細揣摩，用心體悟。

　　涵詩蘊文具特質。構建起優雅詩意、文氣氤氳的敘述語境，賽若把讀者領進恬淡清靜的生態園，在寬松閑適的環境中，彼此敞開心扉感應互動，那是多美妙的情狀?。∵@些涵詩蘊文的語言，則像蔚藍海面上騰起的雪白浪花，是那方幽境里璀璨的點睛之筆，極易撥動讀者心弦，喚起人性的共鳴。郭軍平熟稔詩文，平日寫作行文，常引經據典，或出口成詩，不僅豐贍了文本內涵，更兼具了有別他人的品格特質，這種至高境界，讓人在興嘆之余，仍欽佩不已?？v覽全書，倩辭靚句隨處可窺，彰顯了作者厚實的文學底蘊。如“……青海長云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豪邁的邊塞詩，寫出了英雄郭飛的愛國情懷。“請看紅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瀉汪洋。潛龍騰淵，鱗爪飛揚。乳虎嘯谷，百獸震惶。鷹隼試翼，風塵翕張。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干將發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蒼，地覆其黃。縱有千古，橫有八荒。前途似海，來日方長。美哉我少年中國，與天不老！壯哉我少年中國，與國無疆！”引用彰顯民眾在中國共產黨人的喚醒下重振民族之光的英氣與決心。“……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睂懗鲑愘F妃剛烈的一面?！啊\事在人，成事在天；七分靠打拼，三分天注定。上天不佑你，即使你有王佐之才，孔明之智，也是白搭。如西楚霸王項羽，空有蓋世武藝，擁百萬之眾，到頭來還不是將性命終結于烏江亭下？司馬懿與諸葛亮大戰，諸葛亮一場大火差點將他燒死在山谷……”生動描摹出漢奸黃仁和的人生觀。“俗話說，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更何況蒲州大地與我們僅一水相隔，同飲一河水，共吃黃土糧，唇亡齒寒，同病相憐。作為黃河兒女，黃土地兒女，保家衛國，責無旁貸！作為軍人，當守土有責，馬革裹尸?！币晃晃奈潆p全視死如歸的英雄團長躍然紙上。

　　史實充盈顯才情。作者在平和的敘事中，信手巧妙地將眾多文史資料糅合進去，旁征博引，有機佐證，既增加了文本的知識量與厚重感，也給讀者閱讀作品平添了趣味性和感染力。試想，二十五萬字的一部小說，若一個勁兒地單調敘述，肯定是枯燥乏味、無法引人入勝的。而郭軍平依托自己多年累積的大容量知識儲備作支撐，使小說內容得到最大限度的延展和豐盈，更具可讀性。這是他人難以企及的，也是非常難能可貴的。同時，為寫好愛國主義題材和可歌可泣的抗戰故事，作了多層面的探索，詩質化的詮釋，提供了范本。我簡略陳述一下文中的精彩之處：“……《帝王世紀》云：堯舊都在蒲，舜都蒲坂。司馬遷在《史記》中稱這里為天下之中?！睂懗銎阎莺裰氐臍v史文脈及戰略意義。“……豈不聞《左傳》云：國之大事，在祀與戎?！薄啊^運用之妙，在乎一心?！薄叭思易嫔鲜俏渑e，曾任運城總兵，父親雖然沒有做官，但也是富甲一方，多年從事鹽業生意。”知古鑒今，洞燭人心?！芭?！難怪門樓這么講究，庭院這么寬闊。瞧這些房屋建筑古色古香，真是令人開眼，長見識??！”“呵呵，有些人富甲一方，造福鄉里，有些人為富不仁，為虎作倀，韓先生與永濟城的黃仁和相比，真是境界不同，有天地之差??！”蒲州之富饒可見一斑?！啊瞥抛油醪凇峨蹰w序》寫道：物華天寶，龍光射牛斗之墟；人杰地靈，徐孺下陳蕃之榻?！闭蔑@底蘊深厚。

　　寫到此，我倏忽想，倘若把《黃河英雄兒女傳》比作一幅蘇繡，那郭軍平筆下貫穿在文思內的連珠妙語，就猶如穿梭于經緯中的繽紛絲線，縱橫捭闔，自如游走，多維勾勒并烘托了主題，給原本刀光劍影、烽煙四起，甚至大同小異的抗戰故事，注入了詩性元素與文化氣息，嫻熟編織出了錦上添花的藝術之卷，使讀者飽享了一頓回味悠長的精神大餐。

 

壬寅處暑 于昆山

 

　　作者簡介: 褚福海，中國散文學會會員，中國報告文學學會會員，中國微型小說學會會員，江蘇省作家協會會員。出版個人散文集《掬水聞香》《心音》《泊心港》。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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