倥傯流年筆尤酣

—— 為“顧偕長詩《行星·四重奏》首發式暨新書分享會”預寫

 

作者：粥樣

 

顧偕先生是廣東詩壇特異的存在，遠溯到1996年，他的“長詩選”出版，便以顯豁的詞句搭建曲折的思辨迷境，從而與時人對詩歌的普遍理解水準拉開了距離。

 

以1999年底的《祖國交響曲》為開端，顧偕投入他所稱謂的“政治抒情詩”的漫長系列寫作，涉筆廣闊，縱深悠長，成績靚麗。他以激揚又錯落調度的文字反映歷史與時代的劬勞，并留心于人對外在困厄和對自身有限性的克服。

 

出版于2009年的大型精選集《潮濕》彰顯顧偕抒情在囿限之外的宏大心理版圖?！毒畬健贰度碎g巴黎》《落基山脈》三部接地氣的長詩，簇擁著他在不同意識形態中尋找自然之魂與人性之核的交感，體現他慨然與世界詩歌大師對話的心靈厚度。

 

顧偕像就是純然生長在詩情和詩思里的人，下筆連珠能三十年不輟，即便身罹重疾，振拔之后依舊絲毫不見頹勢，如一地矢求雄渾。他對世情的明達是與疑問偕行的。否則不會在`21年底前后不足半年聯袂寫下《我當怎樣有所思》和《我們將如何安然度過自己的世界》，連發三十一問。顧偕以詩歌為“軟刀子”，與外部世界，同時與自我“相愛相殺”。

 

顧偕的明達也與“憂傷”偕行，他以此領略到作為一個詩人的天命。故而他說：“無限醞釀了多少陰謀，致使你 / 一輩子都無法走完碎片的長征”（《上帝已更新·六》。通過書寫，他依舊在不停地往前走，仿佛有詩山、詩海正端然穩在他生命的前方，昭示他去造就。

 

一筆兩生花，顧偕的詩論同樣是腕底風雷，橫無涯際。在濃密的語言織體中，他從“仁慈”的根本處世態度出發，不厭其詳地探討“智性詩歌”、“心靈視覺”，表達對濁世的不妥協，通過一字一詞打造他心目中的“詩歌真理”。

 

他一樣會有疲倦的時候，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從累世的積淀中獲得的鞭策……

 

“人類的靈魂需要互相穿行”（舊作《苦難頌》），在耐心細讀的良俗日益匱乏的當下，顧偕以奮不顧身的精神維系著詩歌之尊嚴，即便“英雄寂寞”令他不斷經受。那種感覺時或錐心，唯胸有大溝壑者能幡然化解，并自促提升。

 

在今天這個可喜可賀的節點，我比許多人都更急切期盼著能早日看到顧偕先生的詩文從生涯之初至今為止的印刷全集（如即將重磅出爐的12卷《文集匯編》）。紙版斷檔，他的文字只能付諸網絡。屏上閱讀，往往令篇章英華在令人焦躁、難將臧否留痕的虛擬世界里，被無奈地掩映了。于顧偕詩歌尤其如此，他的宏篇太需要慢品了。

 

跨越世紀，中國連同世界都不避趑趄，認取、走向本個百年的正午。顧偕作為既積極又超脫、既熱情又保持冷靜的在場者，踐行了他在自己其一鳴驚人的政治抒情詩開山作《國家交響曲》里的自白：“以從不休息的火焰 / 表達著,一種繼續奔流的原因。”“我們只能在緊握一種光源時 / 反復以自己的愛情 / 去照亮 / 大地仍有的脆弱”（第九章）。他的近作更添注了益發濃郁的宇宙意識。

 

我將懷著最高敬意始終矚目于先生，看他還將怎樣“奔馳出自己需要的山河”（《詞的奔馬萬里無疆》）。

 

希望顧偕詩歌有更新穎、靈動的風貌，更甩離陳言，進入萬千氣象氤氳的輝煌！

 

2024.10.8午離穗赴京探親前

于廣州越秀區圖書館

 

作者簡介：粥樣，廣東省作協會員，著有《朋良無我》（1997年）、《偏見》（1998年）。編有詩集《九行以內》《當代四川大涼山彝族漢語詩歌專輯》。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