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月記》:方言下的原生態寫作
——李迎兵長篇小說新著初探
文/賀安
一
談及和李迎兵先生的相識,也是偶然間的一種巧遇。
癸卯端陽之月,先生在好讀書店舉辦《沐月記》新書分享會,以此來向大家解密文學的寫作密碼。我有幸獲悉,只身前往得以聆聽,由此,認識了先生,并拉開了彼此相識的帷幕。初次見面,先生衣著樸素,舉止得體,談吐間亦不失儒雅之風范,在其貌不揚的外表下,竟然蘊藏著如此豐富的見識與內涵,委實讓我有點訝異。不過,此等境況之下,也正應驗了那句古話,人不可貌相也。在書店時間匆匆流逝,倏然一過,和先生之間的互動共語,也就寥寥幾筆。然而,通過這樣零零碎碎,點點滴滴的了解,接觸,還是讓我對先生有了更深層次的認知,原來這個世界果然存在于一種心靈的感應。尋向所志,似乎是每個文學愛好者,參與者極易引起的一種共情,恰巧這一點,先生在無意間就酣暢的袒露出來。就像對故鄉的眷戀和敬畏,是我們一代又一代人共同的情結。我沒有舍我其誰的那種魄力,因而也就無法描摹出家鄉燦爛的那種歷史文化,所以,在這一點上,說白了,我是比較存有遺憾,且是欠缺的。相反的是,先生已有所成,還是那種磅礴之勢的騰躍姿態。
在手機的百度頁面上,先生的簡介,還是讓我受到了極大的震撼。原來,先生在中國小說界,已然是一位成熟且成就斐然的成名作家了,兩相比較,我確實有點自慚形穢了。先生的《溫柔地帶》《美人歸》《雨中的奔跑》《校園情報快遞》多部小說頻頻問世,并且連連獲獎。其中《狼密碼》《狼狐郡》《沐月記》可以說是以離石文化背景為基調的三部曲,尤其是《沐月記》以呂梁兒女浴血奮戰為底色,抒發了在那個腥風血雨,烽火連天之下李府的興衰和變遷。以及摒棄舊時陳朽之氣,巾幗不讓須眉的烈女子,鬧革命,參會戰,奔延安。洋洋灑灑58萬字,一氣呵成,讀來令人蕩氣回腸,忍俊不禁。作品描繪的呂梁地區,是中國人民反抗日本侵略者的重要陣地。而離石這個地理空間,無疑是作者有意識的一種安排。因為,我們從文中能夠深刻的感受到先生對家鄉的無比熾愛,以及對宏大時代由衷的贊嘆。其文字的豐盈,故事情節的駕馭,結合對自道的探索,無不彰顯出先生深厚的文學功底。
小說故事結構框架的構建,填滿了豐潤的血肉,使得故事具有較高的可讀性。結合生動的情節,扣人心弦的高潮設計,讀來瞬間就引人入勝,充滿了濃厚的文學氛圍和較高的藝術價值。尤其是對方言的把控,運用這一塊,如同行云流水一般信手拈來,讓我深深地折服不已。
晉語以其樸實,厚重的風貌,歷來是北方,尤為重要的一種語系。而晉語也囊括了諸多地方性方言,從文學的角度來說,話語在文學中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所謂語言的藝術,實則就是說的方言。因為方言無時無刻的存在于我們的生活中,存在于我們日常所有的口語化對白中,這種對話是文學藝術的活水之源,也是文學藝術創作,無法脫離的一種素材和營養。
方言,是一種具有獨特性的語言表達形式,它以特有的地域性文化,來承載在這一方土地上生存的人類。并以不同背景和不同風俗來區分,每個族群部落之間的多樣性和豐富性。所以方言不僅承載著地域文化和歷史記憶,相對于還保持著深厚的文化底蘊,于此而言,也是具有重要意義所在的。在呂梁淵源流長的歷史文化生活長卷中,賦予了方言豐富的內涵,而書中使用的方言,主要以離石話為主。作者從細微處出發,用最簡樸的話語來剖析暗黑時代下,面對侵略者罄竹難書的罪惡,以及無法原宥的野蠻行徑,呂梁兒女奮起反抗命運,驅逐賊寇,爭取民族獨立,實現和平的一部宏璉壯闊的血淚史。
二
