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上草《農事短歌(組詩)》賞析
作者:婁炳成
原上草(原名趙元文)先生以我國農歷二十四節氣的每一個節令為題,創作的《農事短歌(組詩)》分別發表在去年十二月份的中作作家網上和今年第一期的《青海湖》文學期刊上。這組詩作是老樹發新芽——即將老題材寫出新意,讓人拜讀后感覺耳目一新,實為上乘之作、精品之作、厚重之作。
二十四節氣是我國民間傳統節令。早在周朝和春秋時代就用“土圭”測日影辦法而定夏至、冬至、春分、秋分。二十四節氣是把一年內太陽在黃道上的位置變化和引起地面氣候的演變次序,將全年平分為二十四等份,并給每個等份起名,這就是二十四節氣的由來。后來為了便于流傳和記憶,供春官游走四方宣傳演唱,又將二十四節氣編制為歌吟形式的小詩,簡稱為二十四節氣歌。
原上草先生以擬人、狀物、寫意、素描、點睛、刻畫等各種藝術手法,將二十四節氣的每一個節令,都描寫得活靈活現、多姿多彩、韻味十足、很接地氣,既揭示了二十四節氣的本質內涵,又反映出二十四節氣的不同特色,賦予二十四節氣詩意美、自然美、生命美、田園美,以及詩人獨到的筆意美。
限于篇幅,僅就“春”“秋”兩季的十二個節令的詩作賞析如下——
《立春》寫道:“從嚴冬奔跑而來,內心周旋的/氣息,使僵硬的外衣漸次軟化/河面冰塊的碎裂聲,發出閃電的光束/一支浩蕩的急行軍,使地表一陣陣的/顫動。來自草木及大地內心的/吶喊,冒著一股股嫩黃的熱氣”詩分六行,擬人化的表現手法,春天強大的生命力躍然紙上,動人心魄。
《雨水》寫道:“終于憋不住,被囚禁的委屈/胸中撞擊的塊壘迸濺出一腔淚水/連同枯枝敗葉,冰渣泥沙/沿擁堵的河道,淋漓而下”短句四行,春天借著雨水發力,裹挾一切陳舊之物,“淋漓而下”。
《驚蟄》寫道:“風暴脫去樹木之蔥郁,赤裸的/枝條,目送側身疾行的葉片沙沙的摩擦聲,有凜冽的火星/奔赴背風的墻角及荒蕪棲所/被腐殖,覆蓋禁聲的蟄蟲//這風聲一路奔跑,清掃手紙與枯草/掀起一陣陣塵埃,如世象彌漫/像極了周遭微縮的市井//在一波波的風暴之后,必將呈現/驚悚的藍空,藍得一敗涂地/藍得虛情假意,缺乏人間煙火的氣息//昆蟲靜靜地忍耐蟄伏,怕耗盡氧氣/為無端渺小物事偏離宏大的坐標/大雪終將一點點凈化腐朽/深土之下的生靈,以及草木與土壤/被一聲驚雷的呼吸,喚醒”驚蟄至,春雷響,萬物復蘇,標志著一個嶄新的季節的真正到來。故而,需要用四段、十五行長句去精雕細琢,去展示蟄伏的生命被喚醒時的起跑一蹬、炸聲一響和蓬勃朝氣。
《春分》寫道:“太陽光直射在赤道上/晝夜,不偏不倚/農作物在一樣長的時光里/享受除生長之外的另一種待遇”陽光雨露,是農作物生長的必需;除此之外,享受的“另一種待遇”又是什么呢?此時天空湛藍,春風和暢,櫻花爛漫,蜂蝶翩躚,所有的生命不都是自由自在的嗎?而農作物卻更受其滋養的人們的精心呵護,追肥、澆灌、間苗、除草。
《清明》寫道:“這一天,心情跟日子一樣,不冷不熱/這一天,有人踏青,有人訪友/有人走向青草覆蓋下的祖宗的墳頭/點燃香火,在一陣陣鞭炮聲中/在一股股上升的青煙里,嚶嚶地/訴說內心的傷痛//雖然,這是一個漸次納陽的節氣/但我們還是懼怕在冬天別離/那寒風總是嗚嗚地摧趕著什么/這一切,都讓我們看清了——/我們來時的大道/與去時的別徑”清明節總是一個沉重的話題,同樣的,整首詩似乎以輕松的筆調來描寫清明節的祭祀活動,但讀來依然那么沉重,白描之后是富有哲思的結尾,一“來”一“去”,參透人生!
