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拉特前旗史考及詩詞文化傳承
作者:劉嘉耘
摘要:
內蒙古河套腹地的烏拉特前旗自古就是兵家必爭之地。自先秦至明清,都有戰爭在此發生。頻發的戰爭,催生了詩詞在藝術在旗境內衍生和流傳,給這片土地注入了熠熠生輝的人文光彩。本文就旗境詩詞源流和發展脈絡進行了詳實的考證和賞析。地域文化就是民族文化,對地域文化的挖掘和傳承,就是對民族文化和民族精神的薪火傳承。從“河套人”到先秦,再到漢唐五代十國,宋元明清,民國以至當代,都有詩人留下了大量的詩作。這些詩詞作品為這方土地系住了魂脈,留下了根基。研究和挖掘中華詩詞文化對中華文明滋發生息的作用,是我們進行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一個基點。因此河套文化研究不能缺失了河套詩詞研究。
河套腹地烏拉特前旗歷史悠久,古風猶存。早在20萬年前的舊石器時代,人類就在此繁衍生息,史稱“河套人”。商周朝時期,境屬河宗氏屬地。周穆王巡游天下,經過河套,河宗氏國與周穆王攀親戚,愿為周朝屬國,獻良馬萬匹。秦漢時分別設立九原郡、五原郡;唐設豐州府、安北都護府;至明末,成吉思汗后裔設烏拉特部,烏拉特,蒙古語,“能工巧匠”之意;清順治五年(1648 年)冊封烏拉特部為烏拉特前、中、后三旗,烏拉特前旗始置,迄今已有近 370 年歷史。旗境在歷史上戰火不斷,是中原王朝與少數民族互相征伐,反復占領的邊地。旗境內的趙秦長城等139處歷史遺址遺跡,即是有力的明證。這些歷史遺址遺跡,被歷代詩人以輝煌的詩篇抒寫和謳歌,留下燦爛詩章和優美的民間傳說。
一、先秦至唐前時期旗境歷史狀況及詩詞文化
烏拉特前旗面臨黃河,懷擁陰山,扼守長城要塞,胸藏素海明珠。東西長142公里,南北寬85公里。巍峨的烏拉山橫亙其間,柔美的烏拉特草原綠漫其上。得天獨厚的自然地理條件,使得旗域自古就是天然牧場和農耕福地,天賦其美,必然使旗域成為兵家必爭之地。據史料記載,自夏商周時起,旗境就戰火不斷,王朝與夷戎相互征伐,疆土數易,壯士引弓舉戢,文士悲歌賡續,因此遺留了不少著名的邊塞詩篇。
1、《詩經》里的烏拉特前旗。
《詩經》里就有:“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關雎》; “河水洋洋,北流活活。施眾穢穢,鱧鮪發發。”《衛風·碩人》;《邶風·新臺》“新臺有泚,河水彌彌。燕婉之求,蘧籐不鮮。新臺有灑,河水浼浼。燕婉之求,蘧籐不殄。”這些寫黃河的詩句,雖然不能考證為旗境內寫就,但自古黃河蜿蜒過境,與黃河有關的詩詞歌賦自然也可以作為烏拉特前旗的文化底蘊而傳承下來。1
民國學者金天翮《河套新編》中記載,“河套古雍州地,《禹貢》載析支、渠搜。三代之季,戎狄據之。殷帝乙三年(公元前1189年,王命距昆吾,南仲筑朔方,詩云:薄伐玁狁,至于太原,出車彭彭,城彼朔方。又云:獫狁匪如,整居焦穫,侵鎬及方,至于涇陽。又云: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莫止。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啟居,玁狁之故。鎬,在靈州(寧夏靈武境內);方,即朔方(鄂爾多斯杭錦旗境內),涇陽,涇水之北。”這三句詩分別出自《詩經·小雅·出車》、《詩經·小雅·六月》和《詩經·小雅·采薇》。2
