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了自己
——讀蔣雨含《遼闊大地》有感
作者:楊瑞芳
在《遼闊大地》的結尾,有這樣一段,“‘做好了自己’,這句話雖然普通,卻涵蓋了都貴瑪的一生。她多像草原上那千回百轉的河流,澄澈寧靜,自然流淌,綿延數里,涵養萬物,卻從不喧響。”這段話文筆優美,淡雅凝練,合上書反復思索,“做好了自己”,多么樸素而又深邃的話語,試問塵世,又有誰能真正做好了自己?
《遼闊大地》主題鮮明突出,在弘揚時代精神的背景下生動塑造了都貴瑪人物形象。講好內蒙古故事,樹立內蒙古形象,根據都貴瑪事跡撰寫的紀實性文章有很多,但都側重于訪談或某一事件、某一人物的素材挖掘,像蔣雨含這部充滿力度、溫情的作品還是非常具有代表性的。所以,我想說,一個文藝工作者能夠自覺擔當使命、書寫大愛情懷,也是“做好了自己”,不負韶華,弦歌永續。
在本書的題記中說,“在內蒙古這篇遼闊的大地上,有陽光的地方就有家,有偉大而永恒的父母之愛。”由此,本書的主題就在于詮釋“偉大的母愛”,直擊都貴瑪的精神內核,弘揚愛的主旋律。
一
《遼闊大地》雖然是一部報告文學,讀起來則更像一部小說。該書共9章,再加楔子和尾聲,首位圓合,內容充實。文章采取倒敘手法,以“光榮時刻”作為切入點,作者用詩意的語言掀開“光榮時刻”的序幕,“光榮時刻”的主人公不僅有都貴瑪老人,更有其陪同人員圖拉格格、寶德、查干朝魯。一張張熱情洋溢的笑臉、一幅幅溫馨的畫面,作者在塑造人物上體現出高超的文字駕馭能力和謀篇布局技巧,謹慎、興奮、熱切、感動,每一個鏡頭的轉換干凈利索,都讓人身臨其境,充分體現了報告文學“非虛構寫作”的真實性、代入感。作者以時間為線索,三天的時間容量很大,受獎的重大事件在層層鋪墊中讓讀者充滿期待,其描述不可為不真實,其意味不可謂不宏大,其意境不可謂不深遠。這是內蒙古人民最高的禮遇,作者以第三人稱的敘事筆法徐徐推進,“上午9時57分”,現場的慶祝大會熱烈激動,而通過電視觀看的查干朝魯、圖格拉格、寶德同樣熱烈激動,不是“虛構”,勝似“虛構”,記憶的穿插讓“光榮時刻”的故事容量無限擴張,“光榮”的背后是額吉一生的沉淀,榮譽的厚重感油然而生。
二
從第2章開始,作者以順敘的方式開始記錄都貴瑪養育孤兒的過程。時間久遠,事件龐雜,如何對紛繁復雜的素材進行梳理、整合,這是寫作紀實文學的難點。作者立足于草原特有的環境,風雪、馬、羊羔、漫漫長路……和“上海娃娃”生活了9個月的記憶,成為都貴瑪老人一生的牽掛。在這一部分作者充分體現了“母愛”的榮光以及“為母則剛”的毅力,阿全、小豆丁、小宇、小梅……有別于“新聞報道式”報告文學的見事不見人,《遼闊大地》對于眾多人物群像的藝術再現無疑是生動而成功的。這種成功一方面或許要歸因于作者嫻熟的寫作技藝,作者并不是以“虛構”造人,而是運用除虛構以外表現人物的一切手段和方法,譬如以豐富的細節、場面描寫,對話及行動描寫,戲劇沖突再現等,作品里有面對哭聲一片無從下手的年輕都貴瑪、有耐心細致的生過孩子的保育員托婭、有溫情相伴長大的扎拉嘎木吉(小宇)、有熱情慈愛的嘎娃熱布吉和貢色瑪夫婦、蘇布道大嬸……特雷西·基德爾說,“要在實際的而不是合成的個體中,真實的而不是虛構的事件內,清晰地表達潛伏在事實深處的戲劇性,當然還有真相。”以“實際”“真實”的、而不是“合成”“虛構”的原則再現人物,是報告文學的基本倫理,作者顯然能夠在兩種人物表現方面具有清醒的文體意識,涇渭分明又游刃有余、底線固守又飛舞靈動,顯示出駕馭非虛構人物的高超智慧。
三
神奇的腦木更是人物活動的真實場域,用作者的話說,是“把那些硬邦邦的資料與那段充滿母性溫暖的往事聯系起來”的重要載體。茫茫草原無遮無攔,很自然的,我們會被作者帶入到1961年的冬天,貧困、疾病、惡劣的自然環境,當一個19歲的姑娘遇見了28個“上海娃娃”,她徹底改變了自己的人生走向。作者是善于通過自然環境
營造氛圍的,“呼號的風卷著雪,一陣緊似一陣,刮在臉上,又冷又硬。”沒有來過內蒙古高原,沒有來過杜爾伯特草原,你是無法感受到在冬日的雪域里任何微小的生命都彌足珍貴,滲透于草原人民骨子里的悲憫情懷在都貴瑪身上得到充分彰顯。
“臉和手幾乎都沒有了知覺,她輕輕拍了拍綁在胸前的孩子,好像要確定她在。這時聽到一個聲音,她低下頭看了看,懷里是一只剛剛出生的羊羔,沖她咩地叫了一聲……”
這是日常生活的畫卷,作者發乎情,但止于冷靜客觀的描摹,只是在介入采訪報道時,才加入主觀的抒情與評論。“腦木更這個詞化在我的心里,化成無垠的蔚藍,化作海一樣的深度。”詩意的語言讓這片土地令人神往,其實令人神往的何止是充滿故事的腦木更,更是一種生命的容量,我們無法丈量一個女子的胸懷到底有多寬廣,只是踏上這片土地,就會感受到“做好我自己”的堅韌與剛毅。
四
“3000孤兒入內蒙”的宏大題材讓各路媒體紛紛介入,蔣雨含從細小日常寫到遼闊大地,以個案觸發生命意識的挖掘,“人民楷模”的獎章不僅僅是對做出貢獻的都貴瑪的精神上、人格上的贊譽,更是對以她為代表的草原人民高貴品質的謳歌與贊美。這部報告文學不僅寫家國歷史,也在寫時代記憶,正如都貴瑪的頒獎詞:
都貴瑪,人民楷模,民族團結進步模范的代表,主動收養28名孤兒,精心研習醫術,挽救40多位年輕母親生命,用半個實際的真情付出詮釋了人間大愛。
文學即人學,報告文學也不例外,作為“時代文體”的報告文學從產生之日起,就具有真實再現典型人物的天然優勢,特別是在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彰顯中華民族優秀品質的今天,我們更要講話內蒙古故事,宣傳好、樹立好內蒙古文化品牌。《遼闊大地》無疑是一部成功的作品,作者以飽滿的熱情、詳盡的事例生動講述了都貴瑪的傳奇人生,書寫了人間真情。最后,作者以都貴瑪老人原話“年少撫幼,中年扶老,一生如此”作為結束,言盡而意未盡。我想,“大愛無言”必當如此吧!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