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詩歌的世界里吟唱
——岳麗春詩集《云梯上的月光》序
作者:牧之
岳麗春詩集《云梯上的月光》即將正式出版,詩集的電子版在我的電腦里保存了好長一段時間,她囑寫序的事也被纏身的俗事耽誤著,一拖再拖。好在沒有把這寫序之事給忘記了,在最近一次市作家協會組織的活動上,她告訴我,詩集與和出版社簽好了出版合同,7月將正式出版發行,聽到,一想,這寫序之事自然就不能因這樣那樣的纏身俗事拖下去了。
作為貴州省作家協會會員,岳麗春近年來不斷有詩歌作品在《中國作家》《山花》《作品》《廣西文學》《詩潮》《揚子江詩刊》等重要刊物刊發,這無疑為她的詩歌創作注入了動力,也為她詩歌創作不斷進步和提高打下了堅實基礎。隨著時間的推移,出版自己的詩集,那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云梯上的月光》,這是一個詩意彌漫的書名,來自于詩集里的一首詩,從讀者的視角看,一個好的書名,無疑會給讀者帶來閱讀的欲望和美的享受。
縱觀《云梯上的月光》,詩集分為:“加油”火種、喀斯特情書、淬火筆錄、虛擬玫瑰、天問書等五輯,詩人在詩中真情的流露和真摯的抒寫,構成了詩集《云梯上的月光》詩如其人的基調。
第一輯“加油火種”里的《遙寄香濤》(組詩)在“加油”這一主題里放開了詩人遐想的思緒,也留給讀者留下無盡的想象空間。
作為黔西南詩人,大家都知道“加油”一詞的由來。
在黔西南,“加油”一詞的來歷與晚清時期興義府知府張锳有關。
1841年至1854 年,張锳任興義府知府。當時,他非常注重教育事業,面對家國破碎與民不聊生的局面,希望通過重教興學來培養人才,以探尋發展的突破。他堅持13年如一日,每天夜里交更時候,派兩個差役從知府衙門出發,一個提著燈籠,一個挑著桐油簍,沿著大街小巷游走。只要見到哪戶人家亮著燈光,并有讀書聲,兩人便會停下來,高唱一聲:“府臺大人給相公添油啰!”等讀書人開門后,后面的差役便放下油簍,取出油筒,從油簍中舀出桐油,倒進讀書人的燈盞里,還會補上一句“府臺大人祝相公讀書用功,獲取功名。”
張锳通過這種方式,自費買來桐油,免費給讀書人添燈油,以此勉勵當地學子求學上進、報效國家。在他的努力下,興義府學風日盛,人才輩出。后來,“知府添燈油”的歷史典故逐漸流傳開來,桐油燈雖已消失在歷史長河中,但“加油” 一詞從字面意思“添加燈油”衍生為勉勵、鼓勁之意,或許正源于此。這一典故如今在當地仍口口相傳,并已演化成一種激勵人們自信自強、攻堅克難、苦干實干的文化現象。黔西南州將其概括為“加油文化”,并把精神特質提煉為“守正篤行、久久為功”。
詩集《云梯上的月光》第一輯“‘加油’火種”里的《遙寄香濤》(組詩),由“加油”一詞引發想象的翅膀,詩人在《荷香少年》《夜航火種》《涵虛懸燈》《素衣佩玉》《時光模具》《墨色山河》六首詩里通過巧妙的意象營造、深遠的意境構筑以及真摯的情懷抒發,深入挖掘黔西南“加油文化”內涵,讓古老文化在詩意中重煥光彩,用詩意的視角詮釋了詩人眼中“加油”這一主題。
在《荷香少年》這首詩里,詩人從側面講述與 “加油文化” 緊密相連的故事。詩中的少年,其成長軌跡與文化熏陶息息相關。“十一歲,筆鋒飽飲山霧 / 半山亭在墨汁中茁壯”,這里的半山亭是張锳組織文人雅士聚會之所,張之洞 11 歲時在此寫下《半山亭記》。詩句暗示著少年在這片充滿文化氣息的土地上,受重教之風滋養,開啟知識探索之旅,從側面反映出“加油文化”影響下當地學風興盛,人才輩出的景象。
“加油文化”的精神特質為“守正篤行、久久為功”,內涵包含恪守正道、求真務實、知行合一等。詩中諸多意象與意境精準詮釋了這些精神。在《荷香少年》中,“我蘸取燕尾研墨,臨摹你眉間 / 未褪的桃汛。發絲垂落時 / 漢唐的絲線正吮吸晨露”,“燕尾”“漢唐的絲線”等意象,營造出古樸、典雅且充滿文化底蘊的意境,暗示少年傳承著悠久文化,堅守正道。少年從九歲到十五歲,在知識的滋養下不斷成長,“筆鋒飽飲山霧”“竹節硯接住流星”,在這一過程中,他以筆為劍,在學問之路上篤定前行,恰似張锳堅守勸學之道,久久為功,展現出“加油文化”的堅韌精神。
