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說給你聽

——紀念詩人雷霆

 

叢林

 

人間四月天，梨花綻放時。2024年4月17日下午，雷家峪口，官道梁上，陽光正好，微風拂面。來自北京著名詩人大衛、羅廣才；來自甘肅張掖的著名詩人梁積林、蘇黎夫婦、毛青豹；寧夏著名詩人單永珍、遼寧詩人王永純和山西詩人王建峰、白恩杰等在”梨花詩會”緊張的會務之中，在著名詩人韓玉光的安排下，驅車來到雷霆墳前，他們點上香煙，捧上鮮花。單永珍用手機播放了周所同老師寫的長詩《百日祭》配樂朗誦。在肅穆中，羅廣才引領眾人以詩人特有的方式繞墳三圈后三鞠躬以示哀悼。大衛感慨地說:“雷霆，只要還有一個人紀念你，你就沒死！……”羅廣才隨聲說到:“雷霆兄，我們讀著您的詩來看您，活在人心即是永恒”。

詩會期間，人們一再說起雷霆，他的幽默風趣和喝酒的豪爽。只能把無限哀思濃縮在一杯酒里敬向雷霆。

在18日忻州市文聯文學創作研討會暨《五臺山》雜志創刊50周年大會上，參會人員全體起立為雷霆默哀。會上，對雷霆的詩歌創作成就給予了高度評價！

雷霆，你離開我們三年又整100天了，我記不清有多少個夜不能寐，回想著這些年的點點滴滴，想著你短暫的一生，寫了上千首詩歌和散文，獲了艾青詩歌獎，趙樹理文學獎，紅高粱詩歌獎，劉章詩歌獎，被評為全國十大田園詩人，用詩歌塑造了你的精神原鄉——官道梁……

我相信，你依然在一朵云，一陣風，一只鳥翅，一片陽光里，只要想起，你就一直在……。祝福文學永恒！詩歌永恒！

 

附錄：

 

詩歌的雷霆

 

韓玉光

 

1963年的冬天，詩人雷霆出生在原平雷家峪口，這是一個群山逶迤黃土蔓延的小山村，也許是那藍天下的白云、官道梁上的草木在他富饒的心田播下了詩歌的種子，80年代起就頗負詩名的雷霆屬于那種天才型的詩人，他的詩，在真實、平靜的詞語下潛藏著一種波浪般的神奇力量。詩人潞潞說：“雷霆嫻熟的詩藝給人深刻印象，更讓人感動的是其中蘊含著道德的力量。看似單一的創作題材，偏遠而狹窄的土地，更意味著堅守和深掘。家鄉、故土、祖宗、父母，這些詞語無一不飽含著文化和血緣的傳遞。”

詩人心中的官道梁，在那個叫峪口的村子里靜靜地存在著，當春、夏、秋、冬四季輪回在上面的時候，一個詩人敏感的內心似乎也尋找到了一生的棲落點。“從官道梁出走那年，我剛滿十八歲/陽光打在坡上，秋風往來田間”，或許就是那一片細碎的陽光，一縷針尖般的秋風幻化成一點點詩意潛藏在雷霆的心中，幾十年來，官道梁仿佛一種生命的高度，橫亙在每一個星光流轉的夜晚，召喚著詩人。世界上如果有一個永恒的磁場，那只能屬于故鄉這個詞。對詩人雷霆而言，官道梁就是那破布中的針，讓他在貼近心靈的部位體驗到歲月的砥礪，并看到了心口一般大的詩眼，語言的泉水從里面噴涌而出，讓我們有幸讀到了散發著生命之光的官道梁詩篇。那是一個人的詩歌地理，也是一個人的精神原鄉。

詩人在一首詩中寫到：我來過，攜帶的是塵埃，不是閃電。這是一個人謙遜低調的獨白，這是一個詩人終將留在大地上的歌謠。一個為詩歌而生的人，從他來到塵世的那一天，就注定要成為詞語中的閃電，詩歌里的雷霆。

2021年1月7日，雷霆因病去世，一個詩人度過了自己才華橫溢的一生，也活在了他的每一件作品中。斯人已逝，而光華長存。我們在他的詩中，在他的書法和攝影作品中，依然能夠感受到他那抒情的品質與赤子的情懷。在原平大地上，為春天綻放的梨花，依然會在十里春風中遙望一個孤獨的遠行者，那高大的背影，那憂傷的目光，就像官道梁上的風車，在白云與白雪中閃耀著詩意的光芒……

詩人雷霆說：梨花只開一會兒，我卻愿意一生為她低首。

讓我們借十萬畝梨花來紀念詩人雷霆。

 

在雷霆三周年紀念會上的答謝詞

 

付春林

 