作品開篇就以離石為歷史地理坐標,并佐以離石特有的民俗,民風,方言為基調,為我們展開一幅宏大的,遼闊的,深遠的滄海巨變世事變遷畫卷。
接下來作者結合溫潤,清越,委婉的筆調,為我們呈現出,一個溫和與殘酷并存,恩慈和冷血共處的李府大院。在我看來,這種地域特色鮮明的文化背景,著實給我們的視覺上,感官上帶來不小的沖擊力和震撼力。小說從小月鶯的童年開始切入,用歷史和現實相互交織的手法,糅合了原生態的寫作方式,把民國時期的李府大院,清晰的,立體的勾勒刻畫出來。首先,李老太爺過完七十大壽,拄著文明棍的出場在情節設計上,就足以看得出李府的恢宏和氣派了。高懸的牌匾,門口的兩只大獅子,像極了作為儐相的迎賓郎,而這些開場白,實則在給我們透露一點,那就是李府在整個小說中所處的分量是不容小覷的。作品以作者的故鄉為背景,這一點從側面來說,也是作者對故鄉文化,歷史,以及生活方式的一種懷念和熱愛。因為,據我所知,作者已然在京師之地數十載了。由此可以看出,小說把故事背景放在民國時期,也是在,讓我們從不同視角來了解,感受離石的滄海桑田和歷史變遷。就好比李府的東西塔樓,以及東關一條街,從歷史的長河中脫穎而出,又在滾滾潮流中蛻變,消匿。且這些過程,又無一不在敘述和見證著那時的繁華和崢嶸。
按照作品的鋪排敘述,小月鶯這個形象,是具有真實人物原型的。小說依據真實的歷史事件,佐以虛實結合的敘述手法,配合時間這條主線的流轉和變遷,再通過多元化的視角,給我們展現出,不同場景,不同年齡段的李瀟麗,也就是小月鶯。而在小月鶯成長的過程中,和她命運相關聯的一個個人物形象,飽滿而豐沛的躍然紙上。他們是那么立體而鮮明,既有剛正不阿,視死如歸的正面形象,譬如劉佳慧,曾姨娘苦命之人等,也有阿諛奉承,為非作歹的負面人物,例如穆占山,疤老四之徒等。不同人物的形象,命運也是不盡相同的。楊花花,陳香香,于曉梅,水崎麗子,舒苢圓,趙蘭蘭,常媛媛,這些女孩的命運,在那個年代,在生存境遇和未曾泯滅的希望之光中,掙扎,妥協,甚至是無奈的接受這樣的精神疼痛。
小說的延展性在于,把一些小人物的命運,用來烘托主人公的立場,這一點是最巧妙的。它的巧妙在于脫離了那種宏大的自敘模式,而是采用不同環境下,不盡相同的人物來豐滿主人公的血與肉。也可以說這些小人物占據的筆墨是一種平均主義,以她們的命運走向,從幽暗的歷史深處,挖掘另一個維度世界中不滅的精神。看似毫無規則的一種排列,實則并未缺失那種井然有序的推進。故事從小月鶯和曾姨娘的對話開始,逐步到借據分波,以及后來的曾姨娘跳樓,云鶯姐出嫁,李文舉被綁票,赤兔馬之死,舒苢圓燒炭自殺,一樁樁,一件件,無不震顫著她幼小的心靈,使小月鶯的童年蒙上了一層厚重的悲慟。
然而,曾姨娘究竟為何跳樓,舒苢圓為何燒炭自殺,小說中并沒有詳細的闡述,而是留給讀者無盡的遐想空間。仿佛這樣的設計,具有更多的揮發性和挑戰性,那種看破不點破的朦朧感,可以讓讀者在心底變換著不同版本的猜測和設想。對于小月鶯來說,曾姨娘是一個無法回避的存在,以及以后在她成長的歲月中,曾姨娘的影子也依舊無處不在。而這樣的安排,無疑在表述著曾姨娘對小月鶯的影響是巨大的,沒有辦法替代的。
譬如,小說中提到的一個小故事,那就是曾姨娘父母的命運,是通過曾姨娘口語化的自言自語來呈現的。從這個層面,所刻畫出來的方言,也就具有了震顫力和共鳴感了。那樣一種不切實際的臆想,充斥著曾姨娘全部的生活,逃不開,躲不掉。當確切的得知小月鶯要被李文祺帶離離石,去往太原時,那種無處依附的挫敗感,無助感主導了一切。看似不相干的劇情,實際上已經埋下了悲傷的伏筆。當曾姨娘在塔樓上縱身一躍的那一刻,那幾句方言,似乎也在預示著她命運的一種終結。