在《墨色山河》中,“你只能在太子的鞍轡上 / 擦拭星霜,用象牙笏板丈量 / 翰林院到養心殿的 / 九千九百次日出”,借對歷史人物心境的刻畫,流露出詩人對在困境中堅守文化理想者的同情與歌頌。而“直到某天,你把佝僂的影子 / 抻成一張弓。馬蹄聲踏碎暮色時 / 你揮動殘損的指節 / 在疆域圖上劃出閃電”,則展現出一種如“加油文化”般,在艱難中奮起、勇于變革的豪情。詩人以自身情感為紐帶,將“加油文化”從歷史深處牽出,使其在當下煥發生機,期望這份文化能持續激勵人們前行。
熱愛和放歌腳下的這片熱土是詩人永恒的主題,正如著名詩人艾青在他的詩歌《我愛這土地》里所吟唱的:“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岳麗春的詩歌也具有這樣的情懷。
在《云梯上的月光》第二輯“喀斯特情書”里熱愛和放歌腳下的這片熱土是岳麗春詩歌中最質樸的情感底色,當詩人俯身親吻這片熱土時,她不僅在書寫腳下的山川河流,更是在為人類的精神家園立碑 —— 這,或許就是詩人熱愛和放歌腳下的這片熱土的永恒主題。
在《約見,黔之西南》(組詩)里,詩人以黔西南的地理風貌與人文積淀為根系,將對腳下這片熱土的熱愛熔鑄于獨特的意象群落與時空交織的意境中,既展現了地域文化的精神原鄉,又實現了現代詩性的創造性轉化。《峰林花事》中 “龍首曲柄銅釜蒸煮春光”,以漢代文物貫穿古今,使自然景觀(萬峰林、蕓薹花)成為歷史烹煮的文化高湯,既見土地的物質滋養,更顯其作為文明載體的厚重。《萍蹤客影》里“徐霞客衣襟的苔文”“三百年后仍懸在導游詞的逗點”,將地理探索者的足跡轉化為文化勘探的隱喻,土地不僅是物理空間,更是等待被 “翻譯”的精神密碼。《在吉隆堡》以“歐式哥特城堡”與“布依族銀飾”“喀斯特地貌” 并置,用“弗里達的荊棘項鏈”“蓋茨比的領結”等西方符號碰撞 “東方茶漬”,最終以“褪去石膏外殼,裸露出喀斯特初心” 完成文化身份的覺醒 —— 熱愛故土并非封閉守舊,而是在多元文明對話中確認精神根系。《隘道輪回》將 “二十四道拐”的抗戰公路遺跡,與“游客剪影”“玻璃棧道”的現代景觀對照,讓“彈痕的年輪”與“結晶成鹽的誓言”在時空疊合中訴說:土地既是歷史創傷的見證者,也是當代人重構記憶的媒介。
《約見,黔之西南》這組詩歌以黔西南的“喀斯特地貌”為隱喻 —— 地表的褶皺是自然的造物,文化的褶皺則是歷史的饋贈。詩人以“熱愛”為鑿刀,在土地的褶皺里雕刻出時間的琥珀:既有對地緣文化的深情凝視,也有對現代性困境的從容應答;既保留了“銀飾月光”“竹籃黃金”的本土肌理,又注入了“蓋茨比領結”“弗里達項鏈”的全球視野。最終,詩歌本身成為一片 “熱土”—— 不是對地理空間的簡單摹寫,而是用意象與意境構筑的、可供所有漂泊者返鄉的精神高原。
讀詩集《云梯上的月光》,感覺到岳麗春的詩歌自有她自己獨特的韻味。那就是她的詩歌都是以真摯情懷,來抒寫熟悉的周遭事物以及她內心世界的情感風景,從而在她的詩歌中呈現出一種淡雅的、樸素的、自然的詩歌風格,給人一種值得回味的、情感交融的親切感受。
當然,縱觀岳麗春的詩歌,可以看出她人生的閱歷和知識的積累以及詩歌創作的提高還需要在歲月的長河里不斷經歷坎坷風雨的磨礪,不斷在詩歌創作的道路上摸爬滾打,才能走出一條屬于自己的詩歌之路。只有這樣,才能讓讀者在她的詩歌里辨認出她的聲音和氣味,辨認出一個在現實中視角獨特、創作別具匠心的詩人在詩歌的世界里吟唱的印記。
我曾經說過:真正的詩歌,無論是直面內心,還是仰觀浩宇,每個靈魂在詩歌中都是平等的。無論是美好、傷痛或絕望,詩歌都能使其鮮活靈動起來,它不僅是人類靈魂的寄托,更是生活本真的另一種闡釋。
詩是人性、道性、悟性的凝聚,其目的是要把詩人置身一個高貴的精神世界,讓心靈不受塵世物欲橫流的污染,才能讓自由的靈魂在詩的天空飛翔。
我相信,岳麗春在今后的詩歌創作道路上會寫得更好,走得更遠。
是為序。
2025.5.25于興義生態城棕櫚島
作者簡介:牧之(本名韋光榜)布依族、貴州貞豐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貴州省詩人協會副主席,文學雙月刊《萬峰湖》執行主編。
有各類文學作品在《十月》《詩刊》《民族文學》《北京文學》《人民日報》等全國各地報刊發表。
曾獲第十三屆全國少數民族文學創作駿馬獎,第十四屆中國人口文化獎,貴州第二屆專業文藝獎等等。
著有《魂系高原》《心靈的遙望》《紙上人間》《風在拐彎處》《牧之詩歌選》《盤江魂》《盤江魂——牧之詩歌精品集》等14余部文學專著。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