尊敬的各位老師，各位詩友，感謝您們抽出寶貴時間，在數九寒天，不顧寒冷，來參加雷霆三周年紀念會。其實，這個活動，在一周年的時候，原平市詩歌學會就有過這樣的想法，那時我精神狀態不好加上疫情管控就放棄了。三年了，1000多個日日夜夜，記不清有多少個夜不能寐，回想著這些年的點點滴滴，想著雷霆短短的一生，他像一棵大樹一樣，默默地呵護著我們娘仨。作為他的妻子，我卻不能“作為樹的形象和他站在一起，共同分擔寒潮，霹靂”就覺得我對不起他，今生虧欠他太多，就想為他做點什么。今天看到老師們不顧路途遙遠，周老師從北京坐一夜火車、姚江平老師和小素從長治一大早坐動車、還有郭新民老師，陳建祖老師、銳鋒老師，金汝平等老師，大家從太原風塵仆仆趕到原平。看著大家熟悉的、親切的面孔，我非常感動。還有著名詩人大衛、羅廣才、馬啟代、甘肅李滿強、西安的三色堇等詩人們發來悼念視頻。以及因故不能到場的山西詩人宋耀珍，忻州市前黨組書記文聯主席王改瑛女士發來講話文稿。我相信雷霆天上有知，他一定也會欣慰的！我為大家的到來再一次表示衷心的感謝！

我也感謝韓玉光主席，為這次會議籌辦付出的辛苦，和雷霆生前的好多朋友們給予了很大的支持，在此我也表示誠摯的謝意！

我19歲認識雷霆，20歲和他結婚，婚后才發現他生活方面的笨拙，于是他看書寫詩，我包攬一切家務。磕磕絆絆共同走過的這三十多年來，他把大部分的精力放在了工作上，嘔心瀝血，寫了二十多年報告和發言材料，后又奔波在鄉鎮，和服務領導的崗位上。他總是把工作放在第一位。加班加點，早出晚歸。有時候通宵寫材料，凌晨帶著一身煙味回家，小睡一會兒，起來冷水抹一把臉，就又去上班。對待工作他是極其認真；極其負責任的！就像他對待寫詩一樣嚴謹！

詩歌是他勞累后休憩的綠草地，也是他心靈的避難所。在他短暫的生命里遇上詩歌，他又是幸運的！所幸他在大學時遇上好的老師，畢業工作后又遇上了好的領導好的人生導師。遇上了相處多年、理解他、包容他、不嫌棄他壞脾氣的好朋友、好弟兄們。這也是他人生中最大的幸運！

他從十八歲開始寫詩，四十年寫了幾百首詩歌、散文，獲得了艾青詩歌獎，趙樹理文學獎，紅高粱詩歌獎，被評為全國十大田園詩人。他用詩歌塑造了他的精神原鄉——官道梁。跟著雷霆，我也走近詩歌。愛好上詩歌，給我的精神世界打開一扇天窗。我常向他請教怎么寫詩，他總是說:你多讀，多悟！在讀到一首我認為是好詩的時候就給他看，能得到他的肯定，我就相信了自己的判斷。他也經常給我推薦一些著名詩人的作品，我能從中得到感悟。他們睿智的思考是有別于一些庸俗的、是讓我終生仰望、且無法企及的一些東西。這吸引著我。讓我學會思考，得到成長，也讓我的生命不至于太蒼白。然而，不幸痛失雷霆，我已是失去了生命中的靈魂伴侶。這是我今生最大的不幸！

他短暫的一生就像他的名字一樣，成為一道閃電。他給我留下半生刻骨銘心的回憶，也在我心底留下了難以治愈的傷痛！

尊敬的各位老師、詩友們，兄弟姐妹們，珍惜眼前人，珍惜生命吧！生命真的只有一次！愿您們身體健康，家庭幸福。愿您們筆耕不輟，功不唐捐！在茫茫人海中，永遠是提燈的人，是散發光芒的人！我永遠為您們祝福！謝謝大家！

 

百日祭：悼雷霆

             

周所同

 

