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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思我活,我寫我在



我思我活,我寫我在

——關于系列散文隨筆集《我的事》的對話


沙克:《我的事》作者,一級作家,當代詩人
洪燭:當代散文家、詩人,中國文聯出版社編輯室主任
時間:2014年9月31日—10月1日
地點:廣東省中山市


 
洪燭:我們又在廣東相遇了,正好有機會談談你的新書《我的事》。
沙克:這是寫的玩的,審思半生,對自己的內心寫一份交代材料,做個紀念。
洪燭:你采用自傳的方式寫出了生活中許多有趣的事,深刻的事,糾結的事,隱喻廣泛的事,應該好好歸納一下這本書。我想知道,你自己怎么看待這本書。
沙克:我這本小書主要是敘事性的東西,該說的書里都寫的明白。
洪燭:你說說書的大體內容吧,有助外界的閱讀,也可以減少誤讀。
沙克:不涉及本書的評價,我可以說一說。首先,《我的事》是非常自我的生活化的東西,沒有什么宏文大義;其次,《我的事》都是我經歷的事情,沒有一篇是純虛構的,相反絕大多數篇什是非虛構的,甚至就是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經過”;再次,《我的事》有散文有隨筆,所敘述的內容自然成為系列,它是一本系列散文隨筆集,也可以看成是自有其內在構成的一部長篇散文隨筆。另外,《我的事》沒有采用那些看起來依托于神圣文脈的手法,如盧梭懺悔法,尼爾克陰暗法,卡夫卡荒誕法,錢鐘書學問法,梁實秋性情法,沈從文自然法,馬爾克斯魔幻法,我向來抵觸這種托魂式的玩法。我寫到某個事情,怎么順手怎么寫,表達清楚就行。我也不是自動寫作,我寫自己50年生命中的事,自動不起來,得跟著命運走。
洪燭:我的閱讀感受是,《我的事》以生動的見識和活躍的思考見長,百般生活事體被賦予一種現代性的文化審視,這種文化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積累與闡釋,而是消解既定的人生學問與問題,釋放濃郁的良知意識和反思能力,給付著對普遍的生存狀態的關懷。
沙克:謝謝你的理解。我把所過的日子清理一下,漏百掛一地寫一些與身歷有關的故事或現象,是因為我向來憋著一種困惑,覺得自己對生存狀態的經過與感受與別人有所不同,或者很不相同,也可以說我極不適應而努力適應著普遍的生存規則與潛規則。貝克特戲劇式 “生活多美好、生活多荒誕”的文學充斥視野,讓我想到游戲和模仿游戲,因其相對真實生活的無限虛擬性顯得刺激好玩,對于文學,老是懸空玩假就不好玩了,它畢竟是內心生長的事物,一假就會以毒攻心,包括別人和自己的心。那樣沒意思,我不適應。
洪燭:在各種繁華的文學表象下面,應該有真正繁盛的個體精神作支撐,指向社會文化的終極價值,即文學之美和生命之真,抵達自覺而自由,高貴而有力量。一切虛無不實、嘩眾取寵的繁華,都會像泡沫一樣自動消解。
沙克:在我們的文學視域中,假如學院中人人假裝西式大師,民間中人人假裝東方大仙,網絡中人人假裝虛擬黑俠,體制中人人假裝天地神圣,那么這個社會的文化集成不渾濁才怪,文學的GDP不虛妄才怪。
洪燭:我覺得,《我的事》在史實的濃郁背景里,以個體生活的細節,敘述時代的不同段落,深入、真實、細膩,充滿真摯的反思,想別人所未想,言別人所未言,具有神圣般的社會擔當意識。比如《鬧事》《大事》《匠事》《媒事》《情事》《美事》,呼喚良心和人性的回歸,破解生命的意義所在:生命、自由、美好與愛。這才是這本書的真實價值。
沙克:夸我了。我沒有那么強的時代感,倒有一些逆時代感,在文學寫作上也是按順手的內容寫,按順手的方式寫,沒有學會逐潮追圈的與時俱進,沒有學會去考慮受不受人喜歡,哪些人會喜歡甚至給你頒獎,我是自在而為,只考慮盡量寫得真實到位,把事物內部與外部的微妙關聯指向源頭。