因為,這時候的方言,是曾姨娘對故土的一種無奈,一種不甘,一種妥協。而前面溫存的一種鋪墊,讓曾姨娘在李府磨坊和李文祺的“撅不開”,更加豐碩了渴望被愛的一種無力寫照,這樣時代下的女人,注定的命運是無法抉擇和追求的。所以,就有了楊栓大粗鄙的罵罵咧咧:這些窮開心的喝慫貨。這也從側面給我們感官上留下了冗長的刺激與不屑。
三
方言的形式在于,能夠更加豐滿人物的個性和靈魂。
再者,方言可以更大尺度地把握劇情的豐富性,觀賞性,耐讀性。所以在我看來,方言的加持和運用,是極具重要性的一個環節,缺失了,就失去了原生態的那種味道。那么小說讀來也是索然無味,如同嚼蠟一般。我這里換句話說,方言旨在激活更多人物的精神個性,它也可以使我們,從方言的原始興趣上去推斷,這個人物被塑造的人文面貌,以及精神內涵。所以,基于這一點,我覺得方言的使用,同時也在側重提醒著我們,當下文學,不能一言以蔽之的摒棄傳統自然模式,而是要認知到方言所承載的那一部分人文歷史,它是我們寶貴的一種歷史文化遺產。它不僅僅作為一個地方性語種出現,實際上它還蘊含著無窮的情感寄托和生活經驗,它能夠給予我們浩瀚的力量和精神。
我們還是回到小說中來,小說從小月鶯懵懂無知,逐漸轉換到頓悟階段,將她成長的童年情節緊湊生動的鋪展開來。這種故事性的敘述風格,有一種追懷歲月的韻味,往下論及那個暗黑時代的爾虞我詐,世俗紛爭,讓人間的丑惡在這顆幼小的心靈上百態叢生,輪番上演。
作品將苦難撕裂,毫無保留的宣泄出來,又汲取了語言文學的創造性,把那段苦難歲月從容不迫,不徐不疾的娓娓道來。讓那些受盡苦難的女子一一登場,邢碩梅,梁慕秀,曾玉芬,許飛燕,崔巧巧,何彩花,水崎秀子。這些歷盡坎坷,在命運的漩渦里不停掙扎,尋求光明的女人們,看似有著顯赫,尊貴的身份,實則一直被血跡斑斑的絕望所縈繞著。即使具有光明磊落的名字,也逃不脫命運的束縛。她們令人唏噓的人生,在相互考究著黑暗現實下的人性,她們的呼求無處可依,她們的希望無處可投。在暗黑的深淵里,漫無目的的游弋,彷徨。
當革命的曙光,用槍聲和吶喊,把黑暗一點一點剝離,她們渴望改變的命運,開始了果敢而勇猛的抗爭。這部小說在很大程度上,賦予了女性更多的閃光點。從李瀟麗開始,到劉佳慧,李玉梅,孫妮妮,看似柔弱的一個群體,卻充滿了無窮無盡的英雄氣概。也許,站在歷史的維度之上,俯瞰這些為命運謳歌的人們是多么可歌可泣。她們雖然抱怨過這個世道的不公,黑暗,以及無休止的絕望。但是,她們并沒有氣餒,而是用覺醒的血液,來澆筑太陽的光輝。
就像在不期而至之中,李老太爺用方言來告誡自己的子孫一樣,這么大的家業,不能光靠他。為了不至于讓李府衰落,保住這份家業,就得有一個人當家。我是老了,老二你看由誰來當這個家呢?再不能互相拆臺,搞不團結,讓人笑話嘞。
其實,這樣的語境,何嘗不是在警示著,在和侵略者殊死對抗的那些覺醒之人呢。小說中的李文祺是晉綏軍,而穆占山又屬于地痞武裝,還有李信誠領導的八路軍,各方勢力犬牙交錯。可是,他們卻擁有共同的敵人,那就是作為侵略者的日本鬼子。基于這一點,這樣別開生面的場景,道盡了人世間各種版本的戀歌和挽歌,也就不足為奇了。從一條街,一座院,一個家族,伸展至一座城,一個家國天下,偌大的中國。這些地域組合起來的烽火佳人,不屈不撓也間接的成為了小說的一塊試金石。
還有就是,那些以愛為軸心的畫卷,向我們鋪展開李府各階層在抗日戰爭中所經歷的悲歡離合和休戚與共。作者通過細膩的筆觸,給我們剖析出一個顛覆了人性的深沉畫面,那些殺人如麻的劊子手,在中國的土地上扮演著惡魔,摒棄了人性的光輝而恣意妄為,把倫理道德無情的踐踏,蹂躪,這是歷史的災難,更是我們通過小說需要銘記的一種悲痛。也許,這也是小說的一種本意,珍愛和平,遠離戰爭!
