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凌晨，像往常一樣，任林珍終于將哭鬧的寶寶再次哄入夢鄉，并隨手拍了張可愛的睡姿照。每天用五張照片記錄生活已經成了她的習慣，手機里另外幾張照片除了寶寶在不同時間的狀態，還有昨晚美味的菜肴。躺在床上，她用疲憊的眼神看了下屏幕右上方的時間，距離起床還有三個小時。
        1972年出生的任林珍是呂梁市中陽縣尚家峪村人，已經48歲的她顯然不是寶寶的母親，她是這家主人聘請的初級月嫂。今天是任林珍來到家里的第26天，一個服務周期的結束。“等四千塊錢拿到手就先歇歇吧，找時間再培訓提升下自己。”她想。
        九年前，育有兩個孩子的任林珍開始在鎮上的飯店坐前臺，一千多元的收入卻是家庭經濟的唯一來源，礙于自身只有小學學歷，找不到更好的出路，這一做便是五年。2017年，回村過節的任林珍看見了一則宣傳告示：“呂梁山護工培訓就業招聘會”。從朋友口中進一步了解到，這是政府為了打贏脫貧攻堅這場戰役而量身打造的工程，只要參加免費培訓，通過考核后就有收入可觀的工作，任林珍不由有些心動。
        “到學校按照課程好好學，畢業后技術上肯定沒問題，你盡可放心，其他方面都有保障的。”負責招聘工作的同志打消了任林珍的最后一絲顧慮。
        “三包五免”和全家脫貧
        這位工作人員的底氣來自于當時已經平穩開展兩年的“呂梁山護工培訓就業工作”成功經驗。該工程是“十三五”期間，呂梁市委、市政府為貫徹落實黨中央精準脫貧、扶貧方略，貫徹習總書記深入呂梁特困山區時做出的重要指示，充分發揮“呂梁精神”而做出的一大創舉。
        “我們不設門檻，任何人都可參與。只要來參加培訓，政府就免學費、資料、服裝、體檢和保險費，并且包吃、包住、包就業。”據呂梁市委副書記、宣傳部部長張廣勇介紹，政府的主要做法體現在四個方面。一是打造核心品牌，即塑造“誠信、勤勞、專業”的“呂梁山護工”品牌；二是組織領導保障和政策支持保障；三是宣傳發動、技能培訓、就業幫扶；四是圍繞“互聯網+”、護工服務中心、維權援助、關愛慰問四個維度作為工作支撐。這些措施保障了廣大貧困群眾只要參加免費培訓，就可以靠自己勤勞的雙手，實現“一人培訓、全家受益，一人就業、全家脫貧”。
        多個職業路線供選
        隨著村招會的結束，任林珍的名字上報到了縣里，不久后，她順利地來到一所定點學校，和另外五百多名學員一起，開始為期一個月的系統培訓。
        呂梁山護工培訓設有“陪護、月嫂、家政保潔”幾大類別，任林珍根據自身情況，選擇了月嫂路線。這段時間里，她不僅學習了小兒推拿、嬰幼兒護理、產后調理、家庭急救、婦幼餐食等專業技能，還要學習待人接物、心理健康，甚至國學教育等知識內容。“老師教了很多細節的技巧，比如寶寶喜歡往一側睡，這側的頭部就會凹陷，如果因為陽光刺眼，寶寶總是不愿意朝向另一邊怎么辦？那就將身子前后掉個頭，寶寶自然就喜歡倒向陰面的另一側了。”
        跨過心里這道坎
        相對技術方面的穩步提升，內心的障礙才是很多學員過不去的坎。“我有很多擔憂，怕和客戶相處不來，怕別人不滿意，怕自己受委屈，更怕別人說這是伺候人的工作。”43歲的家政保潔員成二麗說出了大部分學員的顧慮。與任林珍不同，從方山縣峪口村走出來的她雖然自身收入不高，但不是家庭收入的主要來源。“老公不太贊成我當護工，覺得是伺候人的工作，但我又想找個長期能干的事兒做。”
        據多位護工所述，同期畢業的學員中，有一半左右選擇立即上崗，另一半由于種種原因暫時放棄了。
        “要從根本上挖斷這些家庭的‘窮根’，首當其沖是要改變她們的就業觀念和處世情緒，同時要喚醒她們追求美好生活、憧憬美好未來的人生態度。”《護工風波》微電影導演、作家網總編趙智認為，政府要著重向學員灌輸該職業的重要性和使命感，因為護工解決的不是一兩個家庭的問題，而是整個社會的問題。“隨著老齡化社會的到來，護工必將成為緊俏職業，很多服務對象已經成為社會的中堅力量，有的人甚至是某些行業的中流砥柱，承載著家庭和社會的雙重壓力。這些問題解決不好，就會影響到每一個家庭成員的情緒、生活質量和工作效率，從而影響到整個社會。
        令成二麗放下包袱的，是在太原實習期間的經歷。按照培訓流程，護工在通過考試畢業后，還要去一些正規的公司實習一段時間才能上崗。當護工切身接觸了工作環境，初步了解了崗位的特性，以及觸手可及的豐碩回報，大家反而沒有那么畏縮了。“我遇到的客戶年齡都跟我差不多，有的平時跟姐妹一樣一起逛街，大部分人素質都很高。我跟著她們又能賺錢，又能學到東西，感覺進了一家門就是一家人，真的挺好的。”成二麗說。
        即便如此親密，成二麗也不清楚客戶家中的具體情況。“客戶需要什么我們就盡可能的提供什么，但公司不讓打聽家里的情況，所以到現在，客戶是在哪家公司上班，做什么，我們不太了解，也不能去了解。”她感慨，現在很舍不得離開服務了一年的一位客戶，有時還會特地去看看孩子。