洪燭:逆時代感是更深層的時代感,對于作家是一種與時俱在的警醒意識。你說的順手寫,我想就是自覺狀態下的寫作策略,用好使的手法,寫能寫的東西。在我看來,《我的事》所涉及的故事、細節、想法及其隱喻,構成了60后一代人的集體記憶,放寬一些理解,是50、60、70后的集體記憶。
沙克:集體記憶的說法,很概括,很到位。但是,我個人記憶與眾人的差異化,才屬于沙克制造,否則50、60、70后寧愿看社會生活史的手冊也不愿看《我的事》。
洪燭:紐約大學文化批評家尼爾·波茲曼,以《技術壟斷》論述文化向技術投降的擔憂:想想幾十年來我們經歷過的技術變幻,我們不可能只收獲某項技術之好(如方便、幸福、實用、效率),而不同時獲得此項技術之壞(如緊張、系統脆弱性、依賴性、非自然性)。他還以《娛樂至死》論述文化消解的事實:一切公眾話語日漸以娛樂的方式出現,成為一種消費文化的精神。一切文化內容都心甘情愿地成為娛樂的附庸,毫無怨言,甚至無聲無息,其結果是我們成了一個娛樂至死的物種。
在我們本土也不能幸免的上述背景下,你對當代散文格局,散文風向有什么看法?
沙克:和所有出身于知識分子家庭的60后一樣,和你洪燭一樣,我自幼多少有些書可讀,讀文學包括讀散文,持續地讀到現在,也讀你洪燭的散文。在個人寫作方面,我也淺淡地涉及了文學的幾個門類,可我從沒深究過散文,哪知道什么散文格局。接你引述波茲曼的話語,文學有沒有向技術投降,當然是有,純語言的技術化、非故事的哲學化;但是60后的作家根底比較深,既能以“活著”來運用技術,也能以思考來抵制技術。
說到散文風向我倒覺得,相比小說與詩歌,這個社會的散文基礎教育是比較完整的,因為我們從小學到中學就有散文形式的課文和散文形式的日記、作文,而且高考的語文試卷包含諸多散文類型的試題。然而,如果散文教育的守舊僵化存在共識的巨弊,那么散文寫作在同質化下的一切毛病,都會追究到同一路徑的類似于應試教育的禍根。不像小說和詩歌寫作,主要靠的不是教育而是自我訓練自我消長,因而缺少那些教育的貽害。也許,所謂小說和詩歌走在了散文的前面,原因就在于此。
洪燭:你在散文寫作中寓以怎樣的訴求,世相寓言,生存替代,精神補償,還是文本確立與文化營造?
沙克:事實上,我從沒考慮過散文該怎么寫,竟然沒意識到散文怎么寫是個問題。我又覺得,我的文學語言分得比較清楚,小說、散文和詩歌的語言放在我腦子里按需取用,各種語言不會混淆,也不會“以一代三”或者弄得似是而非,除非我在細節化的散文敘事時被誤以為是小說手法。在此我要提個疑問,為什么散文的敘事細節不能達到或超過小說?
是不是我們的總體生活很豐富,但個體生活比較狹窄平淡,似乎超不過小說和詩歌的奇妙復雜,當一篇散文的豐富事實和故事,被細節化了以后,常被誤解成是虛構。我的散文就是我的生活,我認為過度想象、多一些虛構都是散文的致命毒藥,就像小說和詩歌的致命毒藥是無想象、無虛構一樣。
洪燭:文學方式和藝術方法是客觀存在的。你既然認為《我的事》與當代散文格局不發生聯系,是不是就無法找出它的源流了?
沙克:還是那句話,關于《我的事》有什么書寫技巧和文本特點,由別人去說。我在寫《我的事》時,既沒有參照《史記》,也沒有參照六朝散文小品《世說新語》以降的唐宋筆記,包括明清雅文、民國小品,連沈從文的《湘西散記》都不會去參照。還有梭羅的《瓦爾登湖》,加繆的哲學隨筆集《西西弗的神話》,巴特姆的《旅行筆記》,難以歸類的普魯斯特的《追憶逝水年華》等等,我都不會去參照。也許我的散文受盡各種潛在的影響,可我的散文不受任何具體的染指,我的散文就是我的心臟和嘴巴,它本身在敘述,說的都是我的事。什么大散文、小散文、文化散文、生活散文,我真的不太明白。我認為散文同歸一種,我手寫我心,寫我及與我直接關聯的事。簡潔地說,我思我活,我寫我在。
洪燭:歸根結底,散文寫作需要現實與超現實情懷,人本情懷,歷史與未來情懷。我覺得你的散文現實感與超現實感俱強,人本觀念極強,歷史感與未來意識俱強。
沙克:我想,沒有空間的身歷和精神的閱歷,沒有自己的思與在,不用寫散文,可以憑虛構能力和語言能力去寫小說和詩歌,后兩者可以藏住思想而直接體現藝術形式。
洪燭:那么,你喜歡當代中國的哪些散文家?
沙克:這個……
