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巳早春的某天，一本散發(fā)著墨香的《運河》飄至我的案頭。瞟一眼發(fā)表的散文拙作《做一個幸福的人》，便信手將雜志翻閱起來。一篇題為《五桂河》的小說，深深拽住了我的目光，我顧不得手中的活兒，一氣將小說讀完。我被作者優(yōu)美老辣的語言所折服，被小說營造的那種肅靜幽雅的氛圍所誘惑，被故事傳遞出的那種如泣如訴、真愛至誠的信息所打動……
    如今已是盛夏時節(jié)，幾個月來，那條從大崎山里流出的五桂河，還一個勁地在我腦際嘩嘩流淌，在五桂河畔生活的石匠，還有那個最后不知去向的外地女人的身影，還在我眼前晃來晃去，那個為沒有結(jié)果而癡癡堅守了幾十年、況且還要繼續(xù)堅守下去的石匠，仍揪得我心痛難耐，甚至還不由自主地為他淚流滿面。
    長年習(xí)文寫字、年逾不惑的我，按說識書不謂不多，情感之門也不會輕易打開更不會輕易灑淚，但令我始料不及的，這篇僅七千余字的小說《五桂河》，卻攪得我如此“心神不寧”，我不得不靜下心來重新審視她。
    小說的情節(jié)很簡單，這天，被五桂河環(huán)抱著的石頭村來了一個外地的單身女，石頭村也住著一個來自外地的光棍漢石匠。倆人臨河而居，隔河相望，大家相安無事，各自過著石頭般沉寂的日子。容顏若雪、美若天人的外地女的到來，惹得石頭村那些娶了“天生山雞相，粗黑的皮膚焦黃的發(fā)，胸脯都掛著張烙餅似地”女人做媳婦的男人不安分了。果不其然，那夜一好色之徒偷偷侵入了外地女的領(lǐng)地，幸虧石匠及時趕到外地女才免遭淫手。五桂河仍晝夜奔流，蕩去的是陌生、冷漠和無助，沖來的是關(guān)愛、牽掛和溫暖。五桂河仍從他們的住所中間流過，但愛的暖流卻把兩顆孤獨的心交融在一起。日子像五桂河的水一樣流逝，大家仍過著平淡的日子。日子雖是平淡，但石匠、外地女卻過得有滋有味，因為有愛的支撐。他們從心底牽掛著對方，無怨無悔地彼此溫暖著、關(guān)心著，都把為對方做事看作自己最大快樂和幸福。石匠為讓他心愛的女人過得安生，上山砍來木料做了厚重的門，修繕好漏雨的屋頂，重整了破舊的窗。為她過河方便，依照她的步符在河中壘起一排石墩兒，為她不被騷擾受欺，石匠就著月光天天為其獨飲守夜，這一守就是一年……外地女同樣關(guān)心著她深愛的男人石匠,把他換下的衣裳拿去洗凈晾干疊好再送來,給他做可口的飯菜。石匠病了,她上山采來草藥,再煎好一勺一勺喂了，又打水給他擦身……愛的種子真真在他們心田里生根發(fā)芽！
    按常理，來自他鄉(xiāng)身處異地的孤男寡女，既然恩愛有加，感情甚篤，發(fā)生肌膚之親、云雨之事也屬人之常情。但作者的高明之處就在于此，小說中相親相愛、相依為命的石匠、外地女卻偏偏沒有這樣做。他們的愛純潔無瑕，自然天成，他們的愛超越了肉體，沒有私欲沒有企圖，彼此間只是無怨無悔地為對方付出，這種愛才是人間最圣潔、最高尚、最純粹的愛！小說的結(jié)尾處，無不讓人動容、心生酸楚：外地女走了，悄無聲息地走了，沒給石匠留下一句話，卻留給了石匠比五桂河還長的思念。從此后，石匠不知疲倦地去外地女睡過的青磚瓦屋里，一夜夜地默默堅守，盡管這種堅守不會有結(jié)果。在常人看來石匠的所作所為不可理喻，也許認為他太傻，為一個不知去向、沒有結(jié)果的女人苦苦堅守了幾十年，況且還要一直守下去不值得，但誰又能了解石匠的內(nèi)心呢？石匠之所以依然故我地這樣做，就像小說的最末一句告訴我們的，其實石匠堅守的是他一生的愛！
    作者的這句意味深長的話如醍醐灌頂：在這個信仰缺失、人心不古、市劊浮澡的當(dāng)今社會，我們所需要的不正是像石匠那樣為了信念、為了愛而癡癡堅守的人嗎？！
    短短幾千字的篇什里，作者給我們拓展了廣闊的想象空間，傳遞出豐富的思想內(nèi)涵，揭示了深邃的人生哲理。我在想小說作者華杉先生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呢？順著《五桂河》的流向，我追尋著先生的足跡。華杉，原名華少彬， 1958年5月出生于湖北團風(fēng)，湖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首屆秦兆陽文學(xué)獎獲得者。1980年開始文學(xué)創(chuàng)作，迄今已有200余萬字的作品散見于國內(nèi)百余家報刊，著有詩集《五月的感受》、《田園牧歌》，小說集《真正的獵手》、《獨自去下鄉(xiāng)》、《紐扣為證》和散文集《華杉散文選》?，F(xiàn)任團風(fēng)縣文聯(lián)主席、《楚天文學(xué)》主編。我著實驚嘆先生所取得的文學(xué)成就，更為他超凡的行政管理能力所折服。細想，在他擔(dān)任團風(fēng)縣文聯(lián)主席的幾年間，全縣文壇大興團結(jié)務(wù)實之風(fēng)，在他的帶領(lǐng)下，小小團風(fēng)文學(xué)事業(yè)搞得風(fēng)生水起，聲名鵲起，從團風(fēng)走出的一大批小說家、散文家、詩人，馳騁整個華夏文壇，作品占據(jù)各大期刊的版面欄目，先生主編的《楚天文學(xué)》也聲名遠播，成為備受作家、詩人青睞的文刊翹楚。
    不覺間已是子夜時分，我在的黃河口荒原又刮起了獵獵大風(fēng)，大風(fēng)把我從沉思中喚醒，我手捧《運河》，凝視著《五桂河》，遙祝長江岸邊的先生今夜好夢，今生安好！