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莊,媽媽的懷抱
——淺析白慶國詩作《每晚我都睡在村莊的懷抱里》
作者:史映紅
反復品讀白慶國詩作《每晚我都睡在村莊的懷抱里》,就很自然地想起兩位文學大師關于家鄉的真切描述:一位是路遙,他在《早晨從中午開始》里寫到:“我對沙漠——確切地說,對故鄉毛烏素那里的大沙漠,有一種特殊的感情或者說特殊的緣分。那是一塊進行人生禪悟的凈土。每當面臨命運的重大抉擇,尤其是面臨生活和精神的嚴重危機時,我都會不由自主地走向毛烏素大沙漠”。
一位是陳忠實,他在《原下的日子》里寫到:“新世紀到來的第一個農歷春節過后,我買了二十多袋無煙煤和吃食,回到鄉村祖居的老屋。我站在門口對著送我回來的妻女揮手告別,看著汽車轉過溝口那座塌檐傾壁殘頹不堪的關帝廟,折回身走進大門進入剛剛清掃過隔年落葉的小院,心里竟然有點酸酸的感覺”。從大師們的文字里,我們能看到家鄉對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有不可替代的重要位置,是的,家鄉是精神的依托,是心靈深處的依戀,也是疲憊身軀最好的依靠。
眾所周知,隨著都市化、城鎮化建設的快速發展,很多村莊的荒冷與凋謝似乎已經不可逆轉。近一二十年以來,孩子們上學,青壯年打工或創業,人們便不約而同地涌入城鎮都市,無數座村莊就顯得路冷人稀,門庭緊閉,荒涼蕭條。屈指可數的老人們在光陰里風雨飄搖。但是我們深信,奔跑在車流人海里的絕大多數人,在內心總裝著一個地方,一個累了困了倦了最先想起和最想回歸的地方,那就是自己出生和成長的村莊。
在一二節的閱讀中,能看到白慶國無限愛戀著自己的村莊,走親訪友,外出勞作,忙于生計,“無論我走多遠/無論天多晚了/我都要趕回村莊/躺在家鄉的夜里”;只有在屬于自己的村莊,才有歷祖歷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勞作過的土地,土地上有他們曾經灑下的汗水;也有先輩曾奔走的腳印和躬耕的身影,有他們殷殷地囑咐、切切的愛戀與無盡的期翼。
“安靜地躺在村莊的懷抱里/安靜地睡眠”,讀到此處,不少讀者應該與我一樣深為感動,滾滾紅塵,茫茫人海,蕓蕓眾生,多少人為了高官厚祿,或虛名薄利,勞心勞力,四處打拼,有時甚至不擇手段,左右逢源,見風使舵;其內心總是處于焦慮與惶恐,憂懼與驚愕之中,哪能“睡得踏實”?哪能“不做噩夢”?反觀我等普通百姓,草芥布衣,無權無勢,“聞多素心人,樂與數晨夕”(魏晉?陶淵明《移居二首》),流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飯,反而與人無忤,問心無愧,心安理得,總能“睡得安靜”,吃嘛嘛香;誰說這不是另一種幸福?
“無論我遭遇怎樣的生活變故/抑或狼狽不堪/村莊都慈祥地把我攬入懷抱/讓我感到有一個堅實的依靠”,西班牙詩人希梅內斯曾有言:“在任何情況下,我們也不能使人脫離他腳下的土地,他終歸要在自己的土地上扎根”。白慶國筆下的村莊,呈現出一種偉大的母性特質,沉淀和積聚了村莊特有的溫馨與溫暖,無論在村莊之外的地方“遭遇怎樣的生活變故”,村莊都張開臂膀迎接我們、擁抱受傷的兒女,永遠對我們不離不棄、相依相隨;村莊有著神奇的魔力,像父親鼓勵的目光,像母親溫暖的胸膛。
“我時常在夜里,把村莊當作媽媽/把家鄉喊醒”,詩作結尾溢涌和彌散著親情的暖意,流淌和游弋著大愛和情感的漣漪;把家鄉和村莊“當作媽媽”,再深情地“把家鄉喊醒”,好讓這些曾經可親可敬的先輩在這片土地上再現,以文字的方式復活,陪伴詩人走過忙碌的白天和長長的暗夜。
這首詩與白慶國的很多作品一樣,有一種來自內心的沖擊力,一種來自大地厚重的征服力,一種詩歌藝術的感召力,讓我們意猶未盡,讓讀者悠然神往。
每晚我都睡在村莊的懷抱里
作者:白慶國
無論我走多遠
無論天多晚了
我都要趕回村莊
躺在家鄉的夜里
只有這樣
我才睡得踏實
一天的疲憊才能迅速恢復
才能夜里不咬牙,不做噩夢
安靜地躺在村莊的懷抱里
安靜地睡眠
我的親人都在隔壁
他們與我一樣睡得安靜
有時翻一個身,繼續酣睡
無論我遭遇怎樣的生活變故
抑或狼狽不堪
村莊都慈祥地把我攬入懷抱
讓我感到有一個堅實的依靠
我時常在夜里,把村莊當作媽媽
把家鄉喊醒
作者簡介:
自慶國:農民詩人,1964年生于河北新樂。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在《詩探索》《詩刊》《中國作家》《北京文學》《詩選刊》《星星》《中國詩歌》《河北文學》《山東文學》等刊發作品數百首;組詩《白慶國的詩》獲《中國作家》首屆郭沫若詩歌獎;組詩《干凈的村莊》獲河北省第十二屆文藝振興獎;出版詩集《微甜》,散文集《鄉村底色》。
史映紅:男,70后,甘肅省莊浪縣人,筆名桑雪,藏族名崗日羅布。曾在西藏部隊服役21年。在《文藝報》《詩刊》《解放軍報》《青年文學》等發表各類作品1000余篇;出版詩集《西藏,西藏》等4部,傳記文學《吉鴻昌:恨不抗日死》;評論集正在出版中;曾就讀魯迅文學院第19屆高研班;中國作家協會會員,西藏文藝評論家協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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