         穩健的晉升階梯
        “我的工資沒有月嫂高，只有3000元左右，但比較輕松，基本到點下班。”成二麗告訴筆者，護工的收入取決于兩點。一是風險性，相對家政保潔類而言，陪護危重患者的收入更高；二是級別，正式入職后，公司會根據工作年限和技術水平將護工分為初、中、高三級，高級月嫂在呂梁可以拿到平均7000元以上的收入。
        “提升評級，去大城市”是任成二人共同的目標。數據顯示，在京滬穗深一線城市，月嫂的薪資基本處于8000元以上的水準，超過了在呂梁當地的高級月嫂。任林珍表示，她們每年都要繼續學習新的技術，不斷提升自己的業務能力。“我現在會做的菜比一般廚師都要多，打算等明年春節后就去北京發展。”“去過北上廣的姐妹幾乎都不回來了，如果不是疫情我也去北京了。”成二麗如是說。
        據張廣勇描述，呂梁已與北京等地的家協建立了協作關系，與國內10省20多個城市的223家用工單位簽訂了合作協議，并在北京等地建立了呂梁山護工服務部、法律援助中心、黨支部、工會、婦聯、共青團等組織，利用政府力量對外出就業護工進行跟蹤服務，幫助解決他們遇到的困難，讓“新時代的呂梁英雄們”沒有后顧之憂。
         普通護工的創業路
        經過多年的思想工作以及豐碩的成功案例，有越來越多的呂梁人抓住脫貧翻身的歷史機遇，正式成為“呂梁山護工”的一員，并將這個品牌發揚光大，中陽縣人王紅霞就是其中之一。
        85后青年王紅霞大學畢業后在一所家政公司工作，“呂梁山護工培訓”工程引發了她的極大興趣，于是在2019年報名成為了呂梁衛校的一名學員。“我喜歡學習，深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政府開設的免費培訓涵蓋的內容特別豐富，我的創業成功離不開它。”
        培訓結束后，王紅霞用少量資金成立了一間簡陋的工作室，專營催乳服務。她告訴筆者，催乳一般需要一小時以上，每次收費300元。由于效果良好，口碑很快產生連鎖效應，最多時一天就有8單。在疫情期間，有的婦女乳腺化膿，但條件不允許去醫院處理，王紅霞的公司再次抓住了機遇。“這種情況一單就有2000元，現在公司每月能有十來萬收入，馬上就要擴張到太原了。”正如她所言：“用一雙手賺到第一桶金，夢想不是遙不可及。”
        供需雙方精準對接
        王鵬作為家政公司的老板，此前常常因招不到職工而焦慮，如今，他的一些微信群里每天都熱鬧非凡。“我們以前要靠發傳單來招人，現在有13所學校可以對接，一去就招了180多人，這些護工只需再培訓10天，了解公司理念就可上崗，極大地省下了教育成本。”他介紹稱，客戶可以從線下門店和線上APP描述需求，公司提供合適的阿姨資料，然后安排面試，距正式上崗前還有3天的試用期，客戶滿意才可繼續服務。
        現在，北京等地的客戶已經可以通過“呂梁山護工服務平臺”小程序，查看護工的“星級、學歷、薪資”等個人信息，并聯系家政公司進行服務。據公開資料顯示，截止9月底，呂梁市共培訓31期護工56316人，其中貧困人口23519人，實現就業30287人，人均月收入超過4000元。“我們打造了多位一體的呂梁山護工超市，力爭將宣傳工作延伸到每一個角落，讓全國人民都愛上呂梁山護工。”張廣勇透露，呂梁正在北京等地籌建就業服務基地，全方位提高“呂梁山護工”品牌的市場占用率。
        將城市名片打出國門
        其實，呂梁人的愿景還不止于此，從2019年開始，他們便積極拓展日本等海外市場。據悉，日本屬于老齡化社會，介護人員短缺，但不論是從專業的護理知識、先進的介護理念還是就業市場等方面，都走在了世界的前列，能夠成功在日本站穩腳跟，就是標志性的關鍵一步。目前，呂梁兩批介護學員已經通過了日語N4等級考試，只待國際疫情趨于穩定后，就將走出國門開啟新的人生。
        秋日的呂梁，疊翠流金，又是一番豐收的景象。10月26日，第三十二批“呂梁山護工走出大山”歡送儀式正式舉行。在市委書記、市長的歡送鼓舞下，1229名呂梁山護工走上了工作崗位，其中不少人乘坐包車前往大城市開啟了她們的職業生涯。
        或許明年春節過后，任林珍和成二麗也會在人群中，懷揣全新的夢想，踏上北上的列車。

        詩揚（Alessio），中國詩歌萬里行雙語網主編兼辦公室主任、中國詩人影像檔案執行導演。曾先后任職于意大利AGL、香港《大公報》、文旅投資機構乾元資本。曾報道國家重大新聞并專訪多位大使，在“全國兩會”提問。文學作品刊發于《香港文藝報》《香港詩人報》《上海詩人》《當代詩人》《大河》《為你誦讀》等媒體；曾榮獲“年度最佳經濟新聞報道金獎”、“中國老撾國家旅游年文化大使”等殊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