四
眾所周知,山西方言其最大的特點就是保留了古漢語入聲,而聲調卻蘊含著極其復雜的變化。這種變化過程,像極了《沐月記》這本文風獨特的小說。深諳于人性的種種面貌,使得這部小說展現出的現象,都是在解鎖各種人物心理扭曲,拉直,以及麻木不仁和全方位覺醒的過程。
很顯然,在當代文學的進化史中,語言藝術囊括了,方言文化的記錄與見證,換言之,方言對區域文化的傳承與發展起著不可替代的作用。這也是作者在小說中大力提倡方言寫作的一種精神向度和原始初衷。
在我看來,語言作為人類載體的重要組成部分,其延伸出來的各種方言,也就順理成章的成了一種非物質遺產。而這種非物質文化遺產有著,特別需要重點保護和傳承的價值。且不談方言的雙重屬性,單單作為一個載體,就足夠我們吸納和解讀了。再者,方言是特定族群和部落之間一種最重要的文化組成部分,體現著一個族群,地域對這個世界最基本的格調和認知方式。通常來講,我們把方言當做區分一個種族和地域標志性的元素之一,所以,這也是方言在文化領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它的表現形式,直接關系著這部分地域和族群的生活化信息,沉淀著對文化深厚的積累。這也是我對這部小說最大的感觸之一,那就是對于方言的實用論和使用論。限于篇幅原因,關于方言具體的論點,此處就不加詳論了。
說到李府大院,這一個龐大的家族,它是由無數個個體組成的,這些個體的融入,在見證著它的衰榮,同時也在經歷著他們各自的命運。這些家族成員,他們的為人,性格,以及是非觀念和民族大義,都有著鮮明的描述和鐫刻。小說中,李老太爺仿佛就像是一位舵手,在駕馭著李府這艘大船,在尊嚴和處事之道的塵世中艱難前行。說實在話,在李老太爺的身上,我感覺他集合了很多中國人固有的性格特點,忍耐,堅毅,不屈,善良,勤奮。而仿若這些特點和他的身份又有些格格不入,因為,一個地主階層的人,是不應該具備這樣的氣韻的。可是,在李老太爺身上凸顯出來的這些性格特點,足以說明,階層論有時候是特別荒謬的一種表現形式。
在李老太爺身上,就可以真實的,確切的,把這一點完全打破。因為,那些所謂的虛詞,并不具備推翻的證據,來把這樣蓬勃的現實加以否定。
李老太爺的民族大義氣節,是特別值得我們敬重和學習的一種精神品格。
小說中,在李有德身上閃爍的光芒,能夠映照出那個時代更多開明鄉紳的民族情懷。他們舍小家以保大家,完全不計較個人利益得失,這樣的深明大義,也在他們的后代身上得到了良好的熏陶,在耳濡目染之下,也具備了錚錚鐵骨一般的品格和舍我其誰的民族精神。就拿李文祺和李瀟麗來說,作為晉綏軍的李文祺,我們有理由懷疑他的政治傾向,那種突兀的軍閥身份,在任何時候都會被打上一個標簽。然而,就是這樣的身份,作者并沒有去刻意避諱,而是以激昂和不失犀利的筆法,給我們呈現出一個合格的軍人形象。相對的他的這種精神風貌,也給李瀟麗樹立起一個完美的榜樣,這一點,在后來的小說情節推進中,在李瀟麗的身上得到了充分的印證。
“我也沒地方去,不跟著你跟著誰呀?誰讓你當初救了我?”
“文祺,你真的這么想嗎?”