這兩首詩,都講了討伐獫狁的戰事。商周時期,鬼方游牧于陜西、山西和內蒙古河套地區,一部分鬼方下達到寧夏固原地區。其中獫狁一度控制了大原(固原)、朔方(鄂爾多斯杭錦旗)、涇水。
詩中提到了“獫狁”和“朔方”,獫狁和鬼方都是在旗境活動過的少數民族,且南仲為了鞏固邊防,在朔方筑城,而朔方治所杭錦旗與我旗相距僅120公里,且正南北對峙。在朔方筑城,說明周朝邊境便以朔方為界,形成對抗獫狁、鬼方等少數民族的態勢。獫狁自商周起,就在河套地區游牧狩獵,與周王朝交戰。所以留下了具有史詩意義的《出車》和《六月》。這兩首詩歌,權且可以看作是旗境古詩之濫觴。“河套兵爭,夏商以前尚矣。歌詠所垂,自南仲筑城朔方始,時則殷之季世也。其后尹吉甫逐獫狁于太原之外,晉文公遷戎狄于河西圁、洛之間。”3
另一首先秦民謠《衣食》應該引起特別的重視:“田于何所?河南之土,衣食大漠,億萬之口。” 4這首詩可以看作是旗境內較古老的詩歌,詩歌描寫了河南地自古就是糧食基地。而河南地則包括旗境內大部分地區。“秦滅六國,始皇使蒙恬將十萬眾北擊胡。悉收河南地,渡河取高闕、陶山、北假中。”5自古至今,黃河較大改道有六次,最后一次才改道至現在烏拉山南麓的位置。先秦時期,黃河是走北河道的,即現在的烏加河。烏加河以南的廣大地區,包括五原郡和朔方郡等地,為河南地。河南地秦時為新秦中。《史記·匈奴傳》:始皇三十二年(公元前215年),使蒙恬將三十萬眾北擊胡,悉收河南地,因河為塞,筑三十四城臨河,徙戍以充之,號曰新秦,屬北地郡。
后世關于蒙恬將軍的詩詞為數不少。最著名的是漢代司馬遷的《蒙恬》:“蒙氏秦將,內史忠賢。長城首筑,萬里安邊。”對蒙恬的筑城守邊的功績進行了熱情謳歌。而宋代劉克莊《蒙恬》一詩:“絕漠功雖大,長城怨亦深。但知傷地脈,不悟失人心。”卻對蒙恬的筑城戍邊一事,進行了深刻的批評,并揭示出,治國施政,在于得民心,勞民傷財,不管人民死活之舉,是倒行逆施,不可取。這也從側面指出了秦朝歷二世而亡的根本原因。
關于秦長城的古詩詞歷代有不少。因秦長城“起臨洮,至遼東,延袤萬余里”,而在旗境內和烏拉特后旗段全長有240公里。所以,有關秦長城的古詩詞,大部分可以看作是本旗古代文化遺產。比較有名的是唐代王昌齡的《出塞》“秦時明月漢時關,萬里長城人未還。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還有唐胡曾“《詠史詩·長城》:“祖舜宗堯自太平,秦皇何事苦蒼生。不知禍起蕭墻內,虛筑防胡萬里城。”詩中蘊含的批評之意,犀利深刻,發人深省。
還有一首元代柯九思的《秦長城》應該受到關注:“驅車出長城,飲馬長城窟。朔云黃浩浩,萬里見秋鶻。白骨渺何處?腥風卷寒沙。蒙恬劍下血,化作川上花。祖龍一何愚,社稷付征杵。長城土未乾,秦宮已焦土。千載不可問,似聞鬼夜哭。矯首武陵原,紅霞滿川谷。”詩中充滿了對秦朝勞民傷財,窮兵黷武的建造城墻的批評和譴責。
當然,修筑長城的功過是非,后人自有評說。三國演義首篇《臨江仙》最后兩句最能揭示歷史的真理:“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2、秦漢詩詞里的烏拉特前旗。
秦漢時期,河套地區成為中原王朝與西北游牧民族西北征伐的戰略要地。戰爭頻發,經年不絕。古代河套,被稱為河南地,烏拉山稱為陰山。《后漢書·郡國志·五原郡》中說:“西安陽北有陰山”。《史記·蒙恬傳》集解引“徐廣日:五原西安陽縣北有陰山。陰山在河南,陽山在河北”。范曄、司馬遷都肯定了西安陽北的烏拉山為陰山,烏拉山以東的大青山也屬陰山。
