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星新作《三仙湯》分享會在京舉辦
主題:《三仙湯》新書分享會
作者:高星
嘉賓:張弛、阿堅、狗子、張艷、張釗、大辛、李炳青、高山
主持:水菓
地址:北京南鑼書店
舉辦:西局書局、南鑼書店
時間:2022年6月11日下午15:00—17:00
水菓:各位來賓,下午好,我是水菓。今天非常感謝大家親臨南鑼書店現場,參加《三仙湯》新書分享會。現在,在我身邊的三位男嘉賓,分別是本書的作者主星和書中的兩位主人公:張弛和狗子,然后,坐在我身邊的這位女士是編輯李炳清,她曾經出版過張弛和狗子的代表作《北京病人》和《一個啤酒主義者的獨白》。
這是一本用文字泡制的“三仙湯”,這是一本具有文化研究和社會學意義的書,這本書的出版具有文本研究的價值,作者高星用文字剖析了北京文化圈頗具代表性的“三劍客”:張弛、阿堅、狗子。
高星在書中寫道:北京的大,造就了北京人的寬厚,也造就了北京文化的博大精深。
詹姆斯在《文化失憶:寫在時間的邊緣》一書中,通過“一場盛大對話的邊角”,以抵抗文化的失憶,重建精神的聯結。
今天下午在南鑼書店舉辦的《三仙湯》新書分享會,現場聚焦作者高星和書中的三位主人公,這也是一場抵抗文化失憶的盛大對話。
首先,想采訪本書的作者高星:寫這本書的源起是什么?
高星:我覺得他們本身每天都有點故事性,我有時候就隨便寫點微信什么的,后來在西局書局公眾號,也寫過幾篇他們的故事。后來前年,通過跟左梨,和南京大學出版社的編輯一起吃飯,有一個編輯叫陳卓,他說你的文章挺有意思的,能不能給我們出本書,我說那行,因為我當時覺得稿子都是現成的,也不費什么力氣,然后他認為我得寫個一年兩年,我就用了幾個月的時間,他都沒想到,他就害怕我太不認真了,主要是寫順手了,我這個人干事也比較著急或者說是利索,后來就把稿子全給他了,然后出版社應該去年這會就出版了,因為這個疫情,所以今年現在才出版。
水菓:這本書的書名為什么叫《三仙湯》?
高星:書名當時也琢磨好多,然后開始我說起個什么稍微抽象一點詞,然后用副標題來表現出來。我老覺得要讓人知道這是寫北京三個處于邊緣的文化人,我還起過三個啤酒、三杯雞什么的(笑),后來出版社的編輯就說那就用《三仙湯》。實際上,當時我覺得這《三仙湯》也感覺不出來像哥仨的狀態,湯跟酒也沒關系,跟人際關系也沒有,跟另類也沒有,后來他說這個挺好,可能他覺得從這方面好宣傳,好做銷售,最好就這么用了。然后書名這幾個字,我還說這字誰寫的,他說那就是我們美編在電腦上編的字。
水菓:其實,身為讀者的我,在讀這本書的時候,我認為是在讀你們四個人的書,寫和被寫的人其實是一種鏡面關系。你在寫作這本書的時候,如何平衡和他們三個人的關系?
高星:這個問題很敏感,北島就說我們是四人幫,他說你這么老老實實的一個人,怎么跟這仨壞人混在一塊。說天天上你們家樓下吃飯,你還得花錢。反正阿堅老說朋友就是相互折磨,他說這是狗子說的,我們這4個人互相都打過架,狗子怕老弛,老弛怕阿堅,阿堅怕我,氣場上是有一股什么勁兒的話,可能相互有一點管轄制的,就說到這兒了。
水菓:你有書中為什么說張弛、阿堅、狗子的結局肯定是一種悲劇性?
高星:因為老弛說過一句這樣的話,我在這本書里也反復以文學完蛋,他們是北京最后的文化人,最后出版社還用這句話作為公眾號的宣傳,我們西局的公眾號基本上也都是現寫現賣的,都是昨天發生的事兒,他們的生活,他們的文學態度、寫作風格,喝酒風格,可能在這個現實社會中越來越少見了,悲劇性就是這個意思。
張弛:我覺得這個書,剛才高大師說悲劇,實際上,我覺得我們這三個人的生活不可復制,文字不可復制,有它的唯一性,我覺得這個是悲劇的。然后,我們后繼無人,這一點是不可復制的意思,實際上就是以后我們這種寫作方式可能就沒有了,我們這種寫作跟我們的生活結合的比較緊密。
我們基本上都是寫自己經歷的事兒,虛構的成分很少,所以高大師就覺得這個東西好寫。這本書好看可能就在于這兒,就是說我們生活中有好多表演的成分,然后這種夸張的成分又跟寫作結合在一起了,所以也算是我們三個人寫作的個性。
實際上要說三仙,我覺得高大師也是一仙,高大師是奉獻了自己的時間花在大家的身上了,寫這么一個東西,其實高大師自己的事跡也值得大書特書。我覺得唯一的一點就是這本書出得有一點倉促,我和狗子還有阿堅,現在這個時候就出這本書,我以為這種書都會在我們不在的時候再出呢,所以在這一點上我覺得高大師稍微有點著急了。
水菓:你身為這本書的主人公之一,你認可他寫的你嗎?你的那部分你覺得屬實嗎?