“唉,也說不好,有時又身不由己,想退,也退不了。”(見《沐月記》第126頁)
如果說作者是洞悉幽微的一位智者,那我們讀者也是一樣可以洞穿故事的原委的。
對于文字來說,也就像這句話一樣,如果你賦予我這樣轟轟烈烈的字節,我也會把你感動到無以復加。
五
文學創作的格式,在我的理解層面,我覺得包含了很多。而作者采用的創作手法,用一種委婉性的話語來概括的話就是,傳統又現代,保守而前衛,先鋒且內斂。
整部小說給我的感覺,就是敘述風格,跳躍性太大,相當于一個鏡頭還未切完,就又轉向下一個畫面。這種不拘一格的創作手法,充分融合了直敘,倒敘,反敘,插敘,夢囈,假象,穿越,鋪敘,追敘,讓敘,貫敘等手法。各種手法的應用,是那樣從容不迫,得心應手。而這樣的節奏變化,也調動了閱讀的好奇性,使得讀者的猜測和臆想,巧妙的穿梭于其間,讀過之后令人大呼過癮。這樣脫離按部就班的創作格式,我想這或許是一種新的創新,也是當下文學藝術百花齊放,一種理性的糅合和探索。客觀地講,這是基于傳統和現代小說手法之間,更大程度上還是以傳統結構為基座,來進行的一種變革。也就是說打破常規,把原有的敘述手法推倒,用出其不意的寫作方式,來重新組織語言的結構,以及故事的整體框架,不得不說,這是一次大膽的嘗試,無疑這次嘗試也是極其成功的。
從小說的字里行間之中,我能夠感受到作者在這部鴻篇巨著中傾注了過多的心血。因為,在主人公李瀟麗的身上,我們就能找到答案。作者把自己化身李瀟麗,將全部的情感徹徹底底,毫無保留的宣泄出來。山河破碎,故土淪陷,可能是每個有血氣的呂梁兒女,都不能夠接受的現實。面對這樣的厄難,怎能袖手旁觀,躲在暗處獨善其身呢。呂梁這塊土地,自古就承載著深厚的,不屈的英雄主義精神。那么李瀟麗的人生走向,也就不言而喻了,從太原女子師范學院開始,她就積極參加學生運動,來抗議軍閥統治下的種種不公。當抗日戰爭爆發后,即使身為燕京大學的一名學生,也不遺余力的參與進來,和愛人林邁可一起為敵后的八路軍運送物資。在珍珠港事件之后,又和丈夫,林邁可先生一起蹀躞千里,奔赴延安。為我黨電臺設備的改進和教學,做出了巨大的,卓越的貢獻。
在延安,林邁可積極投身于無線電的改進和維護,使得全世界能夠第一時間,收聽到來自延安的聲音。他還熱情地參與英文新聞稿的編輯,校對工作,而李瀟麗卻投身于英文的教學工作當中,并且協助林邁可完成上述工作,為我們抗日戰爭的勝利做出了獨特而寶貴的貢獻。林邁可是一位杰出的,值得被中國人銘記的國際友人。而身為呂梁兒女的李瀟麗,我們也應該銘記她的奉獻底色和大無畏精神。
作者在恢弘的敘事,以及宏壯的奮戰場景下,為我們塑造出眾多的英雄人物。作者善于把控細節,借助小人物自言自語的形式,瞬間就把那種獨特的視角渲染開來。用深邃的內涵來表現小人物憂憤而悲愴的情緒,使得大眾對現實痛苦呻吟的每個人物,產生了極強的同情感,共鳴感。并且多方面利用多維空間的想象,采取獨特的抒情方式,進一步加強了小說的主題色彩。
我們還是再次把關注點,回到方言上來。
穆占山也附和說:“是啊,是啊,見天價窮忙個毬喀嘞。整天開那個啥子狗屁沒用的會,能忙哈金子啦,還是忙哈銀子?別整天假溜溜,一大套哄鬼的空話大話假話,人脫光了,還不一毬一樣?到了咱這地面子上,就要來硬的嘞。見實的喀!你看人家泥腿子共產黨,走到哪兒都有人追隨,那個才算真本事,一出手就是兩把厲害刷子!咱們倒好,別他娘的總是手來,腿不來;腿來,毬不來!日弄成個甚哩?要不然底哈的老百姓都說了,這國民黨也快成了刮民黨,刮命黨啦!”(見《沐月記》第191頁)
我想穆占山的這些話,很大程度上是在鞭撻和他一樣的人,他們的不作為,亂作為,完全置國家天下于不顧,甘愿充當侵略者的走狗,來助長日寇的囂張氣焰,充分扮演無情屠殺的劊子手,以此來實現他們那絲可憐的虛榮。穆占山的這幾句話,鏗鏘有力,實實在在的說出了那時候的政治環境,以及廣大受苦受難的人民,因何要爭取獨立,建立一個嶄新國度的原因所在。
雖然,這樣的鉤沉歷史,并不需要我們刻意去回味。但是,我覺得有必要讓更多的人知道,我們的勝利果實來之不易,我們能夠擁有今天幸福的時光,付出了多么巨大的犧牲和努力,所以需要我們加倍的愛護和珍惜!