根據西夏學專家聶鴻音于《黑山威福軍司補證》一文考證:陰山舊稱“午臘蒻山”、“牟那山”“莫尼山”皆為漢語“黑山”的音譯。這正好與蒙古語中“達蘭喀喇——七十個黑山頭”相符合。烏拉山即為黑山。在譚其驤主編的《中國歷史地圖集》里面,一幅宋遼時期的西夏地圖上,把陰山山脈偏西的烏拉山標注為“黑山”。
那么旗境的第一個關鍵詞便是“黑山”,關于黑山的古詩詞就多得不可勝數。其中唐代柳中庸的《征人怨》:“歲歲金河復玉關,朝朝馬策與刀環。三春白雪歸青冢,萬里黃河繞黑山。”則就是謳歌旗域歷史遺跡的一首典型的詩歌。這首歌有以下幾個典型特征:金河,玉關,黑山,黃河,青冢。金河,史上有多處,最常見的解釋是呼和浩特南的大黑河;玉關,常見的解釋是玉門關。(筆者按:此處存疑。如果把大黑河看作金河,玉關看作玉門關,則解釋不通。這樣成了“年年從大黑河向玉門關進軍打仗。”這樣的解釋是沒有道理的。查玉關有另一種解釋:宮門。借代指朝廷,也就可以代指江山社稷。這么一來,可以解釋為,年年征戰,翻山涉水,為了江山社稷安寧竭盡全力。)黑山是指的烏拉山;黃河指烏拉山腳下的黃河;青冢是指的王昭君的墓葬。據《五原廳志略》載:“明妃昭君墓,在烏拉特前旗捎爾扣灣,無碑記可考。歸化城西南二十里,托克托城黑河邊,亦有昭君墓,不知孰是。”7捎爾扣灣,目前已不可考,但據此詩可以斷定,這首詩有百分之七八十的可能是旗境內的詩歌。柳中庸的另外一首《秋怨》“玉樹起涼煙,凝情一葉前。別離傷曉鏡,搖落思秋弦。漢壘關山月,胡笳塞北天。不知腸斷夢,空繞幾山川。”亦可看作是本旗境內的詩歌。這首詩很明顯可以看出是緬懷蔡文姬的一生不幸遭際的詩歌。公元178年,蔡文姬因父親蔡邕得罪了權臣,全家被髡鉗流放到西安陽(旗境張蓮喜店),歷九個月后釋放。公元195,蔡文姬被匈奴左賢王所虜,在胡地生活了12年,生育了2個兒子。后經曹操重金贖回,作《胡笳十八拍》和《悲憤詩》。這兩部詩集共有二十首,《悲憤詩》兩首;《胡笳十八拍》十八首。這兩部詩集詳盡描述了身遭離亂,被虜胡地的悲慘境地,也從側面反映了匈奴的生活狀態和習俗。
旗境的第二個關鍵詞是“五原”。漢武帝元朔二年,遣衛青、李息出高闕,收河南地,置朔方、五原郡,募民徙朔方十萬口。6《漢書·地理志》:秦九原郡,武帝元朔二年更名五原。五原郡是旗境在秦漢時期的總稱,其地域范圍包括包頭、烏拉特前旗、五原縣等地。歷代詩人吟詠五原的詩詞宏富,不可勝數。
唐代張敬忠的《邊詞》:“五原春色舊來遲,二月垂楊未掛絲。即今河畔冰開日,正是長安花落時。”唐代李白的《塞上曲》:“大漢無中策,匈奴犯渭橋。五原秋草綠,胡馬一何驕。命將征西極,橫行陰山側。燕支落漢家,婦女無華色。轉戰渡黃河,休兵樂事多。蕭條清萬里,瀚海寂無波。”詩中對五原景色和戰略地位記敘詳實,有詩史之功用。
唐代陳陶的《隴西行四首》其四:“黠虜生擒未有涯,黑山營陣識龍蛇。自從貴主和親后,一半胡風似漢家。”詩中黑山與和親兩個詞匯,很明顯的表明了詩句所寫的是烏拉山和王昭君兩個地理人文意象,并且描繪了王昭君和親的不朽功績——“一半胡風似漢家。”
河套自古是沃土千里的米糧川,利于農耕和游牧。自戰國以來,就是軍墾之地。秦代將后套地區包括固陽以東都設為軍墾區,土地租給佃戶耕種,是為北假中。《禹貢》載:“雍州之域,厥田惟上上。且沃野千里,谷稼殷積,又有龜茲鹽池以為民利。水草豐美,土宜產牧,牛馬銜尾,群羊塞道。北阻山河,乘阨據險。因渠以溉,水舂河漕。用功省少,而軍糧饒足。”
大量的戍卒與下層的民眾來到河套地區,并長期居留此地,將中原地區的文化帶到了這一地區,促進了河套地區文化的發展與進步。
