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院故事”滄桑與情懷

——讀李延短篇小說《小城舊事》

 

作者：賴廷階

 

讓人感慨作品中人物的悲歡離合，作品就有打動人的力量。李延短篇小說《小城舊事》一下子讓人聯想到林海音著名經典小說《城南舊事》。不同的時代，不同的城市，會有不同的舊事，總讓人追憶、唏噓不已。

這個短篇小說講了甘河這個小山城上世紀80年代初東北的一個西院新搬過來的劉姓兩兄弟與他們各自妻子，故事就在這兩對夫妻身上與鄰居的交往、目擊之中展開，這個弟弟的女人是小紅，因為人物關系的矛盾導致小紅出走。然后，弟弟又找了一個叫做不能生育、能夠帶來利益的“佳人”為妻子。小紅帶著懷孕大肚子歸來，看到了自己丈夫新的女人，就有了新的沖突，然后，離開。因為兄長在這個故事矛盾沖突過程里，是主張與落實弟弟新娶“佳人”拋棄原來的小紅的謀劃者、參與執行者，所以，后來遭到了“報應”。這個兄長的女人即大嬸子也只能為了混飯吃，另嫁他人，西院流年歲月里惦記的是：小紅帶著孩子，怎么過？

小說人物形象鮮明：這個小說有自己的一些優勢，讓讀者讀起來，沉浸在作品之中而不能自拔，說起來，是小說人物讓人牽掛。

小說里的兄長、弟弟的生活故事、命運，都在“我”的目擊下展開。“我”的講述強化了在場感、參與感，讀者也好像身臨其境一樣。

小說的人物生動形象，讓人一下子記住了人物的栩栩如生：“有一次我們從西屋出來見她的門敞開著，我順便在門口喊了聲大嬸在干嘛，把她嚇得臉蒼白手里的東西趕緊藏進被子里，我看的真切那是咬了一半的蘋果。原以為她對自己都吝嗇更別說對外人了，其實對自己一點也不吝嗇。她自己出去逛街買回布料鞋子都放在我家里，春節前幾天一大包子郵寄回娘家了。”通過細節來塑造人物，讀者讀起來，仿佛就在現場，看到大嬸的表情蒼白、藏起蘋果，通過細節來解釋一個任人物的自私，當然，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表達，在顧及自己的同時，也要學會做人做事。

小說的幾個人物，都很鮮活，闖入閱讀的視野，就無法忘記。

小說故事矛盾沖突很接地氣：人物在時間、故事的講述里面得到豐滿、血肉飽滿。夫妻之間，在社會底層，最關鍵的矛盾沖突是關于錢的沖突。在錢的沖突上，看到人性、看到人的面貌。

劉大叔與大嬸之間生活開支的沖突，也表達了人性的現實、個性。通過語言、動作來說明人物本身：“‘你又犯病了？讓小紅跟你去三廠醫院看病吧。’ 躺在炕上胃痛到大嬸子哼哼唧唧回道；‘沒錢了。’這次劉大叔雷霆大怒：‘年底這幾個月我都沒少賺錢，每月都有七十多塊錢啊。你都干啥了？錢呢？’

最后是媽媽拿給小紅錢帶她去醫院看病，此后大叔再不信任她。憨厚實在的他起早貪晚出去辛苦抬木頭，她依舊在家安享閑時不斷制造矛盾。劉家二弟年輕氣盛對嫂子的話言聽計從。二嬸子經常莫名其妙的就挨打受罵，終于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她哭著跑回老家了。

‘大過年的，你又打她。有啥事不能好好商量嗎？趕緊去車站攔回來。’望著炕上躺著假寐的弟弟氣的老大不知說什么，他當然不知道媳婦在小叔面前說了啥。

‘這么冷的天她啥也沒拿，路上有個閃失你回去跟她娘家人怎么交代？快起來去找回來。” “不去，別逼我。讓她死在外面，她不是很能嗎？出去跟男人廝混看電影……’二弟坐起大聲頂撞哥哥。見弟弟滿臉淚痕老大長嘆一聲走出西屋。”從這里可以看到：夫妻之間的沖突，甚至是丈夫對妻子的不信任，都是因為長久在一起，對對方的深入了解。從細節中見人物，在生活中展示人的存在。

兩對夫妻，在環境、在細節中，就淋漓盡致展示了人在生活情節里的的矛盾，人物的個性，全都來自人性的自私、不顧及他人，人不能只為自己著想，還要為別人著想，人品來自人物性格的展示，人物性格通過生活矛盾、故事矛盾表達出來。