六
晉語的起源論,一直存在兩種說法,一種觀點普遍認為屬于秦晉方言,而另一種觀點則認為源于趙魏方言。第一種的根據是《切韻序》中所論,“秦隴則去聲為入”符合現代晉語特征;第二種則認為山西大部分地區歸屬趙魏,由此而推斷得出。實質上,我還是傾向于第一種說法。所以論及先秦,乃至初唐,晉語在文學史上,擁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毋庸置疑,這一點,從唐詩中就可以得到全面的論證。
而晉語又在狹義上支分出眾多地方性方言,其中尤以呂梁地區的方言為甚。比較有特征的當屬離石話,而這種差異較大的方言,更能夠突出人物的個性以及靈魂。它連續性的聲調變化,粗獷而精煉,嘹亮且鏗鏘,帶有全濁音的演變節奏,更加凸顯出懸疑環境場景下的情節走向。這一點,從崔鎖孩和崔巧巧的對話上,就得到了足夠的證明。
崔鎖孩猛然一把就抱住她,而且凌空著又把她平放在炕棱畔上,就要撕扯衣服。
……
“來,讓哥哥摸揣一哈巧巧妹妹的奶奶圪朵朵,老哥哥早就想咥你一頓,早就想咥你的抿溜子哩……”
……
“我勾引誰了?我禍害誰了?”(見《沐月記》第399頁)。
這樣的對話粗俗,可鄙嗎?或許,這樣赤裸裸的語言形式,會讓人報以羞赧,亦或是血脈僨張而激發出另一種,所謂的靦腆。然而在我讀來,這樣的文學描寫現象并不存在害臊與羞恥,也沒有升格到污穢的層次。相反的,我覺得這樣通俗的方言話語,更貼近生活,貼近自然,從而讓小說向著多元化,具象化的方向發展,使得小說人物在整體界面上,更加豐厚扎實,更加新穎生動。
趨于一種意識形態的特性,讓我覺得無力去駁斥。這或許會對學術思想的包容性,產生大大的折扣,甚至衍生出新的議題。因而在眾多豐富且具備熱點的論述里,方言的層次感和畫面感,或多或少會引發一些邊緣化的不適。然而要解脫方言和文學方面的關系,我覺得方言的特性還是不能夠輕易地擦除。因為,這樣的一種表現手法,已蔚然成一種新的學術流派,這是介于賡續和新創之間的。
李文祺插話勸解他們消停一點,并不停地嘮叨著:“有毬的萬一了。你看李隊長是共產黨八路軍游擊隊那邊的人,你穆司令雖是土匪出身,但現而今也是閻總督手下離石城區的城防司令。都是要眉眼的人哩。再說如今國共合作的大環境,大家可都是同屬二戰區的友軍啊。我們晉綏軍與八路軍合作打過許多惡仗,這次忻口會戰中,八路軍一一五師平型關戰役之后,一二九師又夜襲陽明堡機場……”(見《沐月記》第322頁)。
這一段話的布局,讓我看到了核心要旨,這種要素在于平衡,團結,合作。從概念上來講,所有的抗日武裝,都具備一種喋血出擊的力量。而這種階層關系,在民族大義面前,還是能夠彰顯出中國人共情的一面。面對侵略者,不同民族不同階層不同信念組成的群體,卻如同一座巍峨的血肉長城,來抵御日寇的侵犯。這樣堅不可摧,精誠團結的民族意志已經超越了文學本質。我不免在理解上溢出自己淺薄的一點見解,然而我的語句似乎有點乏善可陳,因為我并不能準確的,把這樣的一部鴻篇巨制深入調研,呈現出嚴肅的解讀。
基于這一點,我想,不管是讀者,還是作者,都應該原宥我的愚見。
七
文學直覺的透視力,純粹的體現在覺醒程度的擊穿力之上,而這種穿透力,是歷史空間下的一種必然性,也是一種不可替代性。也就是說文學的本質,其實也是人文學說的一種,尤其以《沐月記》這種類型的小說為準則。我們不妨來關注一下《沐月記》的起始,這是一部執念于偉大主題,深情鄉土書寫的長篇巨著。