張弛:我不敢說高星寫狗子和阿堅,他寫阿堅,我個人覺得他是有英雄崇拜的情節在里頭,因為阿堅早年經歷了一些事兒,高星沒有經歷,比如說阿堅參加義和團開國大典,高大師都不在場,所以高大師就通過寫阿堅,然后把自己丟失的這一刻給補上,他跟狗子是一種特殊的因緣,他跟狗子的關系,我就說一件事,狗子把他的遺囑、孩子、老婆和家里的藏書好像都留給了高大師。所以我覺得這可能是半真半假,但是也說明他們關系。高大師寫我有春秋筆法,我知道他在寫我的時候,專門跟高大師至少在電話里長談了幾次,然后高大師把寫我的那部分,主要是寫我的創作,沒寫我別的。他對我手下留情了,但是這也說明一個問題,在這三個人里頭,我的文字是最可能最能立得住的。
水菓:為什么說自己是“文學完蛋的最后見證者”?你對寫作是持一種悲觀的心態嗎?如何看待高星在書中記錄的你,你認為屬實嗎?你曾經說過西局的所有活動都是為了狗子,為什么又把西局的大獎頒給了阿堅?你如何評價對狗子和阿堅?
張弛:我覺得文學完蛋不是一個悲劇的結果,因為什么東西它必然有完蛋,手機出來了之后照相機還完蛋了,它實際上是一個自然的淘汰過程。我前幾天看北京傍晚突然出現了火燒云,然后我把那一段寫到我最新的短篇里了,我就說我們一家人就著火燒云吃著火燒,等著火燒吃完了,然后云它也變黑了。
我覺得文學就是這樣的,我們就是吃自己的火燒,那就是我們自己的寫作,然后看著文學的這一朵云慢慢的變黑。我覺得這種經歷還挺獨特的,這種經歷我覺得不純粹是個人的,因為文學他完蛋是一個有目共睹的事情,這不是我說的。
水菓:你對寫作是持一種很悲觀的心態嗎?
張弛:我對寫作不悲觀,我覺得我對人性對人比較悲觀。
水菓:作為西局書局的創始人,你介紹一下西局書局?
張弛:西局書局是一個什么樣的平臺,我就覺得第一是沒人發的東西,拿過來去發一發,如果你要有地方發,有地方出名,有地方掙錢,你就去別的地方發,其實西局書局是一個很窄的門,看著亂七八糟的什么都發,有種田的書,也有音樂的書,有攝影的書,西局書局的趣味特別窄,它是一種說不出來的窄,它的趣味一直是小眾的,我覺得中國的文學小眾特別重要,如果你要是永遠強調大眾,實際上人我覺得代表不了大眾,大眾想什么,咱們不知道,有錢人想什么,我們也不知道,我們能夠寫好的就是我們自己。
水菓:你怎么看待圈子文化?
張弛:圈子是自然性形成的,文學這個圈子實際上還是趣味,然后這種趣味是排它的,所以這個圈子不是說想成就成,這個圈子就跟地形地貌的行程差不多。
水菓:接下來,要采訪“啤酒主義”的代表人物狗子,高星在這本書里有一個細節,他說你曾經疲于奔波于東局和西局之間,是北京飯局的明星人物,你怎么樣看待飯局文化?
狗子:“啤酒主義”你要當一個玩笑來說的話,我就是一個玩笑的代言人,其實也不太對,因為這玩笑里面也有好多人,就是我們幾個喝啤酒的人,然后就寫點東西,正好我當年寫的一個小說,叫《一個啤酒主義者的獨白》,其實這個名字來源于阿堅寫的一首長詩。后來我就用了這么一個名字,我覺得可能是因為二三十年前啤酒產業比較發達,然后有意無意朋友就互相用什么啤酒主義。我可能是因為人緣好或叫老奸巨猾,每個圈我都能摻和一下,反正好像所有人我都能摻和進去,或者說我都不是特別在乎,然后搞的是有點疲于奔命。所以那種生活也挺無聊的,但是就這么過來了。
水菓:你對高星在書里面寫你的那些細節,你覺得屬實嗎?
