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話生活

詩人、作家楊黎

廢話生活之束曉靜

廢話生活之一

廢話生活之二

廢話生活之三

廢話生活之四
楊黎的廢話論是寫給詩人看的,不是詩人根本就看不懂,噢,裝模作樣的假詩人也看不懂,所以我打算寫這樣一篇文章,大致相當于白話版通俗版的廢話論,另外我也想探討一個問題:廢話怎樣影響我們的生活?或者說,什么才是廢話的生活?
需要說明的是,關于廢話,我從來沒和楊黎進行過深入細致的探討,以下都只能代表我的個人理解,嗯,有可能夾帶一些私貨,這就有賴于各位的鑒別能力了。
廢話,首先是一個動詞,而不是名詞。廢,表示廢除,話,表示語言。廢話,就是廢除語言。怎樣廢除語言?語言由音形義三個維度構成,我們要廢除的,主要是語義。怎樣廢除語義?首先要了解什么是語義。
那么在這里,你肯定期望著一個定義。可是沒有定義,我從來就反對定義,我認為沒有任何一個詞語有確切的定義,定義只在用法里存在,或者說,語義只在用法里存在。“語義很蒼白”,“語義飄在半空”,“語義翻了個身繼續睡覺”,只有在這樣的句子里,單獨的詞語才有意義。可是有人一定要執著的問,語義到底是什么?好吧,是你們逼我的,我只能用比喻來說明了:詞語是汽車的零件,語法是汽車的框架,語義呢,就是汽車要開往的方向。
從這個比喻可以發現一點,語義并不針對單個的詞語,語義只針對句子。需要注意的是,詞語可以是任何的語言元素,比如在一首完整的詩歌里面,我們把句子當做詞語,把整首詩當做一個句子,那么這首詩歌也就有了一個語義。
從語義的分析可以得出一個結論,所謂知識分子詩歌,所謂意象派、朦朧派詩歌,他們都不懂語義。他們永遠在詞語上糾纏,遣詞造句,反復推敲,專注于一個個無意義的詞語,他們的一切技巧就是堆積詞語,按照我的比喻,他們就是只管給汽車美容,不管汽車開到哪里,這樣早晚會翻車。所以說,他們對詩歌的理解,只是盲人摸象的理解。
再回到這個問題,怎樣廢除語義?
首先要排除語義間的干擾。語義最大的干擾來自哪里?是比喻,從更大的范圍來說,是一切修辭技巧。一切修辭的目標,就是混淆語義,就是模糊語義。為什么要模糊?為什么要混淆?我認為只有一個理由,那就是裝逼。裝逼的語言由一個等式構成:A并不是A,A是B加C。舉例而言,“我拿起一塊石頭”,和“石頭凝結了滄桑歲月”,后者就是裝逼的典型,石頭并不是石頭,石頭是歲月加凝結。我認為,一切號稱文化的東西,都由這樣的等式所構成。所以廢話的第一步,就是拒絕比喻,拒絕文化,我把這一步叫做還原。石頭就是石頭,事實就是如此簡單。
還原之后,就是消解,所以廢話的第二步,就是消解語義。在盡可能的恢復語義的本來面目之后,我們要做的,就是把這些語義消滅。要么給舊詞語以新語義,要么給新詞語以舊語義,怎么給?我說過,語義只在用法里存在,我們只需要給出一些新的用法而已。舉例而言,給舊詞語以新語義,代表作是楊黎的《西西弗神話》;給新詞語以舊語義,代表作是楊黎的《吳旺達》。
然而消解并不是我們的最終目的,我們還需要重新構建,所以廢話的第三步,就是重構。汽車本來在地上跑,我們希望它能開到天上去,這就是我們寫詩的目的。除了詩歌之外的一切語言,它們的語義都指向這個世界,詩歌的語義指向世界之外,這才是詩歌的真相。按照維特根斯坦的觀點,這個世界之外的事物我們無法言說,我的觀點是,唯一的言說方法是通過詩歌。怎樣實現這個目標?我不知道,知道的話我就是神仙了。就像釋迦牟尼先生說的,他不能讓你成佛,他只是指給你成佛的方向。
哦,讓我們跳出這枯燥的理論吧,我來說說什么是廢話的生活。如果一個人真正接受了廢話,他的生活方式肯定會完全不一樣,同時又完全一樣,這只是內和外的分別而已。既然語言就是世界,那我們就用對待語言的態度來對待世界好了。廢話是怎樣對待語言的?客觀的,冷靜的,甚至是冷漠的,將語言做廢話的處理。“我早上七點起床去上班”,這是一個句子;我早上七點起床去上班,這是一個事實,同時,還是一個句子。我并不賦予它更多的語義,我只是在早上七點起床,然后去上班而已。
釋迦牟尼先生說眾生平等,其實以廢話的觀點來看,何止是眾生平等,應該是萬物平等才對。一個詞語和另一個詞語,一個句子和另一個句子,它們并沒有什么根本上的區別,所以,“黃金”并不比“狗屎”更有價值,它們只是用法不同而已,所謂價值,只不過是人類賦予的語義。
同樣的道理,廢話并不提倡什么,也不反對什么,提倡和反對都是對語言的熱情。所以我們拒絕文化,而不是反對文化,文化有什么好反對的呢?如果它讓大多數人生活得更好,那它就是一個好東西,只是這跟我們,跟詩歌沒有什么關系。
所以我想象的廢話生活就是:主動置身于這個世界之外,以冷靜的態度,全心投入這個世界的生活,噢,換一個說法:投入全部語言之中。你知道的,就像一個RPG游戲,等到游戲結束,我就轉身離開。如果還有下一場,那就再好不過了,如果沒有,那就算了。
來源:李強微信
作者:李強
作家網劉不偉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