于我淺薄的看來,在上一段提及的文學即是人學,從目的論上展開,所有的文學都具有一個崇高的命題,那就是基于人性的一種本質論。在作者李迎兵的筆下《沐月記》紛繁的生活場景,宏大的背景布局,大多袒露出對非虛構和虛構之間的一種追問。讀者們會好奇的探究,這樣精彩絕倫,合情合理的故事情節,在現實中真的有這么巧妙嗎?在我閱讀之后,我不免發出由衷的贊嘆,這樣的小說結構設計,并非是作者選擇了人物,而是人物選擇了作者。就好比小說主人公李瀟麗(原型真實人物李效黎),冥冥之中的一種感應,讓她選擇了作者李迎兵。這似乎是命運一種巧妙的安排,也似乎是一種注定的緣分,讓她從李迎兵的筆下重新復活,再一次從歷史中向我們款款走來。
我們再次回到小說的本質上,小說一共二十個章回,每個節章四字題語,這樣嚴謹,細心,周密的布展,無形之中給人營造出一種厚重的文學氛圍,這樣的撰述,很大程度上,保留了作品的完整性,以及大眾讀者更為便利的閱讀性。《沐月記》中刻畫的李瀟麗,她的一生確實不一般,她是從封建階層李府走出來的一名女大學生,在太原的積極參與學生運動,到北京燕園的淬煉成長,成為了一名八路軍女戰士后,和丈夫一起奔赴延安,再到后來的飛洋出國。這樣超乎尋常的履歷,豐富了小說,也豐富了人物。李瀟麗的存在不僅光輝著原型人物,同時也光輝著這部小說,以及小說中這片深沉的土地,呂梁。
還應該提及的是小說中的故事情節,大多是按照山西離石當地的民風民俗展開的,那些熟悉的方言,以及習以為常的美食,婚喪嫁娶儀式,再一次加深了讀者對呂梁的了解,認知。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也展現出了作者對故鄉的留戀和熱愛。這些民族的,地區的,家庭的悲歡離合,命運起伏,結合敲髓震骨的解扣模式,讓大家對呂梁這片土地,有了更深層次的熱愛和崇敬。作者李迎兵一直以來,是一位溫柔,謙遜,熱忱,激情的作家,他的長篇小說創作,不僅彰顯在他深厚扎實的文學功底上,更從側面體現了他對家國情懷那種深沉的愛意。可以說他是一位具有悲憫情懷,以及深厚情感的這么一位作家,在他筆下雖然有小人物的設定,但是最后,他們的形象逐漸豐潤成宏大的英雄。
結合小說,再來淺談一下,這部小說從獨特的視角出發,佐以宏闊的紅色背景,挖掘出深邃的文化內涵,向讀者刻畫出一個真實的人文呂梁,更是將一個個豐滿的人物形象展現出來。這種獨特的創作手法,使得筆下的人物栩栩如生,充滿個性,鮮活的躍然紙上。完成這樣一部鴻篇巨制不僅需要深厚的文學功底來駕馭文字,更需要具備對生活的把控和淬煉,實現這一點無疑需要持久的忍耐力和恒久的堅持力。在我看來作者李迎兵妥妥地具備這樣的力量,他留給我們的文學財富,不止局限于一部部小說,更多的是他不停奮進的這一種精神取向。
《沐月記》是李迎兵繼《狼狐郡》《狼密碼》之后歷經數年精心創作的又一部以呂梁離石為歷史地理坐標的鴻篇巨制,是一部滿懷真情而又撼動人心的精品力作。而這部力作由中國文史出版社,出版發行,并收入中國專業作家典藏文庫。這不僅是對《沐月記》的一種認可,也是對李迎兵的一種認可。
讓我們銘記這段鉤沉歷史,讓它觀照現實,蹀躞千里之后,突出史詩品質。
個人簡介:賀安,原名賀衛勤。1987年生,山西呂梁人。山西省作家協會會員。詩集《破繭成蝶.賀安詩選》由北岳文藝出版社出版。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