《谷雨》寫道:“雨生百谷/萬物茁壯/土為胚胎/雨為精血//谷雨谷雨/地溫雨多/谷雨谷雨/養我氣魄”形式是四言古體,明白如話,卻很有氣勢,仿佛是對谷神雨神的禱告祭文,心存感恩,壯懷激烈。
《立秋》寫道:“在林野中,大片的葉子開始漸漸泛黃/繼而繽紛,繼而旋轉,紛紛下落/一條通往黛色曠野的山路,正鋪設繁華//這路,在夕照下變得格外神圣/這場景,依如大自然用油彩潑出的凝重光影/依如暮年的歸途”由大自然的秋天,原野的秋色,聯系到人生的中老年,詩意的無縫鏈接,貼切自然,夕陽西下,荷鋤暮歸,一幅恬淡靜好的田園畫卷,一首烈士暮年的浩然壯歌。
《處暑》寫道:“熱開始消散,一切籽粒凝結/面對收成漸漸有了分曉/突然想起一位老農的諺語——/羊過清明牛過夏/處暑過了諞大話//一切指望都是虛無與泡沫/一切都得裝在兜里,然后再說”以民間俚語入詩,點明“出水方見兩腿泥”,一切希望都寄托于勞作,體現在豐收。
《白露》寫道:“天氣,漸次轉涼/晝夜溫差反目成仇/草木,凝結了白色的露珠/它們睜著一雙雙清亮的/冷眼,洞察一切”蒹葭蒼蒼,白露為霜,露從今夜白。陳舊的話題,仍然可以發掘出新意,“它們睜著一雙雙清亮的/冷眼,洞察一切 ”,獨立寒秋,冷眼向洋看世界。
《秋分》寫道:“這一天,與春分相差無幾/太陽又照射赤道/晝夜的等長,/似乎平衡了歷法的公允/這真正的秋天,正以成熟的心態/讓你心平氣和,不爭不吵/讓你回味一片綠葉是怎樣經歷了風霜/變得格外斑斕和飽滿”此一題與《春分》遙相呼應,但已經升華。秋已半,到了成熟的季節,回收希望的季節,秋天是獎章,是鼓起來的錢包,是兒女成行的母親。
《寒露》寫道:“季節趕著季節,我們/忘記年齡,忘記快樂,忘記美好/我們的勞作,不僅僅是為了活著/春種秋收,是時令的鋼性指令/我們年復一年,又是誰揮動長鞭/將我們驅趕?在寒露的當天/我們,距回家的路途/又近了一點”季節趕著季節,四季輪回,周而復始,“我們的勞作,不僅僅是為了活著”,順應時間的洪流,卻不接受命運長鞭的驅趕,我們正行進在“回家的路途”,走向人生的“團圓”。
《霜降》寫道:“氣蕭而凝,露結為霜/在霜降之前,一些果蔬硬撐著骨氣
強忍的長勢繃緊了柔軟的脈絡/比如甜菜,比如一些紅果……/霜降不來,它們依舊發澀、發柴/不會將甜膩,趁早獻出來”這秋天的最后一個節令,經歷了風雨露霜的柿子紅了,張揚在蕭瑟的田野,奉獻便是一切勞作的最高境界,一如自然界的累累果實,時鮮菜蔬。
原上草先生這組詩作里的“夏”“冬”十二個節令的小詩,亦寫得非常傳神生動,不乏美言警句。捧讀其大作,令人有老壇啟封、如飲瓊醪之感。與詩人的新邊塞詩相比較,如果把他的新邊塞詩比作“大江東去”的話,那么,諸如此類的短歌便是“小橋流水”。但,詩人依然精雕細琢,澆灌心血,以小見大,以短見長,充滿了詩情畫意,同時還具有振聾發聵的哲思灼見,獨特的意境神韻。
原上草先生是全才,集作家、評論家、詩人、書法家、鐫刻家等于一身,其詩歌藝術創作造詣猶深,且為人謙和低調、儒雅懷柔、彬彬有禮,很有古代文士之風范,值得筆者學習效仿。就此打住,不再贅述。祝愿原上草先生寶刀不老,永葆詩心,不斷有各種藝術作品問世,饗以廣大讀者!
作者簡介:婁炳成,男,甘肅省隴南市人大常委會退休干部,甘肅省作家協會會員、民間文藝家協會會員,在國家級、省市級報刊雜志、文學網站發表小說、散文、戲劇、紅學評論、文藝評論等作品300萬字以上。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