狗子:我覺得都基本屬實。高星花了若干精力,把這三個人寫的還真是有點像自己,如果要讓我們寫高星的話,我們三個人可能就不會這么寫,我們會更有那種所謂個人色彩,然后高星在 這書里其實更偏向于客觀,他知道的那些個人化的一些東西基本沒有表露,他可能也不屑于表露吧。
水菓:今天阿堅沒有來現場,接下來我們可以開始吐槽阿堅,來賓也可以分享你們對這本書的讀后感。
李炳青:我還是得說一說我和狗子、張弛,還有阿堅最早的緣分,實際上狗子和老弛的第一本書都是我給出的。其實我看他們文字的時候,根本不知道他們是誰,他們三個人在我們出版社出書的時候,我不知道這三個人,我只是看了他們的文字,說句實話,剛才老弛說了一句話特別對,他說其實趣味這事兒實際上是挺個人化的,我這個人身上就是有一種特別的趣味,反正就跟我一看見他們的文字,就覺得我們應該是哥們趣味相投,而且我后來出了書以后,也曾經被好多人質問,說你一個女孩子,你為什么會跟他們這樣的人在一起?我說我從來沒覺著一個女孩子不能和這樣的人在一起,我們是2000年認識的,今天是2022年,我就跟他們好像越來越親,越走越近。
實際上我覺得往高了說叫志同道合,往低了說就是臭味相投。我覺得有兩個東西挺重要的,一個是他們挺勇敢的,或者說挺有能力表達自己內心真實意圖,我覺得這件事情其實挺難的,應該是個了不起的能力。對我來說,我看見這個東西就覺著真是心有戚戚焉,確確實實他們的真誠打動我,這個真誠和咱們平時說的那種以誠相待還不太一樣。
還有就是這個書叫《三仙湯》,我覺得這三個字,仙兒我怎么理解,就是他們很豐富,你會覺得他們的那種豐富性,現在用來評價他們的話,反著說都成立,比如你說他們嫉惡如仇,也可以說他們對朋友古道熱腸,也可以說翻臉不認人,但是我覺著高大師在里邊說了一個,他們是貌合神離,我覺得這話也應該反著說也成立,實際上他們是貌離神合的一群人,要不然堅持不了這么久,不管打成什么樣,過幾天一看他們還在一塊骨頭連著筋。
阿堅手稿
水菓:今天到現場的來賓可以吐槽他們的野史,書里寫的都是他們的正史。
狗子:我們仨有正史嗎?反正我們仨的正史也是我們仨的野史,在這個書里面可以證實。
張艷:高老師,您看剛才水果老師也說得很明白,您跟他們幾位好友20多年,這種記錄對您來說也許不是什么難事,只是您的愛好,可在別人看來,那是很精彩的記錄了這種即將失落的純凈的精神世界,為什么這樣說?
我跟幾位老師也認識也有些年了,剛在觀眾席時我就在想,為什么我特別珍惜和這些老師在一起的時光,應該是緣于貪戀在跟各位老師在一起的那種松弛和自然的狀態,一切都很真實,不被世俗物欲所干擾的這種真實,這種感受稀缺又太珍貴,不舍得錯過。來到他們的場,就如同走進一片凈土,無論是張老師,狗子還是高老師,都是靈魂特別透徹和干凈的人。
張弛:知道我為什么喜歡挨著你坐嗎?因為挨著你座我覺的自己特別顯瘦。
張艷:說到喝酒,這幾位老師一拿起酒杯,男人瞬間切換成大男孩,很快一個個的即酒神附體,是酒給了他們釋放原始的天真又放浪形骸的權利,很是有趣。更不可思議的是,無論這酒喝到什么程度,他們還都個個的守著自己的規矩,無論是人還是酒桌上的游戲,酒可以高,規矩必須有。哈哈,明明自己喝得飄飄仙兒,還總是仗義的站起來說:“來來來,我替***擋一下。”
這幾位老師的境界和狀態真不是說我們這些人能夠達到的,畢竟我們砸不破放不下的東西太多,可這幾位老師偏每一個都是真到境界了。所以,三仙簡直是太貼切了,能夠跟老師們共一餐飯的時間已是人生一大幸事,更何況可以從這些文字當中讀到他們更多的生活中的點點滴滴。
我們有的時候去閱讀去分享,實際上就是凈化自己的過程,梳理自己的過程。今天來之前我自己先買一本,是因為覺得從三仙湯的文字里,能夠收獲的心靈和精神的洗滌,應該可以給自己帶來一種持久的喜悅。所以我今天真的是說挺開心的能夠坐在這兒。
水菓:作為讀者,你也是近距離接觸他們,你能聊一下你眼中的他們嗎?