其中,長城的修筑派生了大量長城詩詞,多以幽怨為主。其中《長城謠》“生男慎勿舉。生女哺用脯。不見長城下。尸骸相支拄。” 這首民謠深切哭訴了殘酷的封建壓迫和剝削,繁重的無止息的徭役,使廣大勞動人民饑寒交迫,難以生存的狀況。
3、三國兩晉南北朝詩詞里的烏拉特前旗
烏拉特前旗特有的人文地理條件和險要的軍事戰略位置,使得旗境在三國兩晉南北朝時期,也成為中國歷史上重要的古詩詞文化生發地。烏拉特前旗擁有西安陽縣、三頂帳房古城(九原郡和五原郡故址)、宜良縣、光祿城、成宜縣、河目縣等139處古代文化遺址遺跡。這些遺址自秦漢到宋代陸續有都修建。
旗境最著名的一首古詞便是北朝民歌《敕勒川》。這首民歌不僅描述了旗境當時的草原地貌和耕牧狀況,還折射出了旗境風土人情。“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這首詩歌,雄渾開闊,意境浩渺,包羅萬象,讓人胸襟開張,為之震動。《北齊書·神武紀》記載,北齊高歡率兵攻打西魏,兵敗玉璧城。高歡命斛律金唱《敕勒歌》,自和之,哀感流涕,以鼓舞士氣。《敕勒歌》影響深遠,以至于唐代詩人溫庭筠也作了一首《敕勒歌塞北》: “敕勒金匱壁,陰山無歲華。帳外風飄雪,營前月照沙。羌兒吹玉管,胡姬踏錦花。卻笑江南客,梅落不歸家。”這首詩相比《敕勒歌》,顯得拘謹小氣,不能與之相比了。倒是元代元好問的《論詩》:“慷慨歌謠絕不傳,穹廬一曲本天然,中州萬古英雄氣,也到陰山敕勒川。”
晉時大文學家陸機的《飲馬長城窟行》“驅馬陟陰山。山高馬不前。往問陰山候。勁虜在燕然。”當為旗境詩歌之一。據考證,大青山至烏拉山一脈為陰山,黃河之北的狼山為陽山。詩中所寫的陰山,當為烏拉山。
二、隋唐宋元詩詞里的烏拉特前旗
隋唐時期,旗境為其疆域。隋煬帝時期在今烏拉山北的烏梁素海西岸筑大同城,重兵守衛,以拒突厥。公園607、608年,隋煬帝兩次出塞北巡,題詩《空上單于臺》,開中原王朝皇帝親臨塞北藩屬政權巡視的先例。“鹿塞鴻旗駐,龍庭翠輦回。氈帳望風舉,穹廬向日開。呼韓頓顙至,屠耆接踵來。索辮擎膻肉,韋鞲獻酒杯。何如漢天子,空上單于臺。”楊廣是一個多才多藝的詩人。《北史·柳鈇傳》載:隋煬帝少好學,喜歡詩文。其文初學庾信。為晉王時,召引陳朝舊官、才學之士柳鈇、虞世南等100余人,以師友處之。楊廣的《飲馬長城窟行》氣勢恢弘,開一代先風。后人評價他的詩“通首氣體強大,頗有魏武之風。”還有一首《紀遼東》“遼東海北翦長鯨,風云萬里清。方當銷鋒散馬牛,旋師宴鎬京。前歌后舞振軍威,飲至解戎衣。判不徒行萬里去,空道五原歸。”更是雄渾勁健,灑脫高邁。此詩以七言起首,五言續接,超越了格律詩的范疇,在歷代詩詞中實為罕見,令后世深為仰慕。
隋朝名將楊素在《出塞》中寫道:“樹塞偏易古,草衰恒不春。交河明月夜,陰山苦霧辰。”隋朝詩人虞世基寫道:“窮秋塞草腓,塞外胡塵飛。征兵廣武至,候騎隊山歸。”兩首詩都是以隋朝和突厥的陰山之戰為背景。寫出了戰爭實況。
隋代薛道衡的詩令世人矚目。其中一首《渡北河詩》“連旌映潊浦,疊鼓拂沙洲。桃花長新浪,竹箭下奔流。塞云臨遠艦,胡風入陣樓。劍拔蛟將出,
驂驚黿欲浮。鴈書終立效,燕相果封侯。勿恨關河遠,且寬邊地愁。”此詩題中有“北河”二字,北河是黃河折北的支流,即如今的烏加河。所以此詩也是旗境的詩詞了。
《飲馬長城窟行》是一首漢代的樂府詩,最早見于南朝梁蕭統所作的《昭明文選》,清代沈德潛將此詩歸到蔡邕名下。歷代都有以此為題的歌詠。唐太宗李世民也有一首《飲馬長城窟行》,寫得頗為雄壯威武,其中一句“瀚海百重波,陰山千里雪。”意境開闊,氣象浩瀚,將陰山綿延千里的景象展現無遺。唐朝詩人王建在《飲馬長城窟行》中寫到:“枕弓睡著待水生,不見陰山在前陣。”寫到了在陰山下的戰場間隙的情況。