我用悲哀贊美你。用遺忘

記住你。更想用死亡拒絕你

萬物皆有自己的深淵

失重和下墜傾倒淚雨的波瀾

我用傷痛挽留你

用黑暗照亮你

也用絕望的懷念復活你再生你

官道梁上的風吹來吹去

吹來吹去的風里依然傳來雷家峪口的雞鳴犬吠；

我用卑微草木清貧牛羊

古老碾盤破舊窯洞守望你

用野葵花玉米桿稻草人山柴垛燒土豆呼喚你；

溝底澗水還在流淌漫坡野花還在開放；

你還是那個背著柴禾回家，

喜歡桑麻勝過絲綢的山里孩子。

我用一杯酒一支煙喊你一聲兄弟；用尋常告別期待

與你再次相遇，

用遠去的云變為雨水、

枯黃的草長出葉子

失聾失啞又開口說話，

也用活在心里就永遠不死證明你還存在

知道自己輕的人才有重量

知道自己渺小的人才會熱愛

這是盡管悲哀和無辜也必須保守的秘密；

我用忍讓體會你的溫良

用順從感知你的寬容；

用謙和一笑承受你的關愛；

用低頭沉默理解你俯身的背影和寂寞的憂傷

塵世上的人啊，來了又去

有歡笑有眼淚有富貴有清貧有屈辱更有茍活；

只有一無所求者才蔑視下跪的膝蓋；

我用信賴祭奠你的無辜；

用潔身自好比喻你的纖塵不染；

用夜雨檐滴訴說你的憂思、懷想、惦記、牽掛以及依戀

用一杯清茶兩片葉子繼續我們的促膝交談；

用你的詩篇重新寫下馬頭崖、官道梁、滹沱河、蓮花山

用你的相機再次拍照看到想到的大千世界；

而一支狼毫一支絕筆

“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

千山萬壑回聲里，你已羽化成仙

我用黃土掩埋你。你就是種子

我用泉水澆灌你。你就是大樹我用和風吹拂你。你就是白云

我用細雨滋潤你。你就是霓虹

我用草芥編織你。你就是花環

我用太陽照耀你。你就是霞彩

我用月亮護佑你。你就是星辰

我用閃電擦亮你。你就是雷霆

我用乳名呼喚你。你就再次出生！

 

2021年4月

 

在都江堰柳街想起父親

（外二首）

 

雷霆

 

在都江堰柳街想你，有點遙遠

昨天沒下雨，四川盆地悶悶不樂

剛才下雨了，雨水打在寬闊的荷葉上

 

綿綿的，像我們之間的愛

我和幾個詩人在檀樹下喝酒

說起鄉愁。身邊是六月的田園

蛙鳴起伏，稻菽涌浪

雨水打在寬闊的荷葉上

就像反復敲打前世的一面鼓

一滴緊跟另一滴，父親

這像不像小時候我緊跟著你

在六月的官道梁，茫然無措

 

透過煙雨蒙蒙的荷塘遙望北方

我看見荒涼的高原，河流干涸

歲月狠心丟下嗓子冒煙的村莊……

這由遠及近的恐慌溢滿心底

仿佛梁上的事物不該來到人間

 

你已離開我多年。我拎著

你給的那點尊嚴努力活到現在

我知道，田園是我們共同的歸宿

這一生我無法不對雨水敏感

我敬仰那些生命里充沛的滋潤

就像此刻雨水打在寬闊的荷葉上

就算是苦澀的,也比沒有強

 

（原載《草堂》2018年第5期“文本細讀”欄目）

 

郊外，廢棄鐵軌

 

仿佛昨夜還有火車一閃而過

一串綠皮車廂晃蕩著開往遠方

我看見站臺上人們停在空中的手臂

和被露水打濕的傷心和別離

 

 晨光中的廢棄鐵軌，不言不語

不再和我們一起繼往和開來

秋風里，像一段沒有說完的話

冰冷，生銹，回顧自身的寂寞

 

就這樣躺下來，做萬物的好鄰居

人間秋深，兩旁是成熟的莊稼

牽牛花迷上了秋天的玉米稈

她們還有向上的好心情

 

 一切從未發生。晃蕩也是多余

更遠處是含黛的遠山，是大河

一截廢棄的鐵軌，不再去應對

塵世上的喧囂，她引領我們遺忘

 

 用安靜抵頂托付，騰出遠方

生銹的暮年，把嫌棄當做名聲

她留在我們單薄的記憶中

靠銹跡把自己逼近歲月深處

 

（原載《詩刊》2016年6月號上半月刊）

 

小雪

 

我們圍著火爐，爐盤上烤著紅薯

有一股淡淡的香味，父親擔水回來

凌冽的寒氣閃入屋內……

 

這是官道梁的冬天

雪后的村莊深陷在寂靜的時光里

小路上除了幾個進山的人

就是從槐樹枝上偶爾落下的雪花

 

坐在窗前，看風景如畫的天門關

白霧沉沉，像茫茫的人生

想到一些過往，猝不及防的磨難

生命中突如其來的巨痛

 

如今過去的已經都已過去，塌陷的身體正在加緊修復

每天的工作是:按時吃藥，讀詩，寫字

隔窗遠望，和親人們相依為命

 

愿雪是輕的，覆蓋內心的疼痛

愿寒冷的冬天，我依然懷抱春天的夢想

 

2020.11.20.小雪

 

雷霆，（1963～2021），山西原平人，當代詩人。1984年畢業于忻州師專中文系。參加《詩刊》社第12屆“青春詩會”。出版詩集《雷霆詩歌》《大地歌謠》《官道梁詩篇》《我的官道梁》《雷霆詩選》等多部。作品入選《新中國70年優秀文學作品文庫·詩歌卷》《〔詩刊〕創刊六十周年詩選》以及中國最佳詩歌多種版本。獲“新詩百年 ? 十大田園詩人”、郭沫若詩歌獎、2019《星星》詩刊年度散文詩提名獎、趙樹理文學獎、第二屆中國紅高粱詩歌獎、山西文學獎等30余種全國、省以上的文學獎。系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山西省攝影家協會會員。2019年11月參加首屆當代中國作家書畫（太倉）邀請展。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