張艷:剛才有人提到三鮮湯這事。我們生活中的充滿煙火氣的三鮮湯里用的是哪三鮮呢?是海參,魷魚,還有筍干,若以此三鮮對應到今天在座的這三位老師身上,其實還真的挺貼扣的呢。
狗子:咱倆生活一看就不一樣。我的三鮮是:蝦皮+紫菜+蛋花。
攝影 李晏
張艷:這三鮮啊,這不是咱們美食食譜上的三鮮嘛。先說說這個海參啊。海參是很可愛的,我們知道它們生活在海底的對吧,而且它們總是很自由自在的游弋。張老師呢,就是這三鮮中的海參了,身材嘛胖胖的,人呢是可愛又天真的。哈哈,還有就是QQ有彈性的,你們有機會可以試試張老師的那雙手,就像小嬰兒的小手手,軟軟的肉肉的QQ的那種感覺,太有趣了。
然后再說筍干,筍它是竹子的嫩芽呀,對吧,然后我覺得特別符合狗子老師。真的,文人身上的所有的優質的品格,在他這兒保持得很完好,而且是獨一無二的。所以我覺得筍干是屬于狗子老師的。
阿堅老師還真的未必符合魷魚的氣質是吧?他是這湯中很重要的調味。咱們這會兒說的是現場的第三仙高星老師。為什么魷魚是您高大師?
你看魷魚的很多特質:勇敢、有力量,還有點小狡猾。它們不僅可以成長為某一海域的霸主,又可以適時的改變自己身體的顏色作為偽裝,避開危險。張弛有度,游刃有余,就是我們高大師了。今天主在現場不好得意忘形,說的有點多了。我會覺得這幾位老師真的是人類稀有,所以希望有緣的讀者都有機會讀到這本書,并希望你們從這本書里得到滋養。
高山:得到高星出書的消息第一時間買了一本,很快就看完了。熟人看書里的人和事,好像又經歷了一遍書里說的一些時刻。更讓我感受深的是高星將不同材料 、文本穿插于一體,盡管如作者所說盡量客觀的展現三個人的生活,但是文字重新結構表述呈現出來的是高星筆下的一種文體,以及以這種文體寫作的一群作家們的樣態。這種記錄也是這種文體的呈現,這種文體有別于豆瓣閱讀排行榜上的任何一種文學類型,也有別于人們固有印象中的經典寫作,這種文體在我看來都有著不合時宜的共性,提及鮮明的作家個人烙印。這本書中我們可以看到這種文體,將隨著他們的離開,而終結。不可重復,也不會有繼承者。
張釗:這本書竟然沒有讀,剛剛現買了一本,一會兒要很真誠的請各位老師簽字。其實大家的吐槽,剛才我一直在現場聽,先說說這個名字,不管高老師剛才怎么說,我相信這是一個很用心的名字,而且很真誠的碰撞出來,因為書名太貼切了,太恰到好處了。其實解讀仙的境界,不是一般人能達到。
高星:剛才水果也說了好多,說這書寫的充滿感情,付出努力還真不是,這個關鍵是他們仨本身都有故事,這是第一個。第二個就是我給我閨女也做過書,我給我們單位博物館也都做過,我給狗子也出過兩本飯局,在別人眼里頭可能得費多少功夫,在我那可能就什么也不是事兒。
我給我閨女出那書,我前妻還說你這不是愛,這是愛好。
大辛:幾個都是我特好的老哥哥,我也不好吐槽,我覺得老弛的酒量是我特別佩服的。因為他能一直喝,這段時間有點下滑,我覺得自從搬農村之后,酒量有所下滑。我跟狗哥認識是因為話劇,我去客串,然后跟狗哥結識,從此是特別好的酒友,狗哥老愛丟東西,記得上回他們去日本拍太宰治紀錄片的時候,臨走前一天,我們還一起喝了頓大酒,結果狗哥負責管財務,背一個大包,包里是他所有的錢,我給狗哥已經送到家了,然后狗哥過10分鐘給我打電話問我是否看見他的包了。后來在他家樓下的草叢里找到了。
張弛:反正這本書是高星這幾年在他的作品里面我認為是特別重要的,其實高星主要的興趣在詩歌,然后像這種三仙湯也好,還有好多散文類的東西,都是他有點業余性質的一種愛好的呈現。
注:本文由高星先生授權發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