唐代有眾多的詩人寫邊塞詩。李白、杜甫、白居易、王昌齡、岑參、李益、劉禹錫、高適、戎昱、盧綸、李頎、王之渙、王翰等等,一大批詩人都留下了璀璨的邊塞詩篇,為后世研究邊塞文學提供了寶貴的歷史資料。
其中,李白的《千里思》、杜甫《前出塞》《后出塞》、白居易的《賦的古草原送別》、王昌齡的《出塞二首》、李益的《夜上受降城聞笛》、《城傍少年》劉禹錫《送渾大夫赴豐州》、賈至《出塞曲》、徐彥伯《春閨》、鮑溶《塞上行》、周樸的《塞上曲》、《塞上行》、常建的《塞下曲四首》、高適《塞下聽笛》、張仲素《王昭君》等詩作皆為旗境詩作。詩中所涉及的地名和古跡,都在旗境之內。這當中要有兩人的詩須要提一筆:李益的《夜上受降城聞笛》和《城傍少年》;還有張仲素的《王昭君》。
先談李益。《夜上受降城聞笛》是一首冠絕古今的邊塞詩。至今膾炙人口。“回樂峰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不知何處吹蘆管,一夜征人盡望鄉。”詩中所寫受降城乃《 舊唐書·張仁愿傳》所載,唐中宗神龍三年(707), 張仁愿攝御史大夫替代沙吁忠義為朔方軍總管, 大破突厥,于拂云堆神祠 (今內蒙古自治區五原縣) 筑中受降城,與東西受降城相距各四百里。此詩所受降城為旗境內一座古跡遺址。另外一首《城傍少年》寫得雄強豪邁,描寫了一位陰山下、長城邊出生的少年,能騎善射,單身擒拿匈奴射雕人的故事。李益出生甘肅,是一位創作頗豐的邊塞詩人。他以邊塞詩馳名盛唐,與李白、杜甫、賀知章、賈島比肩。他的詩風格蕭瑟冷峻,寫景狀物細膩如發,是全唐詩中不可多得的扛鼎之作。
另外一首張仲素的《王昭君》雖名不見經傳,但我認為此詩應當引起重視。詩作立意深遠,對王昭君出嫁匈奴的功績作了細致的刻畫和呈現。“仙娥今下嫁,驕子自同和。劍戟歸田盡,牛羊繞塞多。”好一個“劍戟歸田盡,牛羊繞塞多。”把旗境的和平景象、民族融合呈現的豐富多彩,淋漓盡致。在眾多的邊塞詩中,此詩拋開了描寫戰爭的血雨腥風場面,獨辟蹊徑,抓住了漢匈和親后六十余年的和平景象,著力描繪,實在是抓住了邊塞詩的終極目標:倡導和平,謳歌和平。此詩單憑這點,就比其他邊塞詩高出不少。
宋代陸游《書憤五首·其一》“早歲那知世事艱,中原北望氣如山。樓船夜雪瓜洲渡,鐵馬秋風大散關。塞上長城空自許,鏡中衰鬢已先斑。出師一表真名世,千載誰堪伯仲間!”雖不是針對旗境所寫,但詩中提到了長城,在宋代,西夏于宋朝連年征戰,而戰場曾經擺在河套地區。西夏在河套地區駐兵七萬,修筑了多處軍事要塞,其中就有大佘太麻圪奈古城。宋代有沒有古詩詞涉及旗境,有待進一步考證。
元好問有一首《阮郎歸·獨木橋體》準確無誤地寫出了旗境的古跡光祿塞:“別郎容易見郎難。千山復萬山。楊花簾幕晚風間,愁眉澹澹山。光祿塞,雁門關。望夫原有山。當時只和鎖雕鞍,山頭不放山。”此詩所指實在不可考,似與王昭君有關未可知也。
還有成吉思汗路過烏拉山,看到烏拉山森林茂密,水草繁盛,一時間詩興大發,寫過一首無題詩:“梅花鹿棲息之地,百靈鳥孵化之鄉。衰落王朝復興之地,白發老人頤養之邦。”此詩描繪了旗境在元代自然生態是非常生機勃勃的。曾經是牛羊眾多,群獸出沒,草木葳蕤,氣象不凡。這首詩也從側面證明了《敕勒歌》所描寫的景象并非虛言:“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讀古詩能找到互相印證的詩句,可以使人胸襟開闊,豁然開朗。
三、明清至民國古詩詞里的烏拉特前旗
