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生活畫面的寫作典范

——評散皮詩集《意象·花季》

 

作者：李林芳

 

詩人散皮的創作經歷充滿曲折。他從17歲開始詩歌創作，算來也有三十多年了，非常的不容易。當我接到研討會的任務，我感到非常緊張，壓力很大，因為我們是日照老鄉，可能有一些地域上的更多認同感。從事創作的詩齡上講，我對散皮非常敬重。這種敬重和對詩齡的強調，是因為我一直認為，任何一個詩人無關年齡之外的介入詩歌的年齡，都會留有他介入詩歌時的年齡痕跡，或者說時代印記。比如青島有個先鋒詩人，雖然年齡已經大了，但他的詩歌讀來，總有他開始時候的味道。散皮的詩也有這種辨識度。

讀散皮的《意象·花季》，我注意到寫到“街景”的詩歌有多篇，如《2014，街景》、《2016，街景》、《2020，街景》《2021，街景》等。這種寫作，很能抓住詩人瞬間的感覺，達到日常敘事的效果。《2021，街景》由于編排的前面，被我首先注意到。

 

《2021，街景》

 

城里的電線，轉移到地下以后

鳥，歌唱的五線譜，也就消失了

 

有的鳥，只好落在交通燈桿上

扮成一排攝影愛好者，恐嚇來往的車輛

 

有的，落在爬墻虎上，變成

一片葉子，站在城頭，閱讀陽光

 

有的，駐留在視網膜上

化作一只白內障，供自己觀賞

 

而我天生不是鳥人

無法把轟鳴的飛機，翻譯成歸來的雁行

 

《2021，街景》是一首非常成熟，沉穩大氣的詩，閱讀中，我特別關注到這首詩中的個人印記，首先就是“城里”這個意象，現在的90后、00后不會這樣稱呼城市，因為你們認為現代生活學習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地盤，只有我們這些來自鄉村的人，80、70后、60后甚至50后，才會有城里和鄉村的概念和感覺。也就是說，散皮一不小心就暴露了來自那個年代的細小波瀾。《2021，街景》帶有一種淡淡的惆悵，這種惆悵帶來一種失落，詩中寫的是鳥的家園沒有了，說的也是我們每一個人。家園的消失，同時帶來的是一種疏離感，是我們對當下生活的疏離感，我在青島生活多年了，但仍有一種感覺這不是自己最初的家，可能我們對故鄉有另一種認識。電線上鳥的家園的消失，對處于現代化進程的人類來說是一種痛苦，所以有的鳥變為白內障，這是一種病，既是身體的也是心里的。最后用了一個“鳥人”宣泄強烈情緒的意象，表達詩人的憤懣和無奈。《2021，街景》看似很隨意的情景書寫，小情景小感想，卻是對日常生活畫面的寫作典范，面對一個場景和內心的觸動寫得那么自然，顯示了散皮深厚的寫作功力，需要很多年的詩歌修煉才能達成，找到了一種揮發自如的感覺。如同武俠小說中的功力，通過常年艱苦修煉，打通任督二脈，長期浸潤在詩歌海洋，不斷打磨不斷挑戰、探索、突破，才能達到如今的凝練的到了化境的世界。

我還注意到，詩集中寫鳥的另一篇詩歌《鳥雀之喜》：

 

飛落之時，剛綠的枝頭上下跳動

突然，一種

喜悅從心底泉涌。感覺我在飛翔

 

不知是否感應了我的心情

她在笑

來自會心的印象派

 

空氣中，漣漪被葉子推了回來

葉子被鳥推了回來

鳥被空氣推了回來

 

想起，描繪人鳥的詩歌

我也在笑

此時，門恰好被陽光推開

 

這兩首詩都是描寫鳥的，一個寫得那么惆悵，一首寫得如此喜悅。其中還有很多元素：飛翔、會心的印象派、門被陽光推開，能把這種喜悅的心情寫出來，同樣寫鳥，同樣是寫一個環境、情景，真的需要很深的功力，需要不斷的在詩歌的修煉輪回才能達到這么好的一個境界。我們在寫詩的時候，都會有一個念頭，會有一個小小的瞬間的詩意閃過，需要書寫出來。我個人覺得書寫最好的狀態，就是把自己想表達的都表達了出來，感覺蕩氣回腸，這兩首詩都達到了我認為的完美境界，讓我對散皮肅然起敬。

詩集《意象·花季》中，類似的作品還有很多，恕不一一羅列。但愿以此窺及全豹。

 

李林芳，女，70后，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山東省作家協會詩歌委員會副主任，青島市作家協會副主席，《青島文學》副主編。作品散見于《人民文學》《詩刊》《詩選刊》等國內文學期刊，入選幾十種年度詩選和詩歌選本，著有個人詩集《素花襁褓》《艾澗詩草》《青箬笠》等。曾獲山東省泰山文學獎、詩刊社優秀詩集獎、中國紅高粱詩歌獎，全國十佳教師作家、太陽城詩歌獎等獎項。

 

散皮，本名許加波，詩人、作家。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山東作家協會詩歌創作委員會委員。作品散見于《詩刊》《人民文學》《北京文學》《詩選刊》《星星詩刊》《揚子江》等文學期刊，入選《中國詩歌精選》《作家年選》等多種詩歌選本，榮獲第五屆中國長詩獎、山東作協齊魯作品最佳作品獎、澳門世界報社詩詞大賽一等獎等多種獎項。著有詩集《日常事物》《意象·花季》《散皮短詩選（中英文對照）》《面壁集VI》《時間之蟲》《鏡子里的影像謀殺了我》《語言在草木中生長》等多部。先后主編《中國60后年度詩選》《詩探索2016年度詩選》等。

《意象·花季》由山東文藝出版社出版，收入散皮近年創作的現代詩歌100首，分為五個部分。其中：卷一、帶著受孕的種子上路。卷二、綠葉用手臂托舉太陽。卷三  每個人都在尋找那棵樹。卷四  月光駐留在起伏的草葉上。卷五  長歌如慢動作步入風景，為3首長詩。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