小說環境與人物、故事緊密結合：短篇小說雖然篇幅很短，但對環境的客觀描繪，有助于人物形象的完成。

小說的人物、故事都要在環境、空間里展開：“那時候城里都是自己建的私房。因為四周是山可用的土地有限，住宅很是密集擁擠。我家西邊的三間是陳舊的泥土房因年久失修墻體斑駁，房蓋上的草黑乎乎的，常年雨水侵蝕散出霉味。房子正中間是正門，兩邊個有一扇大窗戶分東西兩屋。進門先是廚房左右兩個灶臺連接著臥室的炕。廚房里是泥土地，臥室里鋪著毛邊板刷著紅色油漆，四周墻壁刷著白石灰粉也算亮堂。我們家左右鄰居間木柵欄都拆掉幾塊便于往來，所以一字排開緊密相連的院子是通著的。”作家的語言雕刻了環境，一下子，繪畫一樣，讓閱讀進入、參與了現場。

很多人的小說忽略了環境、人物空間的烘托，那么，小說人物就不會有清晰的面貌。這個小說的創作具有智慧，能夠把環境畫出來，這樣，讀者切入作品就參與感很強。

小說語言、氛圍符合人物性格與故事發展：小說環境的氛圍也是一種生活原汁原味的氛圍，現場的環境融入人物的語言，交織在一起，就展示了人物形象的張力。

人與所在環境緊密相連，西院的人物與命運、生活細節不可分割：“西院的大紅喜字還靜靜的掛在那里可門上著鎖，小紅急切的沖進東屋大喊‘大嫂，大嫂……’大嬸睜開布滿血絲的大眼睛，仔細端詳不知道何時進來的人后著實嚇了一跳忽然坐起問：”你怎么回來了？你這是……’盯著小紅胖的發圓的身體驚慌失措的問。

‘我懷孕，到預產期了。’小紅急切的又道：‘大嫂，西屋鎖著門還有紅喜字是怎么回事呀？二哥呢？’

當晚整個西院哭嚎，打砸玻璃謾罵聲音持續到夜里11點多。這次鄰居們都默默呆在家里沒有如往常去勸解。大叔把老婆和弟弟都打了并且趕他們走，佳人當夜就收拾東西去了姐姐家。

鬧了很久，佳人死抱著鐵證‘結婚證’不肯放手，心灰意冷的小紅絕望的離開了。臨走是大哥傾盡所有助她回鄉的，因為二叔的錢都在佳人手里。為此，大嬸經常靠在門口木柵欄上無故罵街，一直到大叔出事那天還惡狠狠的說了句‘報應。’”大叔、大嬸，弟弟與小紅，生活、日子的糾纏、矛盾，全在人物語言、人物環境、人物氛圍之中得到了揭示。

小說人物的語言表達具有強烈的生活真實性，這讓讀者就相信了小說人物的真實性，閱讀的共情，產生了小說作品創作的成功。

小說藝術技巧表達成熟：這篇短篇小說的整體藝術效果很好，人物塑造成功全在于作家熟悉生活，講述小說的真實性，說明了作家小說創作的技巧與能力扎實。

小說首尾呼應，整體感強，讓短篇小說如視頻、電影一樣鮮活：“日子，在平淡中慢慢的向前走著。我家院子里老鄰舊居們聚在一起聽評書，喝茶，聊天的人也從沒減少過。只是偶爾想起可憐的小紅或者念叨幾句劉家大叔的為人……說的最多的還是小紅一個人帶著孩子怎么生活的？可所有的惋惜與憐憫也只是一聲嘆息！”在短短的篇幅里，閱讀，得到了充實，進入了一幅畫、進入了小說里的生活，進入了小說人物的共情，甚至感嘆起來：小紅的生活如何？讓人關心小說人物的命運、活著的情況。

小說人物讓人牽腸掛肚，這就是小說作品創作出成功的魅力。鮮活的小說讓熱記得住，如短篇小說《孔乙己》的孔乙己，長衫、有錢的時候，排出去錢，沒有錢的時候，摸出錢。同樣，短篇小說《小城舊事》講述的小城過去的人物命運、發生的生活悲喜，讓讀者的感覺一下子進入了時光倒流之中，置身于小說人物所在的環境，通過小說人物形象，閱讀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作家在短短的幾千字的篇幅里，就展示了小說人物、環境、性格、命運、精神情感與活著的樣子，這就是短篇小說創作的成功之處。讀者之所以關心小說人物到底活得如何？是因為蒼生的命運都是相通的，這些人物，都是過去時光之中的蕓蕓眾生。

心里慈悲的作家，對小說人物充滿了慈悲的愛。讀者讀到了作品對人物的關心，都希望善惡的人物，得到靈魂的洗禮，人生經歷最后，不虛此行。人生的遺憾，因為人的靈魂沒有經過洗禮，導致人物悲苦。

《小城舊事》是一曲人物的旋律，對命運進行了演奏。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