明代黃佐的《用兵河套二首》實為難得的旗境詩詞。“昔日開平將,長年髀肉消。黃河屯地險,白草隔天驕。河套深藏馬,陰山遠射雕。受降城上月,曾照霍嫖姚。” 此詩寫得生動形象,將旗境的人文古跡和戰略地位概述無遺。
屈大均的《河套五首》今選其一:“三面黃河阻,千群鐵騎飛。受降城已沒,白馬將無歸。風亂哀笳曲,霜生利劍威。赫連臺上望,殺氣接金微。”此詩氣勢頗大,與黃佐詩可以并駕齊驅。可憐旗境的沃野荒草,到明代也不得安寧,依然要承受戰火的洗禮。
另外一首蔡宗堯的《河套》也頗值得關注:“胡虜昔何在,遙聞將士訛。何曾親吉甫,遽欲奪蓬婆。浪議輕癰潰,成功幸石磨。未知廊廟計,終始果如何。”詩中吉甫是指李吉甫,李吉甫在他的《元和郡縣志》中說:“沃野鎮古城在軍(指天德軍)城北六十里,即后魏時從西數第一鎮也。”為后世指明了沃野鎮的位置,我們今天才能知道旗境歷史與北魏有關。
清代大詞人納蘭性德寫過一詞《浣溪沙·萬里陰山萬里沙》描繪了旗境的景象:“萬里陰山萬里沙。誰將綠鬢斗霜華。年來強半在天涯。魂夢不離金屈戍,畫圖親展玉夜叉。生憐瘦減一分花。”這首詞意境蒼涼悲苦,符合旗境的邊塞特點,且風格沉郁頓挫,令人感受凄苦。
民國時期旗境有兩位詩人寫過自己在旗境工作的經歷,頗為生動,值得玩味。張相文《烏拉山南道中》:“蕩蕩南山道,游蹤怯惱包。廣垣車并駕,獨樹鳥爭巢。羊柵紅圍柳,鹽田白起硝。乘風同一快,帆影映征軺。”馮曦的《烏拉特前旗公務處候劉委員允臣》“初入氈聲蒙古游,三湖河畔暢雙眸。紅衣少婦馳單騎,黃發童兒逐乳牛。酒勸主人情懇懇,眼穿節使望悠悠。客居半日消閑甚,幾次川前看水鷗。”和《五原道中》“不溯雄藩盛漢唐,翻言地利辟蒙疆。黏天草色隨秋老,映日河光共麥黃。雨濕馬蹄嗟路遠,道穿檉柳覺風涼。受降遍訪今何處,里巷僅知楊六郎。”三首詩,是為旗境詩詞的奇珍之作。張相文是民國時期的地理學家和教育家,曾經考察塞北高原地貌并和張謇、王同春相約開辦了“西通墾牧公司”,后因土匪騷擾停辦。張相文途徑烏拉山留詩一首,為這段古老的山脈抹上一道人文的光輝。
馮曦是一位愛國民主人士,塞北著名詩人。字紫禾,紫和。出身于清代第一高門望族的代州馮氏。馮曦于1926年奉調綏遠特別行政區辦理墾務。在烏拉特前旗做過短暫的逗留,寫下了上面的兩首詩。
回望兩千多年的旗境風煙,守護流淌于旗境的汩汩詩河,心中不免深深的感慨和飽嘗歷史的辛酸。今天的烏拉特前旗,在黨和政府的關懷下,在全旗人民凝心聚力的建設下,呈現出前所未有的生機勃勃的繁榮景象。而詩詞文化在旗境“中華詩詞之鄉”建成的契機,必將繼續弘揚詩詞這一傳承千古的文化珍奇,為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建設和凝聚,為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我們繼續盡一份心力。
參考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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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劉嘉耘,男,52歲。中國詩歌學會會員,內蒙古作協會員。巴彥淖爾市詩詞學會副主席。烏拉特前旗作家協會、詩詞學會副會長。烏拉特前旗文體廣電旅游局局長。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