文化意義的當代,一般指近十幾年或近幾十年,在這個時間段,非要我找出閱讀歷程中的“喜歡”,幾乎是強人所難,因為語言性和技術性的散文是十年一變的,我顧不上這些枝節的變化,我只是隨機閱讀,可能喜歡一些個例的作品,他們都是兼職的散文書寫者。比如賈平凹的民俗散文、張承志心靈隨筆、柏楊的雜文、吳冠中的散文隨筆……談不上喜歡哪些專門的散文家。如果讓我說喜歡哪些當代小說家,我倒可以說一些。
洪燭:在你的文學寫作中,散文占有什么位置?你對散文的大概認識是什么?
沙克:散文在我的文學寫作中的位置,從時間軸線來講,有意識的散文練筆與我的詩歌練習一樣早,都是在1980年左右,從文學構建的維度來講,散文是我的語言材料也是現實生活,如手足隨身而行。上世紀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我零散發表過一些散文隨筆,直到本世紀的零零年代,我才出版一本集過往散文隨筆的集子《美得像假的一樣》,我還有一本幾年前完成的有關當下的散文隨筆集《男天使,女天使》,適當的時候再出版。
我有一種未必主觀的認識,當代散文寫作,似乎沒有小說和詩歌的影響力,不僅在社會大眾中,在文學圈中也是如此,也許散文要汲取小說的細節藝術和思想蘊含,也要汲取詩歌的語言精粹和“自我宗教”。
洪燭:從傳播學角度而言,散文比小說和詩歌的涉及范圍更廣,日記、書信乃至短信可能都具有散文的性質。從社會學角度而言,散文的實際功用更大,各種表達和意愿的文字可能就是散文。從文學角度而言,正如你所說,散文需要坦對小說和詩歌之大成。
沙克:無論什么體裁,文學寫作全賴個性和獨創,不僅要與所有的別人不同,而且要在某些方面更有些價值。個性不是學出來,是天性才具和人生境遇造就的,這是思想的特效機器;獨創不完全是學出來的,是個性內涵的動力性原創。
洪燭:事實上,你已經談了對于散文的價值判斷。現在,就《我的事》你可以說得具體一些嗎。
沙克:生活賜予我許多的有趣經歷和獨立思考,這是我與其他同代寫手相比最實在的幸運和資產。《我的事》是我的經歷和思考,不是我的事,與我身心無關的事,我不會寫的。哪怕是做夢,比如寫《夢事》,也決不是忽發奇想要用文字去做什么夢了,而是我幾十年的客觀的心思履痕和精神訴求。就我的文學觀而言,真實的重要性與語言藝術是同等的,只有真實了,一個寫手面對的世界才是矛盾沖突而又深情美妙的,才不會真假不分裝糊涂裝高明,從而質疑生命存在的根本性與合理性。
洪燭:在你的寫作生涯中,難度最大的是什么,怎么堅守自己?
沙克:做寫手很難,和所有文化、藝術類的創作一樣,倒不是寫作本身有多難,難在會遇到有形無形的屏障。打個比方,十個寫手中有八九個是趨同式的寫作,靠人多勢眾抱成一種場圈或意識,顯得彼此的寫作都漂亮,彼此的思想靈魂都漂亮,幾乎到了自以為代表文學真理的程度。你一兩個差異式寫手,可能被場圈意識所忽略和排斥,被場圈里的他們視為寫作有問題、思想靈魂有問題。他們說起空頭道理的時候,總會打出個性、風格、做人、事業之類的幌子,而在玩弄不同的體裁題材時,他們做的卻與說的相反,忽然變得一致起來,集結為無視獨立人格的集體寫作和集體思想靈魂。換一種術語來說,如果陳腐反動于文學規律的利益集團是存在的,那么他們與社會存在中的腐敗集團相通相承,是文學與生命走向的反代表。
讓我選擇站隊,我肯定站在少數的一邊。難就難吧,寫不動了是自己的本事不濟,越不過外在的屏障和無能的自己,就過寫作之外的開闊生活。《我的事》中寫的明白,我的日子具有多種多樣的享受,都指向生命、自由、美與愛,跟那種集體的文學和寫作沒有半毛錢關系。怎么堅守自己呢,我想把“我活我思,我寫我在”換個次序來回答:我寫我在,我思我活。
洪燭:祝愿你的新書《我的事》一路暢銷,不僅受到50、60、70后讀者們歡迎,也被年輕的讀者們喜愛。
沙克:謝謝你。謝謝讀這本書的所有人。

(作家網記者安琪/整理報道)



沙克與洪燭(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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